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合意的死亡
    “涅羅斯塔！”
    那個呼喊聲來得有些慢了。
    白皙的手臂貫穿了涅羅斯塔的胸膛，隨後將他隨意地甩開到一邊。
    涅羅斯塔怔怔地看著天花板，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他被打穿了，從背後到胸前。
    緊繃的神經在一瞬間的鬆懈之後，被身後無聲來襲的殺機趁虛而入。
    當然，他知道麵對這個對手，可能他是否鬆懈都沒什麽區別。
    隻是，這件事來得確實很是突然。
    亞多雷站在通道口，以他原本的性子，這種時候根本不會再跟進來，明知道有這麽一個可怕的怪物在這座書庫裏，這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但在看到那個怪物在奇怪的時機進行蛻皮之後，他意識到了某種發展，於是，他還是小心翼翼地跟上來。
    隨後，即使看見了那個怪物站在發呆的涅羅斯塔身後，他心急如焚地發出提醒的呼喊，卻依舊沒能改變什麽。
    老爺們說，這場歐羅林族裔被強行轉化成劣等吸血鬼的慘案，是夜鄉舊皇的複活大計。
    很有可能，當最後足量的血力量被聚集到某個歐羅林吸血鬼的體內之後，那位瘋狂的舊皇便會重生。
    但亞多雷這次知道，老爺們猜錯了。
    亞多雷在報紙上見過夜鄉舊皇，那是個看起來有些陰柔的男子，年紀不小但看著卻還很年輕。因為國家立場，在日升人口中，常將這位舊皇帶有侮辱性地戲稱為“女陔皇帝”。
    作為發動了世界大戰的罪魁禍首，看過報紙的人都會記得他，厭惡他，憎恨他。
    但是，這從剛剛那隻吸血鬼的身體裏出來的人，根本就不是那位夜鄉舊皇啊！
    那是一個有著金色長發的絕色女子，穿著有些殘破的潔白衣裙，血色的眼眸攝人心魄，尖銳的耳朵、挺拔的身材……
    怎麽看都不是夜鄉舊皇。
    這複活出來的，是個亞多雷完全不認識的女子。
    而她在出來之後，便目不斜視地向著書庫深處前進，進入了那個房間，整個過程中悄無聲息，直至來到涅羅斯塔的身後……
    理智告訴亞多雷，在危險人物主動無視自己的時候，保持沉默是最好的舉措。
    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發出提醒。
    沒有用。
    涅羅斯塔像是塊破布被扔在一旁，亞多雷也來不及再顧慮什麽，他拔腿衝了出去，來到涅羅斯塔身邊，從自己的包裹裏麵拿出沙丘給的香蕉和果肉。
    沒有理會旁邊亞多雷，女子靜靜地看著眼前水晶棺中的屍體，伸出手。
    嘭！
    一腳飛踢從旁飛出，女子伸出的手收回擋住了這腳，但還是被踹飛了出去，滑步穩住身形後看向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從亞多雷身後生長出來的捕蠅草將沙丘噴出去之後，緩緩閉合，萎縮消失。
    沙丘麵無表情地落地。
    “老爺！涅羅斯塔他……”
    “沒必要了。”沙丘瞥了一眼之後，隨意地說道。
    亞多雷呆愣。
    這時，他的手也被按住，是涅羅斯塔：“沙丘先生說得沒錯，已經沒必要了。”
    “你說什麽呢？老爺能救你的啊！老爺什麽都能做到！”亞多雷急忙道。
    “扶我一把，讓我去棺材旁邊。”涅羅斯塔笑道。
    亞多雷：“……”
    沙丘沒有理會身後的事情。
    對於涅羅斯塔而言，這趟旅途是釋然迎向死亡的旅途。對於一個真正做好思想覺悟的人來說，因為這最後一程遇到的旅伴而突然放棄自己的夙願，這種輕浮的事情並不會發生。
    沙丘一直看得到，涅羅斯塔心中的平靜，沒有什麽波瀾。
    他看向眼前的女子。
    “意料之外，瘋狂的夜鄉舊皇在戰爭末期進行的一係列計劃，所為的不是什麽卷土重來，而是你啊。這個界線帶裏有意思的事情真是不少。”
    將夜鄉舊皇轉化為半吸血鬼的那位真血族，在阿祖拉身死，血脈發生連鎖崩潰的時候，放棄了自己而讓愛人，那位夜鄉舊皇活下去的真性情人物。
    他們的愛看來貨真價實。
    人和吸血鬼之間的感情，萬亦記得這類故事在完整世界的娛樂創作中似乎很有市場。
    沒想到他還是在這個存在吸血鬼的世界見到了。
