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林渡純粹是來殺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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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這會兒,印仲才反應過來,或許這個徒弟的確是衝著討個公道來的,但林渡不是。
林渡純粹是來殺他的。
沒有完整的證據鏈,那就創造一個證據,分神烙印不是他幹的,那還有青瀘村那口鍋,隻要逼他顯露真身,他就無可抵賴。
先前他隱藏得很好,平常狀態下他受傷與常人血肉無異,可這林渡到底做了什麽?
麻婆婆行事從不分正邪,隻憑心意,對正道中人嗤之以鼻,對邪魔也並不深惡痛絕,可以說是平等地厭惡著每一個人,就算知道他是外來的異數,也沒有絲毫想要揭發的意思,甚至給了他一副新的身軀。
麻婆婆從不會對任何人解釋自己的行事和行為,也不會說出過往救治過的病人。
他曾經想要暗地裏殺過她,卻發現那人在六道之外,實力詭異強大,這才就此作罷。
可為什麽如今她竟願意插手旁人的事?
這不尋常。
印仲極力想要鎮定下來,“你對我做了什麽?我是人,你做了什麽障眼法,讓他們誤以為我是所謂的月光藤。”
林渡緩緩轉過身,直直看向印仲,天生帶著陰鬱戾氣的下三白眼中滿是純粹的惡意,她壓低了聲音,“是你想要汲取的生機啊。”
“靈藤的本能,不就是汲取生機嗎?你既然有了靈藤的身軀,再想當人,也克製不了身軀的本能啊。”
“我隻是,想讓印仲長老,感受一下,身軀被本能支配的感覺,僅此而已。”
正因為林渡潑灑出去的東西沒有任何惡意,所以印仲的身軀才沒有本能的逃避反應。
印仲死死盯著林渡,“你一界正道弟子……居然會為一個六道異數所驅使?”
林渡嘖了一聲,“我師父都沒意見,你算什麽東西來評價我?有意見就殺了我啊?”
飛星派掌門已經接了林渡遞出的麻婆婆手書,這位本就是六道異數,知情者甚少,但中州各派掌門自然有世代傳承,知道洞明界有個屍王,這些年來屍王不作亂,自然算是相安無事。
林渡是怎麽求得這位不問世事的屍王出麵證明的他們不論,但隻要證據在,印仲的真身被揭穿,那這異界之人,又犯下如此大錯,自然可以,即刻誅殺。
數道力量齊齊攻向印仲,林渡早已被封儀順勢拉走。
“印仲本為惡鬼所化,自不屬於我飛星派門人,為了青瀘村和我宗慘死在蘭句秘境的弟子,我今日就清理門戶,為民除害。”
“印仲,還不速速伏誅!”
無上宗的五個人齊齊給他們飛星派讓出了場地,甚至還好心地給陶顯貼了個防禦符咒。
“來顆糖?”林渡嗅到了濃鬱的青汁味道,忽然有點犯惡心,掏出一顆橘子糖壓了壓那鼻尖縈繞的藤木汁水的味道。
一股奇異的香味爆發出來,雎淵和夏天無同時肅了神色。
“是他。”
自秘境回歸宗門路途當中,截殺他們一行人的,的確就是這個“印仲”。
雎淵蠢蠢欲動,堂中印仲已經沒有機會辯駁。
飛星派的掌門和長老們都隻需要一個理由,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先前印仲把黑鍋送到了陶顯身上,還用天命試圖打壓林渡的心境,是抱著他們沒有確鑿證據的——陶顯三問,第一問,不是他幹的。
隻要這第一問是假的,陶顯的話,就當不得真。
隻是印仲算錯了一個東西,連一直抬舉他的掌門都想要他死。
林渡潑灑出的是飽含生機的,而靈藤身軀汲取生機以供再生是本能。
那紮入對方心髒的那一刃卻是阻擋了他心脈的再生。
麻婆婆的那本蠱書上,可不隻是有蠱術基礎。
印仲起先還想要強做鎮定,隻是抵擋,並不出手傷人,想要解釋什麽,但那幾個長老哪裏會叫他有機會反駁,殺招處處往他命門上招呼。
金殿的平整磚石被犀利的劍氣和殺招震得破碎,裂縫如同那枯敗的藤蔓一路蜿蜒到了林渡腳下,那些規整雅致的擺設都被震碎,代表天象的壁畫和穹頂都被刮花,印仲本人身上也有七八道傷痕,初現死氣。
更為可怕的是,林渡那短刃對於尋常修士都算不得什麽大傷,所以印仲沒有第一時間用靈力逼出,而是率先抵禦那些人的攻勢。
那短刃上帶著禁錮的陣法,此刻深深嵌在他的核心,讓他調動不了內裏的力量修複內傷。
與其說他將死於眼前這些人手中,還不如說,他是因為林渡那誅心的一刀。
他緩緩轉頭,看向了林渡。
林渡正含著糖,橘子糖好是好,就是粘牙,她舔著自己那顆小虎牙,漫不經心地看戲,恰好對上印仲的眼睛。
小孩兒舔著虎牙,順勢露了個惡劣無比的笑。
一柄周身帶著詭異吞噬氣息的寒劍刺入印仲的丹田。
“師父,這是你教給我的第一招,星噬。”
劍氣入體,徹底攪碎了印仲的殘軀。
“我雖是個庸碌之人,師父教誨,一字一句,卻也從未忘記。”
“師父,我想要個公道,我們師兄弟十五個人,對您來說,究竟算什麽?”
