“真是奇妙的感覺。”吵鬧怪和老人交談完，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走向掙紮的械王。
    械王口中依舊在呐喊，即使身體的感官被引導形成了重壓，他卻似乎依舊在堅持著反抗身上的重量。
    不過他掙紮的樣子看起來卻是頗為無助，可憐。
    血肉裝甲已經失去了一開始的規矩，在胡亂增生之下開始錯亂。
    眼前的陰影愈加高大。
    他已經逐漸要挪開那份來自於記憶的重壓，嚐試著重新站立起來了。
    但是熱鬧已經看夠了。
    “喂，來個人收拾掉他。”吵鬧怪自己麵對眼前這個血肉疙瘩完全找不到下手點，最後隻能喊其他人了。
    “我來吧。”就在這時，有些久違的沙啞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吵鬧怪身後的影子中，一個身體幹瘦的黑影升起，黑紅色的長袍以及白色的麵具，正是老朋友五亦王。
    “看來你回去界線帶一趟的收獲還不錯。”吵鬧怪看著對方有些騷包地登場，眼角抽搐道。
    “嗬嗬，靠著夢魘之心加深了一點對夢境的理解而已，總之交給我吧。”
    聞言，吵鬧怪退到一旁，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五亦王兩手一拍，周圍的陰影中頓時有無數漆黑形似昆蟲的陰影具象物飛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振翅聲密密麻麻地響起，隨後將械王的身軀包裹。
    “你這是……”吵鬧怪感受到了某種影響，十分意外。
    “夢魘嘉年華和我密切相關，但本質又是源自所有萬亦的，我現在正在試著將其中的一部分稍微截取出來，形成一個簡單的‘領域’。”
    “哈？”多目哥冒頭，怎麽就又有領域了？
    “隻是夢魘嘉年華的一個下行分支而已。我姑且稱之為‘夢魘一隅’。”語氣很謙虛，但實際上連領域的名字都想好了。
    多目哥：……
    總之先吃個檸檬。
    “你要用夢魘吞噬掉他嗎？”
    “精神是禍人的根基，但是因為那暴亂的以太反作用於精神，使得各種針對精神的‘溫柔’技巧反而會被無效，但是夢魘可沒有那麽溫和。這個械王的精神因為長年的壓抑，早就不堪重負了，最後讓我們的夢境意識壓垮他，結局便是顯而易見。”五亦王淡淡地說道。
    說著，他抬起手，輕飄飄地打了個響指。
    頓時，吵鬧怪感覺那股影響向著他籠罩而來。
    知道五亦王的想法，他沒有抗拒，任由自己被夢魘吞沒。
    他被拖入了一個夢境，
    萬亦塑造的夢中總是這麽陰惻惻的，周圍除了某種昆蟲爬動的聲音以外似乎就沒有其他什麽東西了。
    在夢裏，他看到了一個骨瘦如柴的青年。
    隻有皮包骨頭的身軀匍匐在地，抽泣著，隨後是嚎啕大哭。
    而他背後的黑暗中，模糊地閃過了一個個畫麵。
    這些畫麵殘破不堪，難以連通。
    因為現在的械王即使是夢魘在他腦海深處挖掘，都隻能挖出來這點東西了。
    正如吵鬧怪之前判斷的那樣，械王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隻有十幾歲。
    和許慎相仿的年紀，不，甚至比許慎還要小一些。
    這個年紀來到金圈，被檢測出是禍人，隨後遭受了和萬亦當初相同的待遇。
    正式剝奪為人的權力，結果要麽是耗材，要麽是牲畜不如。
    這個青年是平平無奇的自適係禍人，沒有被研究所挑走，最後被黑幫撿回去。
    之後是零零散散的在黑幫中掙紮的經曆。
    他擔驚受怕，夢境畫麵中，他毫無作為械王時候冰冷如機器的姿態，隻是個討一口吃食都要花費無數心血的可憐人。
    在一次黑幫火並中，他被打成重傷，奄奄一息，隻有一階段的再生能力似乎都要救不了他。
    然後他被廢物利用地帶去了地下改造角鬥場，進行了最初的改造手術。
    在無數的倒黴蛋中，總有那麽一個幸運兒脫穎而出。
    他不幸中的萬幸成為了那個絕佳適應改造的倒黴蛋，然後踏上了新一階段的人生，被當作猴子一般地在角鬥場上驅使。
    他知道自己每輸一場都可能有報廢的危險，於是他前所未有地賣力。
