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遺孤》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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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門的是一個歲數不小的女人,看她疲憊的神色跟身上破舊的衣物,藍潼覺得她可能是這裏的傭人。
    女人上下看了藍潼一眼,確定是個未曾見過的新麵孔之後問道:“你找誰?”
    “我找段文雅小姐。”
    院長給的紙條上寫著,小魚母親的名字就叫段文雅。
    女人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她目光躲閃,下意識伸手想關門。
    “不……我們這裏沒有叫段文雅的人。”
    說罷,立刻關上了門。
    藍潼站在冰冷的黑色鐵門外,隱隱約約覺得這個女人在說謊。
    “我覺得她在說謊,哥哥,你說我要不要直接跳進去?”
    墨翡道:“你可以試試。”
    藍潼特地等了一會兒才開啟了飛行模擬器,巷子裏沒人走動,她便直接一躍而起,在高空的時候,藍潼看清了院子裏的全貌。
    門口是一堆修剪過的花草,沿著石子路往裏走是一棟複古式的複層洋房。
    能看出來這戶人家還是挺有錢的。
    藍潼身輕如燕穩穩落在了院子裏的花叢中,因為周圍花草樹木的掩護,和周圍基本沒什麽人,藍潼沒有被人發現。
    觀察完周圍的環境後,她又連續三段跳靠近了洋房周圍。
    走到窗戶旁邊,藍潼聽到屋裏傳來了對話聲。
    “太太,我覺得那個人可能是小姐以前的朋友。”
    這個聲音是剛才開門的女傭人。
    另一個聲音傳來,也是個女人,說話沉穩有力,應該就是傭人口中的太太。
    “不管是不是以前認識的人,我的囡囡都不能見,之前的事帶給她多大的傷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能再受到任何以前的事的刺激了!要是還有人用囡囡以前的名字來找她,你繼續說她不住在這兒。”
    藍潼恍然大悟,段文雅應該是被之前戰爭時候的事情刺激到了,所以她的母親,也就是所謂的太太,為了避免她在受刺激,選擇給她改了名字,並且不允許她再接觸以前認識的人和事。
    女傭人:“是,太太。”
    太太沉了一口氣,問道:“囡囡現在在做什麽?”
    “小姐在二樓的書房裏在看書,這些天的情緒十分穩定。”
    “那就好,這件事也不能讓小姐知道,明白嗎?”
    “明白。”
    藍潼立刻用飛行模擬器跳上了二樓,洋房的外牆有很多立體的雕塑裝飾,藍潼踩在外麵,慢慢的行走著,書房應該是有窗戶的。
    可能因為段文雅需要靜養,這大院子裏也沒見幾個人。
    藍潼走到一扇窗戶旁邊,察覺到裏麵有動靜。
    十分安靜的空氣裏,傳來書頁輕輕翻動的聲音。
    就是這間了。
    藍潼調整了一下位置,好讓墨翡在空間的第三視角看到屋內。
    “看到了嗎哥哥?”
    “嗯。”墨翡道:“看著像個正常人。”
    屋內突然傳來了清脆的敲門聲。
    段文雅道:“進。”
    剛才女傭人端著一碗湯,道:“小姐,這是太太吩咐給您送來的雪梨湯。”
    段文雅看著書,頭也不抬的說道:“你放門口的桌上吧,我一會兒喝。”
    “是。”
    女傭人放下湯後就離開了。
    藍潼聽了一會兒沒什麽動靜了,便終於有所動作。
    她敲了敲玻璃,屋內正在看書的段文雅愣了愣,抬起頭看向窗外。
    如果沒聽錯的話,剛才好像有人在敲玻璃?
    可這裏是二樓啊。
    段文雅覺得奇怪,但也並沒有過來查看。
    藍潼直接打開了玻璃窗,一個翻身進了屋內,嚇了段文雅一跳,她才要尖叫出聲,藍潼立刻上前收手捂住了她的嘴。
    段文雅渾身都在劇烈的顫抖,藍潼凶道。
    “閉嘴,不然殺了你!”
    段文雅聞言立刻閉上嘴,但藍潼能感覺到她的恐懼。
    “你是段文雅是吧?”
