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的目光有些閃躲，推脫道：“我怎麽知道密碼……”
    藍潼用手指戳了戳保險箱，“張念念，你哥說把你給忘了，說他不知道密碼。”
    張無：？
    他慌了。
    怎麽還帶添油加醋去告狀的？
    他嗆聲道：“你胡說什麽？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那你打開啊。”藍潼抱著手臂看著他，“你真知道有本事就打開啊。”
    藍潼有些奇怪，張念念麵對阿月還有反應，怎麽麵對張無卻沒有反應了？
    張無：“……”
    他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張念念在保險箱裏都知道。
    為她一腔孤勇到現在，真的要麵對的這一刻，張無突然慫了。
    屋內的燭光搖曳，時間一點一滴在張無無盡的沉默裏流逝過去。
    藍潼看一眼支線進度器，第二條支線的進度已經完成到90了。
    隻要張無打開保險箱，藍潼吹滅蠟燭許下心願，她就可以以sss的成績離開這個世界。
    當然，她離開之後這個世界也就會毀滅。
    藍潼道：“你快些做決定。”
    張無麵對著熟悉又陌生的保險箱，靜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輸入了密碼。
    藍潼看著他輸入的是張念念的生日，便有些無語的說道：“你不會真不知道吧？”
    張無看了她一眼，“我很確定密碼就是念念的生日。”
    輸入錯誤，保險箱沒有任何的反應。
    這下張無真的慌了。
    “怎麽回事？密碼我分明設置的是念念的生日！”
    “可能張念念改了吧，我覺得不如你輸入你的生日試一試。”
    張無半信半疑的又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啪——”
    保險箱開了。
    張無的動作僵在原地。
    密碼真的是他的生日。
    似乎在這一瞬間，徹底證實了藍潼的推測。
    張念念是不想再連累他，所以才選擇的自殺。
    他們是血肉至親，他如此的愛著自己的妹妹，他的妹妹那麽聰明，又如何能不知道他的愛。
    一時間，張無竟不敢想象，張念念在長大的這麽多年裏，心裏究竟負擔了多少愧疚，才會積壓到崩潰，選擇以這種殘忍的方式殺了自己。
    屋內安靜無比。
    張無一雙鳳眸在此刻濕潤的泛起淚光，眼尾的一抹紅色是如此的顯眼。
    “念……念念？”
    張無手臂微微顫抖的打開保險箱的門。
    藍潼也有些好奇的往裏看。
    這麽小的一個保險箱，如何能放得下一個人？亦或者，一個人的靈魂究竟長什麽樣子？
    直播間裏的彈幕也刷瘋了。
    【有史以來的第一個sss評分果然出現在我們大夏國！耶耶耶！】
    【哈哈哈哈高興死我了，上個吊慶祝一下！】
    【剛才還張牙舞爪的洋鬼子們呢？？滾出來聽聽爺的笑聲！！】
    【八嘎！這個女人一定是開掛了！】
    【開個屁！她一定是有我們泡菜國的基因！他一定是泡菜國的人！隻有我們泡菜國的人才能拿到這麽高的評價！】
    【這些死棒子們就是與其詆毀他人，不如收入囊中。】
    【快去看官方論壇！世界詭異世界調查協會和美麗國詭異世界調查局已經給藍大小姐發邀請函了！！】
    【哎，大夏國就是很難留住人才，多少年了才碰到這麽一個sss評分，希望藍大小姐千萬不要拋棄自己的祖國啊！！】
    【我看熱搜上說雙sss評分，這是怎麽回事？有沒有大佬解釋一下？】
    【剛從隔壁直播間過來！顧神也馬上要拿到sss評分了！咱們大夏國雙喜臨門！！】
    【臥槽！！我這就去放炮慶祝！！！】
    【什麽？？你們大夏國兩個sss評分的天選者？？】
    【我是美麗國的國民，希望你們不要讓他們挖走這兩個厲害的天選者！美麗國的詭異調查局就是廢物！多優秀的天選者送進去都得死在裏麵！】
    【毛熊國發來賀電！達瓦裏氏好兄弟真棒！！！】
    【咩咩羊國發來賀電！！！】
    ……
    屋內。
    張無緩緩打開保險箱，燭光驅散了保險箱裏的黑暗，而卻沒看到張念念的身影。
    冰冷的保險箱裏，隻安靜的躺著一個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骨灰盒。
    藍潼瞬間背脊發涼。
    自始至終，難道根本就沒有什麽張念念的靈魂在裏麵？
    【讓張無相信張念念死亡支線已完成】
    【恭喜您完成所有支線】
    藍潼猛的抬眸，卻隻看到男人俊美的臉上充斥著無盡的絕望和崩潰。
