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筠萱反駁：“不存在的東西，何來的剝奪呢？”
    嘉俊媽說：“你既然嫁到了我們郭家，就得履行生孩子的義務。”
    範筠萱說：“生孩子是女人的權利，不是義務。義務必須履行，權利是可以放棄的。生育權本身就包含有權選擇不生育。您強迫我生孩子，其實是在侵害我的生育權。”
    嘉俊媽氣哼哼地說：“好，你有文化，我沒你懂得多。那麽，請你告訴我，哪條法律規定了，女人可以不生孩子？”
    範筠萱說：“法律沒有規定女人必須要生孩子，這也就意味著女人可以不生孩子。生育權屬於女人自己，不應該受到其他人的侵犯。您可以不理解，但選擇不生孩子是我的權利，您得尊重。”
    嘉俊媽的嗓門提高了兩倍：“我尊重你不生孩子的權利？那嘉俊想生孩子的權利誰來尊重？你憑什麽剝奪他想要孩子的權利？！”
    王佳怡到家時，浩文媽已經把熱乎乎的飯菜都準備好了。
    吃飯時，浩文媽說：“今天，俺和筠萱婆婆、任麗婆婆聊了好長時間，她們沒一個說你們丁克是對的。丁克是什麽？就是絕戶……好端端的幹嘛當絕戶啊？”
    王佳怡看了看浩文媽，又轉臉看了看孫浩文。孫浩文在看著王佳怡。
    王佳怡說：“我說過了，不是我不想要孩子，我很喜歡孩子，我很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浩文媽說：“那就趕快要啊，怎麽地也能把他拉扯大。”
    王佳怡反駁道：“孩子不是隨隨便便拉扯大就行的，必須要好好培養。能培養好的前提是要有足夠的經濟實力。”
    孫浩文對她的這種擔心已經有了新的應對之詞，他說：“我們單位現在年年漲工資，經濟條件會改善的。”
    王佳怡說：“光靠工資不行，漲工資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房價上漲的速度。”
    孫浩文說：“咱們可以省著點花，買點便宜菜，少吃點肉。”
    王佳怡一臉的不屑：“那能省幾個錢？”
    孫浩文有些無奈：“省一點是一點，不然還能怎麽辦？”
    王佳怡說：“掙錢的路子有很多，就看你敢不敢？”
    孫浩文問：“什麽路子？”
    王佳怡說：“你不要再繼續在那個單位幹了，辭職。”
    孫浩文一臉的驚詫，浩文媽更是被驚呆了。
    王佳怡說：“我在網上查過了，像你這種專業的，有技術和經驗的，在外企，薪水是多少，你知道嗎？”
    孫浩文說：“多少知道點吧。”
    王佳怡說：“多少？”
    孫浩文說：“我同學在外企做，薪水是我的三倍。”
    王佳怡說：“原來你還知道。”
    孫浩文說：“我這單位挺好的，領導對我也不錯……”
    王佳怡打斷他：“領導對你不錯有什麽用？他能給你開三倍的薪水嗎？”
    孫浩文說：“你不能光看薪水，還得考慮穩定性。我那同學掙的是多，可他不穩定啊，尤其是年紀大了以後，外企還會用他嗎？技術一更新，人家肯定用年輕人，到時候，說不準他就沒飯碗了……”
    王佳怡反駁道：“人家怎麽就沒飯碗了？人家不會開自己的公司嗎？人家不會創辦自己的企業嗎？到時候人家當大老板，掙的更多。”
    孫浩文說：“開公司辦企業？你以為那是那麽容易的嗎？”
    王佳怡說：“是不容易，可一旦成功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你得有信心和魄力。”
    孫浩文說：“我的性格你還不知道嗎？交際能力差，不會應酬，開公司辦企業，那根本不是我能做得了的。我就適合踏踏實實地去鑽研技術……”
    王佳怡說：“技術是鑽研了，孩子呢？孩子什麽時候能鑽研出來？”
    孫浩文說：“這跟孩子有什麽關係？”
    王佳怡說：“如果有了孩子，他最起碼得有個獨立空間吧？”
    孫浩文說：“佳怡，雖然我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技術員，但在技術員的崗位上也是大有作為的。就在前些天，廠裏出現了一個大的技術難題，很多技術專家都解決不了，被你老公我給解決了。我現在已經是技術骨幹了，將來當技術科長、技術主任，那就是個時間問題。等到了一定年限，做了足夠貢獻，說不準就能以成本價分到一處大房子，畢竟，那是國營大企業……”
