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1章  火啊，傳遞吧
    “始源溫床”，是這個世界大海最初的模樣。
    孕育一切生物，成為所有生物的最初搖籃，是為整個世界的源頭。
    那是海洋最理想的狀態，但現在，眼前的東西絕對不是過去神話中那個美好的東西。
    生命的生長被過度加速，生生死死在溫床中掙紮往複，畸形的肢體如不懂節製的樹枝肆意狂野地生長。
    剛誕生的畸形生命要不了多久，又會重新被溫床吞沒，重新誕生。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克萊曼達到了，她夢寐以求的彼端。並非由她無數自己都記不清的孩子，而是由她自己所親身。
    但是，現在的她到底還記得嗎？
    她到底是為了智慧與文明的火，而去追溯深淵，還是單純地為了……
    成為深淵本身。
    “嗚嗚嗚，嗚嗚啊啊啊啊——”
    以她為中心，殘破的宮體流出無盡的黑色汙血，化作將一切回歸始源的海水，將萬物拖入重新誕生的恐怖源頭。
    羅希感受到了，某個意誌早已經將視線投射而下。
    在怎麽樣都無法去除薪火影響，火之神隨時都能在人的意誌促進下回歸的情況中，它不如直接將一切都回歸“出廠設置”！
    船錨將溫床拍翻在地，但還未來得及乘勝追擊，無數扭曲的怪物從汙血的海洋中撲向羅希。
    錨冠分離旋轉揮舞，將逼近的怪物全部攪碎，拚合恢複後再度追擊。
    但溫床已經再度發起攻擊。
    颶風呼嘯，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這就是險惡的大海。
    羅希的火光都被一時間蓋過，直接被頂飛了出去，在空中翻滾。
    這時，他被一雙手接住。
    “嗯？茜瑪雅？你怎麽在這裏？”羅希迅速穩住身形，從茜瑪雅身上下來。
    茜瑪雅立刻道：“良人道先生幫了我，我沒能成為海神，而要成為海神的是……”
    話音未落，鐵鏽般的暗紅色氣刃呼嘯而至。
    茜瑪雅身後的尾巴大劍猛地向前穿刺，羅希也架起船錨向前轟擊！
    嘭！
    劇烈的聲響炸開，伴隨著汙濁的血水飛濺。
    羅希和茜瑪雅的獵人製服衣擺高高揚起。
    “是這玩意對吧？”羅希接道。
    茜瑪雅神色複雜地點頭。
    “嗚嗚嗚啊——”溫床蒼白的四肢匍匐前進，獵人製服已經殘破不堪，難以再遮蔽那異變劇烈的身軀。
    羅希帶著茜瑪雅再度和溫床激烈交戰。
    教皇城在崩塌，汙濁之海在蔓延。
    ……
    偽神教信徒們茫然地在教皇城中看著遠處山上太陽大教堂處炸開的血水海潮。
    他們現在是不知道該做什麽。
    大祭司死了，羅希將他們懾服，他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使命與前路被迷霧所遮蔽，此時到底該做什麽呢？
    “傻愣著幹什麽？”這時，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在海底火山號的船頭響起。
    良人道的黑色長發在身後的火光照映下好似在閃閃發亮。
    硝煙彌漫的現場也難以讓他沾染凡塵的煙火。
    “那片血海是無盡的深淵，你們認知中的海洋最初也是最終的形態。海之神已經在那裏蘇醒，你們作為人之子，作為火之民，接下來該做什麽？！”良人道大聲質問道。
    “阻止祂！”一個信徒頓時好像找到了前進的道路，大聲喊道。
    “對，阻止祂！打倒祂！”
    “打倒祂！打倒大海！殺死大海！”
    無數的偽神教信徒們呐喊，統一著口號與意誌。
    “很好！”良人道點頭，隨後繼續道：“全體聽好，絕對不能讓眼前的異質血海與無光之海接觸！不然海神的力量就會完成統合，那便是這個世界徹底回歸始源的一刻！”
    “我們要怎麽做！”有信徒大聲詢問。