    段文雅一聽到這個名字,目光驟變,瞳孔劇烈收縮,身體僵硬之間,都忘記了顫抖。
    似乎藍潼喊出的這個名字讓她猛的想起了曾經的某些回憶。
    藍潼道:“我給你一張合同,你在上麵簽個字我就走,不然我就殺了你。”
    墨翡有些複雜的看著這一幕,道:“潼潼,你不用當成是暗殺,否則她真的發瘋了你就隻能找小魚的父親了,小魚的父親還沒段文雅靠譜。”
    藍潼上輩子被迫偷雞摸狗暗殺的事兒幹的不少,一不小心就幹成老本行的動作了。
    段文雅突然開始了瘋狂的反抗,她甚至張嘴就要咬藍潼的手,因為藍潼原本準備拿合同的時候鬆了點力氣,正好給了段文雅這個機會。
    她朝著藍潼的手狠狠咬下去!
    藍潼下意識飛快的抽離,段文雅一口咬空,用力太大震得牙床都顫了顫,見沒咬到便又要大喊,藍潼立刻到手抽出一張啞巴貼貼在了她的嘴上!
    “嗚嗚嗚……”
    段文雅想摘下啞巴貼,可啞巴貼隻有貼上的人才能摘下,除非過了48小時自動脫落,段文雅瘋狂用指甲往啞巴貼上抓,嘴都要抓爛了死活撕不下來啞巴貼。
    藍潼用水絲綢動作利落的把段文雅綁了起來。
    墨翡默默的看著事情變得更糟,現在沒了任何挽留的餘地。
    其實他覺得,既然段文雅的家裏人都做出了這樣的行為,真的按劇情走三顧茅廬讓段文雅簽字實在是太麻煩了,沒準兒浪費很久的時間段文雅都不肯簽,要是能這樣逼迫著簽了其實也可以。
    就是沒什麽道德。
    不過詭異世界嘛,又不是現實世界。
    藍潼從空間裏拿出那份放棄撫養權的合同,放到段文雅麵前,道:“簽。”
    段文雅沒有看那份合同,繼續原地瘋狂掙紮了很久,雙手雙腳全部被捆在了一起,水絲綢看著輕薄,但被綁住根本掙紮不了。
    藍潼也不著急,慢慢走到書桌前坐下。
    她掃了一眼桌上的書,名叫《含春與桃》,是b國作家村上東花寫的。
    書翻來著,裏麵的內容藍潼也看了看,似乎是男女主人公告白的場景。
    不是說段文雅受不了刺激嗎?怎麽還在看b國作家寫的書?難道不怕回想起月見裏十郎?
    藍潼靜靜的等著,直到段文雅終於放棄了掙紮。
    藍潼道:“簽個字按個手印我就走了,你掙紮也是沒用的。”
    段文雅喘著氣,目光終於看向了那份合同。
    看到合同裏的內容她無比的震驚。
    藍潼靠在椅子上:“想簽了就點點頭。”
    半天沒有動靜。
    藍潼轉過頭,隻看到段文雅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藍潼人模人樣的說道:“很抱歉讓你想起了不好的往事,但是我必須這麽做,既然你選擇遺棄了你的女兒,那也請你放棄她的撫養權吧。”
    段文雅拚命的搖著頭,淚水掉落在水絲綢上,她似乎想說什麽,因為被啞巴貼貼著,隻能看到口輪匝肌瘋狂的在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藍潼問道:“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簽?”
    段文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哥哥,她這是什麽意思?”
    墨翡:“不知道,可能是想說,是的,我不簽。”
    “沒必要這麽表達吧。”
    藍潼蹲下身,道:“我可以暫時給你撕開嘴上的東西,但是你要低聲說話,不能尖叫,否則我現在殺了你。”
    段文雅點了點頭。
    她眼中一片清明,沒有混沌或者神誌不清的跡象。
    藍潼撕開了啞巴貼,段文雅立刻顫抖著聲音問道:“我的、我的女兒……還活著?”
    藍潼頓了頓。
    她麵色冷漠道:“是,沒死。”
    段文雅閉上嘴,張開嘴,藍潼以為她要叫,才說貼上啞巴貼然後把人扛走,誰知段文雅卻是在痛哭。
    眼淚像斷了線珠子掉個不停,分明張大了嘴,卻隻能壓抑著情緒發出低沉的哭嚎。
    絕望的聲音充斥著無力和悲痛。
    藍潼不理解。
    “她這是……?”
    墨翡沉思片刻,道:“可能是後悔,也可能……她以為小魚早就死了,或者更糟,她神誌不清的時候小魚離開的她,她一直以為小魚死了。”
    藍潼忽然想起段文雅的母親,一個猜測忽然浮現在腦海。
    有沒有可能,是段文雅的母親把小魚送走了?然後她欺騙段文雅小魚死了?
