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俊媽說：“沒錯，趁著年輕，趕緊生。以後老了，得病了，沒孩子，後悔都沒處哭去！”
    範筠萱轉身進了臥室，郭嘉俊也跟了進去，把門關上。
    臥室裏，範筠萱說：“生孩子，是為了晚年有人照顧，這本身就是非常自私的想法。”
    郭嘉俊說：“這是人之常情。想要得到照顧，這隻是一方麵。”
    範筠萱說：“你知道我媽媽是怎麽教育我的嗎？她說，即便將來我不生活在她的身邊，不能為她養老，她依然會把我當作最傑出的成就，依然會為我感到驕傲。媽媽培養我的目的是要把我推向更廣闊的空間，而不是留在她身邊為她養老送終。”
    郭嘉俊說：“童大律師是高級知識分子，我媽是家庭婦女，她們思考問題的層次肯定是不一樣的，但母愛的偉大是沒有高低之分的。童大律師覺悟高，值得敬重，我媽雖然沒那麽高覺悟，但也一樣應該受到愛戴。生孩子的問題，我們不能不顧老人的意願。”
    “為了滿足老人的意願去生孩子？這太滑稽了。”說完，範筠萱轉身出了臥室，進入衛生間洗簌。
    範筠萱沒想到，郭嘉俊在這個問題上，跟自己的思維偏差這麽大。她不想再談下去了，隻想盡快離開這裏，去公司上班。
    黃家。
    賀奇媽和賀奇爸正在飯廳裏吃早餐，任麗和黃賀奇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賀奇爸和賀奇媽看了看他們，繼續自顧自地吃。
    黃賀奇和任麗看著他們，顯得有點怯怯的。
    賀奇媽白了他們一眼，但還是沒說話。
    賀奇爸說：“你們倆不過來吃飯，站那幹嘛？”
    黃賀奇欲言又止，任麗掐了他一下，黃賀奇咧了一下嘴，鼓起了勇氣似的，說：“爸、媽，這個時代啊，是個進步的時代。”
    任麗點頭附和：“對，是個正在前進的時代。”
    黃賀奇說：“這個時代給了我們每個人更多的權利。”
    任麗補充說：“或者說，給了我們每個人選擇不同生活方式的機會。”
    賀奇爸和賀奇媽互相看了看，不知道他們這東一句，西一句的到底要幹什麽。
    賀奇爸問：“你們到底想說什麽？”
    黃賀奇說：“我是想說，丁克是個年輕又有個性的事情。”
    任麗說：“在這個世俗的世界裏，選擇了丁克，就是脫離了世俗。”
    黃賀奇說：“丁克帶來的快樂，遠比痛苦多。”
    賀奇爸問賀奇媽：“他們在說什麽呢？”
    賀奇媽說：“他們說，他們要丁克。”
    賀奇爸不解：“丁克？丁克是什麽？”
    賀奇媽責怪道：“報紙也沒少看，怎麽連這麽個詞兒都弄不明白？”
    賀奇爸說：“我有點印象，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賀奇媽大聲地說：“就是不要孩子了，你永遠也當不了爺爺了！哼，看你教育出來的好兒子！”
    賀奇爸吃驚：“什麽？不要孩子了？賀奇，你抽什麽風？”
    黃賀奇說：“爸，我是這樣想的。孩子吧，在成長過程中，要經曆很多溝溝坎坎，奶粉是不是有質量問題？會不會生病？上學成績好不好？放學會不會遭遇交通事故？跟老師相處得怎麽樣？跟同學會不會打架？遇到了大麻煩能不能承受得了？”
    任麗總結道：“總之，孩子很難一帆風順地長大。”
    黃賀奇說：“即便長大了，他將來也未必孝順。”
    任麗說：“即便孝順，他也未必有能力掙錢。到時候，不能養老，還要啃老。”
    黃賀奇說：“即便有能力掙錢，他也未必會留在我們身邊。”
    任麗說：“即便留在身邊，久病床前無孝子，他也未必會給我們養老送終。”
    二人像猴子一樣，邊說邊在賀奇爸媽麵前繞來繞去，比比劃劃。賀奇爸和賀奇媽怔怔地看著他們的“表演”。
    黃賀奇說：“養孩子實在是太太太太太麻煩了，我和麗麗決定了，跟那些說不清道不盡的麻煩永遠說拜拜，我們不要孩子了！”
    任麗說：“我們決定把養孩子的時間和精力都轉移到愛情上。”
    說著，二人勾肩搭背，擺出親密的姿勢、幸福的笑臉。
    黃賀奇說：“到老了，我們就去老年公寓，還像現在這樣，每天唱歌、聊天、上網、打遊戲。”
    賀奇爸製止了他們的“表演”：“好了，好了，你們倆別再繞藤了，繞得我頭暈。”
    黃賀奇說：“爸，您同意了？”
    賀奇爸說：“我同意什麽啊？”
    黃賀奇說：“不要孩子啊！”
    賀奇媽說：“不要孩子好啊，這個想法好啊！”
    黃賀奇驚呼：“媽，您同意了！”