    而且，也足以令人稱歎。
    那位吸血鬼給了夜鄉舊皇新生。
    而夜鄉舊皇也選擇在最後將這個複活的機會還給這位愛過的吸血鬼。
    瘋狂的安排，最後得到一個同樣瘋狂的結果。
    雖然，這個結果，萬亦估計夜鄉舊皇並不是很滿意。
    因為，眼前這個複活的吸血鬼，也不完全就是當初他的所愛。
    和現在瑞德正在對抗的日升王虛影差不多，隻是夜鄉舊皇精心安排的容器比那個臨時捏造的影子要更加優秀完美。
    界線帶意誌趁虛而入，侵占了這個皮囊的大半。
    “他的結局是我做好準備的，但畢竟你還是那個動手的人……我不會讓你死得太好看的。”沙丘淡淡地說道。
    他不打算救涅羅斯塔，也放任了涅羅斯塔的死誌，最後如果涅羅斯塔真的找到合適的機會，自殺在喜歡的地方，沙丘也不會說什麽。這是別人自己的選擇。
    當然，還有另一種情況。即，涅羅斯塔被他人的刀刃所殺，但最後成功死在了這片梅林創造的異空間中，倒也算是滿足了他所希望的死亡。
    甚至於——
    沙丘瞥了一眼旁邊的水晶棺。
    ——直接死在了這具屍體的身邊，對於涅羅斯塔而言，夙願已經是超額完成了吧。
    可喜可賀。
    不過，終究是自己帶過一段時間的小弟，沙丘接受涅羅斯塔滿足地死去，但至少，如果是他殺的話，他還是會把那個凶手的頭擰下來。
    “嗬~。”眼前的女子腦子裏的主要行動意誌幾乎完全被界線帶意誌侵入，剩下的大概隻有一些零散的邊緣情緒。
    旁邊的梅林屍體是怎麽回事，沙丘就交給本體去思考了，他也要為自己這趟外出旅行畫下一個合適的句號才是。
    結印。
    咻咻！
    數條藤蔓向著眼前的吸血鬼刺出，甚至在半道直接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肢足和觸角，儼然是一群藤蔓蜈蚣！
    這些藤蔓蜈蚣橫衝直撞，異常靈動，即使是眼前的吸血鬼一時間也無法通過躲閃擺脫。
    但發現躲不掉，吸血鬼的反應也很直白，兩對血爪快速張開直接將近處的蜈蚣攪碎。
    然而還沒到喘息的時候，沙丘的身邊釋放出一根正在高速旋轉的玉米向著她砸了過來。
    根本來不及躲閃，因為這是轟炸。
    轟隆！
    吸血鬼狼狽地出現，身上燒灼的傷口正在再生。
    但煙塵剛剛散盡，身邊大量的自主戰鬥型植物便已經嚴陣以待地向她撲了上去。
    房間內的一邊爆發激烈的戰鬥，而另一邊，亞多雷聽從涅羅斯塔的話，將他搬到了水晶棺的旁邊。
    涅羅斯塔安靜地靠在水晶棺上，似乎隨時可能停止呼吸。
    “亞多雷……不隻是巫術。”他開始最後的話語。
    亞多雷：“……”
    涅羅斯塔語氣微弱：“所有力量都是可怕的。人很容易陷入力量的漩渦，從追逐力量不知不覺，變成被力量推著跑。”
    亞多雷點頭。
    “真正能支配力量的人很少，你的懼怕，我現在深刻地理解了……”
    “說到底，我也根本不喜歡，甚至很討厭我的巫術。”
    “但是，至少，我不曾厭惡將它們帶給我的……”
    話並未說完，戛然而止。
    在亞多累的眼前，涅羅斯塔的眼睛徹底緊閉，呼吸停止。
    亞多雷呆滯地看著這一幕，嘴唇顫抖。
    ……
    大片植物被吸血鬼撕碎，她本身或許並不如何強大，但還是那樣，有界線帶意誌背書，她仍然能發揮出可怕的力量。
    但……
    沙丘的身上，槲寄生的圖案生長蔓延，視線鎖定在那殺戮中的吸血鬼身上。
    腳下，鮮豔的彼岸花開始生長，迅速將這個房間地板鋪滿，化作一片彼岸花田。
    吸血鬼的動作忽然變得僵硬，麵露驚色，她一身澎湃的血力量正在被周圍的彼岸花快速抽離！
    她連忙對著地上的彼岸花一掀，將周圍一片的花朵全部撕碎。
    但此舉剛做完，周圍繼續湧上的植物進一步牽扯了她的注意力。
    身上紅褐色的氣息快速補充，她用力將周圍的植物全部震開，而緊隨其後的，一顆拳頭狠狠地印在她美豔的臉龐之上，力道之大讓她整個身體都被掀翻過去。
    看著對方在狼狽地在地上打著滾，沙丘揉了揉拳頭，輕輕一揮手，植物們再度撲上。
    這事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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