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皇帝那東西隻有怨種才會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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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上宗的書樓終年像是水墨畫裏山頭矗立的一棟小樓一樣靜默。
    旁的有師承的弟子大多會拿了書回自己的峰頭洞府閱讀,唯有林渡日日都在,甚至將這一處書樓當成了一處沒有關門時間的圖書館,演算陣法或是閱讀雜書都在裏頭。
    書樓是有個終年隻聞聲音看不見人的宗門長老駐守,林渡想或許是和閻野一輩的哪個師伯,或者更遠。
    畢竟修士光是到了第三候騰雲境壽數就有千載,更何況那些高階修士。
    人生這麽長,除卻心如死灰等待坐化的人,總要找點事情做。
    書樓對親傳弟子也沒有什麽限製,每一層的書基本都能翻閱,隻不過宗規規定,不得抄錄外傳,修煉功法要問過長輩是否合適再行修煉。
    無上宗對弟子寬鬆得厲害,林渡總覺得不真實,或許也是因為這個,才讓那幾個路邊撿到的野弟子有了作亂的餘地。
    她想,這是個好地方,是個安寧的好地方,合該一直安寧下去。
    林渡寫完那十篇大字,又上了書樓,她要盡可能地找關於蠱術和記載滇南方麵的書。
    她已經大致摸清了整個書樓哪一類的書在哪一個地方,就如同她極小的時候,一到寒暑假,總是被繁忙的父母扔到新華書店裏頭,她就摸清楚了四層樓每一層每一個書架都擺放的是什麽一樣,甚至很多年以後,還是不會忘。
    “你如果要找蠱術相關的書籍,你的五師兄已經來過並且抱走了。”
    書樓那道聲音沉聲提醒,林渡倒也不氣餒,“那我找找滇南那處的書籍和地圖。”
    滇南地形複雜,她想要徹底了解,有個準備。
    在某些方麵,她是很能聽進去話的,比如鳳朝叫她做足準備。
    元燁來的時候林渡正一麵看書,一麵用一本小冊子記著什麽東西。
    鳳朝說得沒錯,她如今控製毛筆的能力還有限,所以她為了記筆記小字方便,用的是她先前折斷過的一支毛筆削了尖圓頭,沾了墨,用寫鋼筆一樣的辦法書寫。
    所以當元燁過來的時候,便看到了這樣古怪的一幕。
    “小師叔,你喊我下午來書樓做什麽?”
    “不是要喝茶嗎?”林渡指了指一旁放著的茶壺,“自己倒吧,還用我伺候你?”
    她慣來說話那樣,元燁也不介意,樂顛顛地湊過去,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和今日早上小師叔那麵如死灰離開自己天心峰的模樣,多問了一句,“小師叔,你的神魂好了嗎?”
    林渡聽到這一句,又覺得自己的耳膜在嗡嗡作響,腦瓜子更是響起來了嗩呐和二胡合奏的戰歌,握著筆的手抬了抬。
    也就是這麽個動作,卻讓元燁愣了一下,連心心念念的茶水端起來也忘了喝,“你這個拿筆的動作,當真眼熟。”
    林渡這會兒用的是現代的筆拿法,她心頭一跳,“你見過什麽人也這樣拿過筆嗎?”
    “倒也不是,”元燁撓了撓頭,“我從前有位伴讀,他有一次這樣拿筆,說是教導他的小師父在發呆的時候,就會這麽拿筆,他想那位師父的時候,順便想到了,就這麽比劃了一下。”
    林渡其實一直不知道元燁這個皇子怎麽會從凡俗界到靈界,聽到這兒一時有些恍神,“是嗎?”