    但如果是這樣,小魚長大這麽多年,難道段文雅就沒嚐試過尋找嗎?
    藍潼想不明白,隻能問道。
    “你哭什麽?”
    段文雅不說話,隻是一個勁兒掉眼淚。
    藍潼猜不出來,隻好在一旁幹等著她哭完。
    過了很久,段文雅才終於停止了哭聲。
    她雙眼紅腫,臉上的淚痕深深淺淺,像是疲憊至極傷心過度的人。
    段文雅再次抬起頭看向藍潼,目光似乎有所變化。
    她嗓音嘶啞的問道。
    “你是……我女兒的什麽人?”
    “別管。”
    藍潼不想多說,她怕有什麽意外發生。
    段文雅看著合同,眸中悲痛萬千。
    顫抖著嗓音,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的女兒……她還好嗎?”
    藍潼道:“你把合同簽了,她自然就好了,否則她上不了學,隻能一直是個孤兒。”
    段文雅沉默了良久,道:“你讓我見她一麵,就一麵,見完我就簽了這份合同。”
    藍潼沒有答應。
    要是真讓段文雅見小魚,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劇情。
    要是自己這次走了,再回來的時候段文雅跑了怎麽辦?
    “不行,你先簽,簽完我就帶你見。”
    “你是……小魚的什麽人?你是她的養母嗎?”
    藍潼道:“別管。”
    段文雅又不說話了。
    藍潼有些頭疼,已經耗費了兩格體力了,再消耗一格就要天黑了。
    “你快簽,我還有事。”
    “讓我見她一麵!”段文雅的語氣忽然變得懇求起來,“求你了,就一麵!”
    藍潼難得勸道:“你當初選擇拋棄了她,現在就不要再跟她有什麽瓜葛了,放棄小魚,也放過你自己吧。”
    她猜想或許有什麽隱情,所以刻意提起了小魚被拋棄這件事。
    段文雅臉上露出後悔的神色,有些難堪的說道:“我當初拋棄她也是迫不得已……”
    聽到這兒,藍潼覺得她定然是沒有什麽苦衷的了。
    沒想到段文雅繼續說了下去。
    段文雅本是這裏的本地人,在ab兩國發生戰爭之前,所在的a市因為沿海的關係就已經是a國相對於來說十分開放和富裕的城市了。
    段文雅的父親以前是a國的官員,家裏很有錢,她自就經受教育的熏陶,直到慢慢長大之後,a國發生動亂。
    起初a市還是比較安全的,雖然也有外國人,但還沒有開始戰爭。
    後來b國大幅度開始進攻a國,一路從北向南打來,a市也不再安全。
    父親辭了官,當然,那時候的政/府也已經有名無實了,父母商量著帶著積蓄全家往南逃,南部的x市現在是y國的地方,相對於a市來說還是很安全的。
    b國人進攻的太快,父母準備離開的那天段文雅回了一趟學校,結果戰爭突然爆發,鍾鳴聲徹響整座a市。
    戰火連天,段文雅看著b隊的車一輛輛開進來,b人在市裏燒殺擄掠,她一路槍林彈雨躲躲藏藏回到了家裏,結果卻發現家裏人早在b軍進城的時候就走了。
    她的父母在戰爭麵前留下了她一個人在這裏。
    段文雅整個人都傻了,外麵的槍聲哭喊聲此起彼伏,仿佛人間地獄一樣恐怖,她縮成一團,麵如死灰,絕望的坐在家裏等死。
    因為是家裏的位置在富人區,很快就有b國的軍人找上門了。
    段文雅被帶走了,沒被殺,因為她年輕,受過教育,生的好看。
    她聽不懂b國話,但是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被殺死,等待她的結局就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段文雅被送去了一個地方,這個地方關著很多女人。
    那些女人基本長得都不錯,而且很年輕。
    她似乎預感到了自己要經曆什麽,她心驚膽戰的撿起地上的鐵片嚐試自殺,可在冰涼的鐵片抵到手腕上的時候,開始了猶豫。
    那時候的段文雅才16歲啊,她的人生才剛要開始,一朵花還沒開就要凋零了嗎?
    段文雅不甘心,她想過下去。
    猶豫很多次之後,她最終放棄了死亡。
    或許能活下去呢?
    她一邊流淚,一邊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