    即使知道自己那麽卑微，卻依舊想要活下去。
    然後，他的狠勁被他身後黑幫頭頂上的老板看重了。
    在那個人的看重下，每贏下去，他就可以吃上熱乎的飯，得到更多的改造，變強，然後更好地活下去，這似乎是一個良性循環。
    隻要想到每贏下一場之後等待他的麵包，甚至是些許肉糜，不論自己的身體被折騰成什麽樣他都能露出笑容。
    他已經徹底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從一個本該正常的，學習著知識去認識世界的孩子，變成了一隻卑微而滿身傷痕的鬥獸。
    他逐漸有了“械王”的稱呼，甚至在那個老板的喜好下，將那個名號更新為了在角鬥場的正式名稱，來到了a組的頂峰。
    想著如果能打上s組後的待遇，他的眼中忍不住有了光。
    但是，他一次的嚐試失敗了。
    改造遠遠不夠，他被s組的強者打敗，被踩在腳下羞辱，變成了破銅爛鐵。
    他原本以為已經結束了。
    但是，之前他帶來的戰績，讓那位富豪不是很願意就這樣服輸，主要是心疼沉沒成本，即使這個成本其實並不怎麽高。
    於是，那位富豪老板聯係了某個研究機構。
    那是械王印象中自己最後一次改造。
    當那個裝置在手術中被植入腦海之後。
    他的所有雜念都消失了。
    吃飯，睡覺，美好的期望，全部消失，變成了冰冷的機器。
    搭配上全新的裝備，他也真正配得上了自己的稱號。
    真正的械王，誕生了。
    二回s組升段挑戰賽，他靠著凶猛的火力依舊落入下風，最後靠著腦內製衡裝置的刺激，步入了二階段，激增的以太能量驅動裝甲贏下了那一場他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戰。
    但是他已經不會再期待了。
    賽後得到的。
    是一根補充基本能量的營養劑。
    似乎……
    比麵包和肉糜的營養價值更高呢？
    嗬……
    ……
    吵鬧怪來到他的眼前，從原本高大怪物的形象變回了那桀驁不馴的人形。
    械王躺在漆黑昆蟲的堆中，瘦弱的身體直打哆嗦，渾濁的眼神中勉強倒映出吵鬧怪的身影。
    “我不是……我不是……吃的……營養劑……肉……麵包……我……”
    斷斷續續的話語象征著他最後的執念，被夢魘蠶食殆盡的最後一縷殘渣。
    吵鬧怪那陰戾的眼神似乎更加不爽了，一手叉著腰，撓了撓頭。
    回頭看了五亦王一眼。
    五亦王對他攤了下雙手。
    吵鬧怪無奈地回頭，微微附身，和械王對視，道：“喂，聽得到嗎？”
    “……”
    沒有回應。
    但是吵鬧怪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雖然估計也無關緊要了，那啥，伱還挺厲害的。那個油膩的老胖子，是你的老板吧。”
    械王的眼球微微顫抖。
    “他死了喲，被你親手，一炮打沒了。”
    “啊……”械王發出微弱的聲音。
    吵鬧怪看著他，瘦弱的身體快速消散，被周圍的漆黑昆蟲蠶食殆盡。
    隻聽得那最後一句微不可聞的：“那我能吃飯了嗎？”
    ……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掌聲，漆黑散去。
    吵鬧怪不知何時站在械王那具膨脹的高大身體的前麵。
    但是眼前的身體已經死了。
    以太能量快速消散，血肉萎縮，龐大的身軀轟然崩潰。
    五亦王在後麵輕輕躬身，隨後沉入陰影消失。
    吵鬧怪短暫沉默，伸手抓入肉塊之中。
    嗤！刺啦——
    用力將一個東西扯了出來。
    一個染血的暗金色狗牌，上麵銘刻的，自然是’械王”的名號。
    將狗牌輕輕接在自己的手鏈上，吵鬧怪雙手插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滿目瘡痍的舞台。
    他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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