    眼淚猝不及防的滾落下來，猶如崩潰的堤壩。
    張無抱起沒有任何溫度的骨灰盒，聲嘶力竭的哭喊著。
    “念念！！！”
    藍潼怔怔的看著他，甚至都反應不過來是否是因為自己給了錯誤的信息，才導致讓張無重燃了希望，又讓那縹緲的希望破滅。
    她因為聽見過張念念的聲音，所以一直以為張念念的靈魂在裏麵，而阿月也是這麽以為，導致藍潼確信張念念就在裏麵，而且是有意識的。
    可裏麵分明空無一物！隻有一個骨灰盒而已！
    那之前提醒她的那個聲音到底是誰？
    阿月分明也以為是張念念在說話啊？
    看著張無崩潰到痛哭流涕的模樣，藍潼竟忽然有一絲的不忍。
    張無何等能隱忍的人？
    父母雙亡他獨自帶著妹妹長大，年僅七歲就要忍受每個月給剛出生的妹妹換血，在被村民處處排擠的情況下還要保護妹妹學習術法，因為妹妹無法在神社長呆，又拚命學習靠上編製帶她離開。
    張念念死後，他被王老虎等人像條狗一樣毆打，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被淩辱卻沒有任何還手的辦法，為了妹妹殺了那麽多人，開啟巨大的獻祭陣法以自己的永生永世為代價，隻為給妹妹報仇。
    咬牙忍過這麽多苦難的一顆心，終究還是在血淋淋的現實麵前。
    崩潰了。
    藍潼心中的情緒滾滾混雜在一起，整個人像是被拷住了沉重的枷鎖，根本不能反抗的沉入了深海，無數的海水壓抑著他的呼吸，像是稍稍用力，肺腑都會因為承受不住而爆開。
    “小黑……”藍潼那雙碧綠透亮的眸子，醞釀著濃厚的不解，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心口，懵懂的問：“這是什麽感覺……好難受……”
    小黑沉默了一瞬，沉聲道。
    “這是，愧疚和不忍。”
    藍潼垂眸。
    張無連累如此之多無辜的人，按著常理來說，是根本不配被同情的，這種為了一己私欲屠害蒼生的人，甚至不配讓人愧疚。
    可藍潼還是覺得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因為她此時此刻，眼睛被蒙住了。
    蒙住她眼睛的場景，是一個哥哥絕望的抱著妹妹的骨灰盒，喊著妹妹的名字。
    執念究竟有多深，才能把如此簡單的一件死亡化為詭異世界有史以來最難的世界。
    小黑突然感到：“小白，上麵！”
    藍潼下意識抬眼看上去，霎時間瞳孔驀地放大。
    上方空中飄著的那個半透明的人……是張念念？？
    她雖然已經是半透明的魂體模樣，似乎風一吹就會消失，但她和宋長青說的一樣漂亮。
    張念念看著藍潼，眉眼溫柔的舒展開，對她微微揚起嘴角笑了笑。
    藍潼確定以及所看到的畫麵真真切切後立刻拍了拍桌子，道：“張無！抬頭！”
    張無那麽大個人緊緊抱著小小的骨灰盒，他並沒有聽藍潼的抬頭看去，而是看向了藍潼，一雙狹長的鳳眸，通紅微腫，死死抿著的薄唇透出倔強和要強。
    越是這種禁欲高冷的高嶺之花，撕心裂肺哭起來的時候才會越讓人感到難受。
    藍潼催促道：“你看我做什麽！抬頭！張念念在那裏！”
    張無不知是心死如灰被逗笑，還是對藍潼之前的行徑和如今對比感到諷刺而冷笑。
    “你已經騙了我一次，還要再騙第二次嗎？”
    “不是……”
    藍潼才要解釋，隻聽張無又道。
    “你已經完成所有支線了，我沒有再被你欺騙的價值了，你可以走了，天選者。”
    他的聲音幹啞，分明語氣輕飄飄的說出，可這話卻像是突然幾道利刃劃過喉嚨，讓藍潼難以再開口。
    小黑提醒道。
    “還有最後一分鍾了，小白。”
    藍潼這次卻沒有再開口，隻是跟小黑說。
    “我第一次覺得，說話很困難。”
    小黑看著她這個樣子，忍住想摸摸她的頭的衝動，勸道：“這跟你沒關係，就算你不說也沒事，他們早就是死人了，這場見麵……見不見的吧，事已至此，見一麵又有何用呢。”
    張無低下頭，摸索著已經捂得有些溫熱的骨灰盒，看著上麵黑白的那張照片，眼淚卻又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爸爸……媽媽……”
    他小聲的自言自語，帶著令人窒息的哭腔和絕望。
    “我沒用……我真的保護不了妹妹啊……”
    很多年前。
    一個七歲的小男孩答應臨死的父母要保護剛出生的妹妹。
    他用血保護了她十四年，最終還是護不住。
    用永生永世為代價保護了她三百七十二次的輪回。
    還是護不住。
    是他食言了。
    分明答應過要保護妹妹的，怎麽就……沒做到呢……
    “哥哥。”
    微弱的女聲，讓他的身體瞬間僵硬住。