    任麗和黃賀奇高興地擊掌：“耶！”
    任麗說：“我就說，咱媽是最開明的。”
    賀奇媽揶揄道：“現在做我和你爸的寄生蟲，將來，去做社會的寄生蟲。哎呀，老黃啊，咱們養了個好兒子啊，不但不能給社會創造財富，還要給社會增加負擔，將來去養老院，讓社會養著他。還進步的時代？前進的時代？進什麽步啊？前什麽進啊？哼，時代前進的輪子都被你們這樣的人給拽住了，還怎麽前進啊？”
    任麗反駁道：“我們不養孩子，就是把我們孩子應該占有的社會資源讓給了別人，讓別人得到更多的發展機會，我們理應得到別人的照顧。”
    賀奇媽退休前是副處級公務員，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具有職業色彩的話，她說：“你以為養孩子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嗎？養孩子，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重要的是要為國家儲備後備發展人才！國家要進步，沒有人才，怎麽進步啊？”
    黃賀奇反駁道：“誰能保證我的孩子是個人才？萬一他是個壞蛋，不但對我拳打腳踢，還可能去危害社會，生了他，不是造孽嗎？”
    任麗說：“是啊，養孩子有太多太多不確定的因素，我們根本無法把握他的未來。”
    賀奇媽和賀奇爸相互看了看，麵麵相覷。
    任麗和黃賀奇也互相看了看，臉上露出了勝利者得意的微笑。
    賀奇爸說：“要都像你們這樣，國家將來不就後繼無人了嗎？”
    任麗說：“爸，您放心吧，社會的發展不差咱家一個孩子。”
    賀奇媽說：“這不是少生一個孩子的問題，是你們的這種不生孩子的丁克思想太惡劣了。你不生，她也不生，大家都不生，將來國家不就沒人了嗎？”
    任麗說：“國家正好可以早點從人多的麻煩裏解脫出來了。”
    黃賀奇說：“中國什麽都缺，就是不缺人。像我們這樣的，沒本事為國家做什麽大的貢獻，能為國家減輕點人口壓力，這多少也算是一份小小的貢獻。”
    任麗說：“這哪是小小的貢獻？這個貢獻可大了去了。爸，媽，你們想啊，現在人口泛濫，擁擠不堪，環境惡化，出門都要戴口罩；工廠汙水橫流，江河湖海汙染嚴重，吃條幹淨的魚都不容易；人和人競爭激烈，為了一點小小的利益，不法商販去製造毒大米、地溝油、各種染色水果、注水肉，最基本的飲食安全都難以保證。不生孩子，是在給國家減輕負擔，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她表情誇張，如同在演講，在抒情。黃賀奇配合著她在一旁用誇張的表情點頭。
    賀奇媽說：“你說得對。媽還可以給你補充幾條，什麽森林遭到破壞了，動物瀕臨滅絕了，台風暴雨頻發啊，國與國之間因為爭奪資源關係緊張啊！這都跟人多有關係。”
    任麗和黃賀奇頻頻點頭。
    黃賀奇說：“媽，您終於開竅了。如果丁克的人多了，將來，山一定更綠，水一定更清，人們的生活一定會更有質量。”
    賀奇媽說：“那我問你，現在國家為什麽鼓勵生二胎啊？”
    任麗訕笑著說：“是因為孩子少啊！”
    賀奇媽說：“沒錯。不生孩子，那就是災難！都不要孩子了，將來滿世界淨剩老頭老太太了，社會還怎麽發展啊？”
    任麗說：“媽，您說得對，孩子是什麽？孩子是祖國的花朵，是民族的未來，生不生孩子的問題，那決不是個小問題。但是……”
    大家怔怔地看著她。
    任麗說：“中國人口已經14億人了，繁衍炎黃子孫的偉大任務，它不一定非得要我們倆來承擔。”
    黃賀奇說：“是啊，丁克畢竟不是主流，不要孩子的畢竟是少數，生孩子的總比不生孩子的多。就像從地上拔了一棵草，別的草還在照樣瘋長。媽，您就甭操這個心了。”
    賀奇媽說：“你甭跟我說這些廢話！別人生不生我不管，你是我兒子，必須至少生一個！”
    黃賀奇說：“媽，生不生，那是我們自己的事兒，我們有生孩子的權利，也有不生孩子的自由。”
    任麗說：“法律沒規定結婚必須生孩子。”
    賀奇媽說：“家庭是什麽？是社會的細胞，細胞是需要新陳代謝的。你們不養孩子，拿什麽新陳代謝？以後我和你爸都走了，就剩你們倆，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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