    “是啊,可惜他後來去了前線殺敵,我跟著國師來了靈界,也不知道如今他怎麽樣了?那西夏鐵騎凶殘,謝家隻怕……”
    元燁恍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那張白皙飽滿的臉上罕見地有了一絲擔憂和怔愣,像是在回憶什麽,“當時國師跟我父皇說,我有慧根,一道前去,學成後便能找到救國之法,可等到了靈界,我被無上宗選中,進了宗門,才知道修真界的人已經不能再問凡俗界之事。”
    林渡沒想到這個一臉“我被騙了”的小包子居然也有這樣憂國憂民的時候,“難不成你還想著,學成之後,回去奪位?”
    “皇位那東西隻有怨種才會當!”元燁脫口而出,接著意識到不對,小聲辯解,“反正我不當,誰愛當誰當吧,我那父皇沒有那個金剛鑽硬攬瓷器活,內憂外患,到處都是一堆爛攤子,我寧願唱戲,都不要學那個老頭硬撐!”
    林渡:……難怪一個要唱戲一個喜歡種地。
    她抬手,用氣勁微微推了推他麵前的茶,“喝點吧。”
    “那個國師好像靈根不是很好,無上宗是先挑人的,他當時跟我說,人各有命,殿下你且去吧,我們的緣分到頭了,他救不了國,至少可以救得了我。”
    元燁頓了頓,垂下眼眸,當時他身上沒有靈力,上去之後即便特別努力地找,也沒能再找到那個國師。
    “其實我知道國師為什麽會隻帶我,因為隻有我不想當皇帝,也不會指著他的鼻子罵妖道誤國,國師問我最喜歡哪一出戲,我說我愛看《黃粱夢》。”1
    元燁說到這裏,忽然嘿嘿笑了一下,“那國師之所以要帶著個皇子,還不是為了讓我父皇給他充足的錢財,不擔心他會騙錢跑路,我父皇私庫裏那些金玉之物他都帶上了,路上累得像隻驢也不肯鬆手。”
    “結果渡舟一晃到了靈界,上岸走了好久,到吃飯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凡俗金玉在這裏如磚石,靈石才是硬通貨,最後我們被迫留在那後廚洗了好幾天的盤子。”
    他說累了,呷了口茶,眼前一亮,“果然是好東西,我師父他得了你的二兩茶葉,恨不得數著葉子泡。”
    林渡也跟著笑,轉頭又聽到元燁嘰嘰喳喳說閑話,從後山又有一隻公豬懷孕了,說到今天看到大師兄一臉小媳婦樣的跟在二師姐後麵。
    元燁說著賊眉鼠眼湊到了她麵前,“當日邵緋不是說自己有法子救大師兄,以此求得他的諒解?”
    “然後大師兄當時本來坐著喝熱水呢,當即就跳起來說無論她有多無奈,可她當真把小師叔當做人選告知了邪修,如若不是小師叔聰明早有防備,那後果是什麽呢?他不會原諒她,寧死也不願意受這樣的人的救治。”
    “當時大師兄跑去救你,我和瑾萱,那邵緋跑過來告密的時候,算起來小師叔你都被抓走快一刻鍾了,邵緋又不知道小師叔你的本事,邪修吃人,一刻鍾後才過去人都涼透了,她肯定沒安好心!”
    元燁嘖嘖搖頭,“大師兄也就是看人看得少了,我打從一開始就發現了,那邵緋一口一個救命恩人,那定然是沒安好心啊。”
    林渡抬手敷衍地給他鼓了鼓掌,真不愧是皇室中人啊,雖然讀書少,但是十級宮鬥藝術家。
    “但是元燁,晏青昨天在飯桌上的時候還說過,你問過我為什麽要騙邵緋實力不行。”
    元燁嘿嘿一聲,摸著後腦勺仰頭看天,“啊,是嗎?我不記得了誒,一定是晏青他讀書讀得錯亂了,記性不好。”
    林渡笑了一聲,忽然察覺到了一點氣機波動,她意外地抬眼看著這個還在裝傻的孩子,“元燁,你要進階了。”
    元燁啊了一下,才發現已經有靈力向她奔湧而來,琴心境初期到中期的壁壘,早就喀嚓一聲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