陶顯握著劍柄,死死盯著印仲。
庸碌之人提劍於金殿之上,用盡自己最後的生機與力量,隻求一個真相。
這大約是陶顯這一輩子,做的最出格過分的事。
印仲張了張口,喉頭隻滾出一句,“我給了你們生機,還給了你們修煉和到外麵的機會,還不夠嗎?”
陶準吐出一口濁氣,搖了搖頭,“師嚴道尊,您卻為師不尊。”
“師弟們因您之故生不知故土,死不知仇敵,金殿明堂您如何坐得安生,長兄如父,如今陶顯弑師,也算給師弟們,一個交代。”
翠綠的汁液滴滴答答流淌下來,靈藤逐漸化為原型,金殿之內盤踞了一條極長的靈藤,它粗壯無比,綠意盎然,奇香縈繞在金殿之中,但若細探過去,當中已經沒了主導的魂魄。
封儀及時甩出一堆靈符,方才孱弱到咳血的人直接踩著當中一個靈符飛躍而起,一道陣紋淩空拍出,將那陰魂直接啪嘰一下甩在了牆壁之上。
林渡往嘴裏又塞了一顆橘子糖,“你說你們蘭句界的人,怎麽老喜歡拋棄軀殼逃跑啊。”
封儀看了一眼還在吃糖的小孩兒,那糖做得實在不怎麽樣,歪瓜裂棗奇形怪狀,裹著一層齁甜的糖粉,本身還格外粘牙,就算咽下去了牙根還老是纏綿著粘膩的糖。
林渡卻好像渾然不在意。
陶顯忍著五髒六腑和全身經脈的劇痛,一步一步走到了牆邊,對上了林渡的視線。
他抬起雙手,行了個道禮,“多謝林小道長,給我這個機會。”
林渡微微頷首,“不用客氣,等我搜了這惡鬼的魂,定然能還你們一個公道。”
就在她低頭的一刹那,陶顯眼神陡然變得死氣沉沉,帶著決然之意,一掌拍向牆上被陣紋壓製住的陰魂。
圍觀眾人被這變故驚得猝不及防,飛星派掌門當即高喊道,“陶顯!”
陰魂煙消雲散,真相似乎也跟著消失了。
陶顯恍然回神,後退了幾步,往外大口吐出鮮血,先前被壓製的傷此刻直接爆發出來。
閻王要人三更死,他已經拖了足足七日了。
“小道長……不是我……”
他往外吐出血,說話含混,瞳孔渙散。
林渡搶先一步扶住了他,“我知道不是你。”
底下的黑血幾乎蜿蜒成詭異的寒潭,混合著交雜的鞋印,將磚石地塗了個血裏透黑。
陶顯死死抓住了林渡的手腕,“林小道長……”
他不斷地往外吐著黑血,“我……”
林渡搶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話,“我都知道,你放心,我一定,將你帶回故土安葬。”
陶顯臉上露了點笑,喉嚨裏滾出血泡,“今日,是師弟們的……頭七。”
“我給他們……報仇了。”
林渡重複,“是,你給他們報仇了,他身軀已毀,陰魂也消散了。”
她能感覺到那握著自己的手力氣越來越小,她咬著牙根,啞著嗓子,“他們泉下有知,定然會安心轉世投胎的。”
陶顯張了張口,瞳孔越發渾濁,“我……也算,幹了件,大事了。”
“我……好像記得,我一開始,進宗門,是為了……攢錢娶個媳婦……”
林渡用力閉上了眼睛,眉頭緊緊皺著,反手握著陶顯的手腕,那人的生機已經斷絕了。
良久,她壓下心底地戾氣,緩緩抬眼,“你放心,下輩子,你娶媳婦的錢,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