    王佳怡反駁道：“將來當科長，當主任？那隻是一種‘可能’。你想沒想過另外一種可能？像你這種不善交際的個性，可能一輩子都隻是一個小小的技術員。像你們那種500強企業，清華畢業的都一抓一大把，根本就顯不出你的重要性，分房子也未必能分到你頭上。”
    孫浩文說：“就算分不到我頭上，咱們有這個房子，不也挺好的嗎？”
    王佳怡一臉不滿地說：“這個房子……你看看，屁大點兒地方，怎麽養孩子？”
    孫浩文環視了一下房間，也有些一籌莫展。
    王佳怡說：“不僅麵積小，這附近也沒有什麽好的學校，咱們得換學區房。”
    孫浩文一驚：“學區房？還要麵積大？就是把我榨幹了也榨不出那麽多錢啊？”
    王佳怡說：“實在不行，我再舍個臉，跟我老爸老媽再借一筆。”
    孫浩文說：“這可不是萬八千的小錢，學區房，價格要比非學區房高出不是一點半點，買這個房子，你爸媽已經幫了大忙了，咱們還哪有臉再跟他們借？”
    王佳怡嘲諷道：“好，你有誌氣！有誌氣就想辦法多掙錢！就憑你一個小小的技術員掙的那點死工資，我這輩子還有跟你住大房子的指望嗎？”
    孫浩文喏喏地說：“你對我失望了？”
    王佳怡說：“有指望，才會有失望，我現在根本就對你沒什麽指望，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這話大大地刺傷了孫浩文的自尊心，他有些惱火地說：“那我就納了悶了，你當初幹嘛要嫁給我這麽個沒指望沒出息的男人？”
    王佳怡說：“什麽叫鮮花插牛糞？我現在懂了。”說完，她起身，獨自回到臥室，飯也不想吃了。
    孫浩文也沒胃口繼續吃飯了，王佳怡再一次踐踏了他的自尊心，孫浩文的內心很不是滋味。他從小家境貧寒，一路拚搏到現在，期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獨自吞咽過多少眼淚，隻有孫浩文自己清楚。正是這樣的成長經曆，造就了他堅韌的性格。這種性格，用在學習上，他順利地考上了名牌大學，還讀了研究生；用在工作上，他踏實穩重，能吃苦，能耐勞，深得領導賞識。現在，他的這種性格又在家庭生活中發揮了維持和平的作用。明知自尊被踐踏，他沒有回擊，沒有爆發，是性格使然，更是對現實情況理性思考後的無奈選擇。
    孫浩文離開餐桌進了臥室，說：“這的學校雖然不是頂尖級的，至少也是中等水平啊！怎麽就不能在這裏讀書了？我老家的教學質量那麽差，我不也憑著自己的努力考到了北京嗎？”
    王佳怡說：“別提你老家，咱們現在的平台是北京，不是你老家！咱們現在必須在這個平台上給孩子一個盡可能好的環境。”
    孫浩文說：“住在的好學區的孩子就都有好成績嗎？住咱們這個小區裏的孩子就沒有成績好的嗎？成績的好壞，未來的人生，不是由好學區來決定的，那得靠自己的努力。”
    王佳怡說：“首先需要努力的是父母，不是孩子。孫浩文，你現在最需要做的是要想辦法多掙錢，盡早把咱們的家搬到好學區，不是在這裏跟我吵架。”
    孫浩文沉默了，一臉的憋屈，娶這樣的媳婦，他覺得壓力太大了……
    王佳怡看著孫浩文的樣子，更加來氣，說：“孫浩文，你知道我對你最不滿意的地方是什麽嗎？”
    孫浩文說：“我沒掙大錢的本事，沒有雄厚的家底。”
    王佳怡說：“是你沒有掙大錢的勇氣，讓我看不到未來……不但學區房買不起，連個汽車也買不起，你卻很坦然……”
    孫浩文說：“北京到處都是車，汙染這麽嚴重，沒車挺好，換個角度說，這叫有環保意識。”
    王佳怡說：“環保意識？這是沒錢的托辭。”
    孫浩文說：“有錢沒錢，咱們都應該提倡環保，這叫修養。”
    王佳怡說：“修養？沒掙錢的本事，就不要談修養。”
    孫浩文很心寒，以前的佳怡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麽變得越來越庸俗了？但這話隻能在心裏講，他是不敢說出來的。他了解佳怡，佳怡的自尊心很強，刺激不得。
    從孩子扯到學區房，從學區房扯到汽車，從汽車扯到環保和修養，越扯越遠。此時的他願意跟她扯，扯得越遠，眼前的煩憂就越淡，雖然是一種自我麻醉，解決不了實際問題，但至少可以證明他們之間還是可以繼續聊的，如果繼續圍繞著孩子、票子和房子，他們隻會僵持，有話題聊總比僵持要好。於是，孫浩文接著她的話頭說：“修養和掙錢是一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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