    藍潼看到張念念終於開口說話了，心裏一塊石頭好像終於落地了。
    總算是沒白費功夫。
    她不想讓張無以為自己刪了他。
    就算張無這種人被騙了也不會有人同情。
    但藍潼就是不想。
    張無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到張念念的頃刻間，目光都有些呆滯。
    “念念……”
    藍潼清晰的看到，張念念在開口說話，她的身體便更透明了一分。
    如果說她在開口之前的可見度為半透明，現在就隻能看到三四分的模樣。
    張念念的魂體從上空緩緩飄下，正正好好的抱住了張無。
    就像是降臨人間，恰好落懷的天使。
    張無渾身都在顫抖著，他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可他的懷裏抱著骨灰盒，他清晰的看到了張念念半透明的身體穿過了自己的手。
    他碰不到她。
    鼻尖一酸，他拚命的強忍著眼淚，想在妹妹麵前扮演好那個沉穩的哥哥形象。
    小黑道：“還有三十秒。”
    藍潼：“嗯。”
    29
    小黑問道：“看到這一幕，你可放心了？”
    28
    藍潼笑笑，“隻是想證明，我沒有騙他而已。”
    27
    小黑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26
    藍潼模仿著人類許願的手勢，閉著眼睛許下心願。
    25
    “許願離開這裏，成功回到現實世界。”
    24
    張無縱然在強忍，張念念抱著他，離得那麽近，自然也聽到了他壓抑的抽泣聲。
    23
    張念念的垂眸，無聲的歎息一聲。
    22
    張念念摸了摸張無的頭。
    21
    張無伸出手，遮擋住早已淚流滿麵的臉。
    22
    張念念輕聲喊道：“哥哥……”
    20
    張無顫了顫，狠狠擰了擰手臂上的肉，強忍淚水。
    19
    張無故作輕鬆的抹去眼淚，控製著表情。
    18
    張無啞聲道：“誒，哥哥在。”
    17
    聽到張無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張念念像是被逗笑了。
    16
    聽到張念念的笑聲，張無耳垂控製不住的有著泛紅。
    15
    張無故作嚴肅道：“不許笑哥哥！”
    剛哭了那麽久的嗓音，一點威嚴都聽不出來。
    14
    張念念忍住笑，彎彎的眉眼突然和剛許完願睜開眼睛的藍潼對視上。
    13
    藍潼依舊沒有表情，張念念確是對著她再次露出了笑意。
    12
    張念念用口型對藍潼說了兩個字。
    11
    藍潼看出來，她是在說：謝謝。
    藍潼沒有說話。
    10
    張念念又抱了抱張無，親昵的用臉蹭了蹭他的頸窩。
    藍潼好像在這一刻，突然看到了一個畫麵。
    很久之前，還沒長大的小念念也是這樣趴在哥哥懷裏，被哥哥抱著。
    9
    張無開口道：“對不起念念……我沒能保護好你……”
    8
    張念念的聲音好像哄小孩一樣溫柔純淨。
    “沒有的事，哥哥最好了，哥哥是天下第一好的哥哥。”
    7
    聽到這句話，這句張念念活著的時候重複了千百遍的話，張無的眼淚又一次濕潤了眼底。
    張念念道：“是我不好，我的身體太差了，要是我沒有被詛咒就好了，那我和哥哥都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了……”
    6
    張無安慰道：“沒關係的念念，詛咒念念的凶手已經死了……爸爸媽媽在天有靈會知道的……”
    5
    張念念愣了愣，隨後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4
    張念念道：“我還以為，哥哥不知道呢……”
    3
    張無笑笑，“下輩子念念要平平安安，要長命百歲。”
    張念念突然從張無的懷裏起來，貼近他的臉，看著他。
    2
    像是個幹了壞事的小狐狸一樣，臉上帶著狡猾的笑容。
    “念念永遠和哥哥在一起，不管是下地獄還是化成灰，這是你小時候就答應我的約定，你忘了嗎？”
    1
    張無怔愣的看著她。
    張念念道：“我已經扔下過哥哥一次了，哥哥就別扔下我了吧。”
    整個世界漸漸的在藍潼麵前變得透明，無盡的黑暗侵襲而來。
    在這個故事的最後一刻。
    藍潼聽到張無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