    “就像那裏一樣，像伱們的先人一樣。”良人道伸出手，指向遠處阻攔在無光之海前的薪火牆。
    “如果你們對你們所孕育燃燒的神火存在自信的話，那想必不需要我多說什麽了吧？”
    “這能阻止大海嗎？！”
    “不能！”良人道大聲否定，“但能讓你們，和你們身邊的朋友，身後的民眾們堅持住，堅持到比你們偉大的人帶來救贖的那一刻。盡人事，聽天命，這不是你們最擅長的事情嗎？”
    話音落下，場麵陷入了長足的沉默，隻餘下兩邊的海水聲，遠處的叫喊聲，以及火焰燃燒聲。
    “我們走！”一位負火人率先轉身，毅然決然地奔赴那片暗紅的汙濁血海。
    “走！”
    “為了火！為了文明！”
    偽神教的人，無需更多的指引，井然有序地完成了隊伍的劃分，迎向血海。
    不多一會兒。
    當第一柱明黃的神火高高升起的時候，“偽神”得以蛻變為“真”。
    一道道火柱拔地而起，隨後相互連結。
    神火牆構築完成，並隨後承受了溫床血海的衝擊！
    神教的神火牆畢竟不是經過長年修繕的薪火牆，這道臨時的壁壘，所依靠的是以人做樁。
    由負火人們率先站出，作為第一把火炬構築壁壘。
    身後，無數的信徒前赴後繼，成為柴薪。
    即使如此，想要麵對溫床血海，還是有些勉強。
    他們咬牙支持，看著眼前無數畸形的怪物衝擊著火牆，感受著身體在灼熱中化為無形。
    良人道單手叉腰，帶著微笑看著這一幕。
    “真好。”
    伸出手，一絲火苗被他輕輕一吹，落入了神火牆之中。
    下一刻，有些搖晃的神火牆頓時穩固，火焰膨大數倍不止！
    “為了自己已有的世界，努力燃燒下去吧。”良人道的聲音隨夜風飄散。
    ……
    茜瑪雅被溫床瘋狂的鐮刀砍翻過去，狼狽地摔在血水中，周圍的怪物迅速聚上去拉扯她，被她的尾巴橫掃擋開。
    艱難爬起，她劇烈喘息著。
    作為獵人之後，她多久沒有感覺自己這麽無力，拚到極限都無法將對手的血肉刮下一絲一毫，反而被逼得精疲力竭了？
    羅希像是個永動機，身上的薪火還在燃燒，不斷燃燒。
    始源溫床瘋狂，羅希看似麵色冷靜，但動作上卻也絲毫不輸於對方。
    技巧已經不再重要了，純粹的速度和力量，生命強度之間的碰撞。
    她側目看向遠處的兩堵火牆。
    羅希可以和始源溫床無止盡地打下去，但這個世界卻無法堅持，當海水浸沒一切，渺渺幾位強者的存活也無法拯救大陸的沉沒，文明的覆滅。
    羅希的第一部詩集也無從發售了。
    不隻是詩集，其實還有他偷偷摸摸自費出版的小說集。
    都勸了多少次了，他的小說沒人看的，結果還仗著自己錢多就胡來。
    深吸一口氣，茜瑪雅就要繼續站起來。
    把自己的血燃盡，也要給羅希創造機會……
    嘩啦——
    忽然，她抬起的手被另一隻手抓住。
    這隻手，有著一股難以忽視的熾熱，一時間逼得附近弱小的畸形生物都不敢靠近。
    薪火。
    這隻手上的手套，上麵的標識是……太陽教會首席獵人。
    這是在溫床的浸沒下，一位獵人所保留的最後一絲肉體，這隻手臂上所承載的……是火種！
    太陽教會首席獵人所持有的火種，是太陽教會從火之神那得到的最初的火！即使跨越了漫長的歲月，被消磨了許許多多，仍依舊不斷傳遞至今！
    這一絲火種，脆弱而美麗，其中蘊含的是一道意誌最後的殘留。
    茜瑪雅下意識地握緊這隻手，隨後，她也開始燃燒。
    趨於完美的海之血，和薪火，又一次結合——
    羅希連開數槍逼退了溫床，忽然，他動作一頓，猛地轉頭看向身邊。
    茜瑪雅迅速穿越了無數畸形怪物組成的荊棘之路，排開了汙濁的血海，向著羅希伸出手。
    羅希愣愣地站在原地。
    隨後，二者觸碰，結合……
    熊熊！
    幽藍的火之花，自汙濁的溫床之上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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