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邪不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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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著盔甲的那名男子手一舉,眾人的笑聲停歇。
    但見他上前數步,拱手大聲道:“你便是陸縣令了是麽?有禮了。本人名叫王光祖,和這幫弟兄正是從北邊下來的。陸縣令,我等並非無禮。我等被迫流浪南下,落腳居巢縣。眼下已經是寒冬臘月,所有人都饑寒交迫,你瞧瞧這些人,斷糧無衣,難以活命。聽說朝廷派了陸縣令來了,我等欣喜如狂。想必縣令大人是朝廷派來賑濟我們這些人的。所以,我們大夥兒都聚集在這裏等著縣尊大人給我們賑濟呢。可沒有別的意思。”
    “正是,陸縣令快給我們賑濟吧,不然大夥兒都要凍死餓死啦。”王光祖身邊眾人紛紛鼓噪叫嚷道。
    陸展沉聲喝道:“你們果然是流民。既然來到本縣,便當安定守法,不可造次。至於賑濟之事,本縣自會想辦法稟報朝廷,調運糧食來的。你們這般嘯聚於此,是何道理?王光祖,你即刻讓這些人都散了,不要再圍在這裏。”
    王光祖哈哈大笑道:“原來陸縣令根本不是來賑濟的,也就是說,朝廷根本就不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陸縣令,那你這個縣令還當了作甚?你來這裏又是為何?難道遊山玩水麽?”
    “正是。朝廷根本就不管我們死活,什麽狗屁縣令,我們可不認。”
    “這廝當什麽縣令?咱們大帥當縣令才是。讓他將大印交出來,讓咱們大帥當縣令。”
    “對,交出大印,滾出居巢縣。這裏是咱們的地方,跑來個狗屁縣令來,我們可不認。”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大聲呱噪叫嚷起來。
    陸展厲聲道:“放肆!王光祖,本縣警告你,爾等嘯聚於居巢縣,本就是匪賊之行。若是再聚眾喧鬧,本縣便定你們為流賊,屆時朝廷可派兵前來剿滅你們。本縣勸你,即刻解散手下,安分守法,不要再鬧事。之前你已經派人威脅本縣了,現在你若再不收斂,本縣便絕不饒恕了。”
    李徽在旁聽了陸展這話,頓覺不妥。這種情形下,怎能說這種話?自己還想著探一探這些人的底,看看能不能搞好關係。結果,陸展卻說出這些話來,這不是徹底要激怒對方了麽?
    對方都沒有說出太多狠話,隻是調侃嘲諷之言居多,但顯然還是留著餘地的。陸展說這些話是直接把對方這些人定性為流賊了,這豈不是一句話便將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果然,下邊王光祖的手下眾人聞言憤怒不已。他們舉著兵刃向著牆頭比劃威脅,口中叫罵不停。
    王光祖也麵色鐵青,嘴上卻帶著笑,大聲道:“陸縣令息怒,我們可不是流賊,我們可不敢得罪朝廷,也不敢得罪陸縣令。還請陸縣令開恩通融,可不要把我們當成賊人。我們這便離開。從此以後遵紀守法,安分守己做個良民。陸縣令,我等今日打擾了。這便告辭。所有人給我聽好了,立刻離開這裏,不要打攪了縣令大人的正事,不許亂罵人,咱們要做良民了,哈哈哈。”
    王光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麵帶驚愕。連他手下的那幫人也呆呆發愣。
    王光祖罵道:“還不離開這裏,等著被人當賊人麽?賊人可是要殺頭的。都愣著作甚,都走。”
    王光祖一擺手,手下人和廣場上的流民紛紛散去,不一會真的消失的幹幹淨淨,一個人影也看不見了。
    牆頭上的眾人也是訝異不已。陸展起先也有些錯愕,但很快,他便得意了起來。
    “李縣丞,瞧見沒?這便叫邪不壓正。這幫人在我麵前豈敢造次?本人幾句話便鎮住了他們。幸虧沒有聽你的,說什麽要小心謹慎,不能得罪這些人。說的他們凶神惡煞一般。現在看到了麽?他們不過是外強中幹的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我堂堂縣令倒要看他們的眼色?豈有此理。”
    李徽一時竟然無言以對。雖然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但是李徽的內心裏卻覺得,事情怕是要糟糕。那王光祖適才說的話,可不是什麽好話。李徽聽到了他話中的弦外之意,帶著一絲反諷,帶著一絲殺氣。
    ……
    威脅解除,陸家眾人都鬆了口氣。陸展昨日其實頗為驚恐,但現在發現這幫流民武裝外強中幹,自己幾句話他們便諾諾退去,心中自得無比,又開始躊躇滿誌起來。
    回到正堂之中,陸展更是自吹自擂了一番,陸家眾人自然是紛紛附和稱讚。李徽可不願聽他夾槍帶棒的諷刺,帶著大春和大壯回到牆頭警戒。陸展心中不快,但此刻卻也忍者不發作。
    在正堂坐了片刻後,手下人建議去後堂瞧瞧,看看有沒有能住的地方。陸展欣然同意,於是帶人去了後堂查看了一番後,決定清掃後宅房舍,好好的安頓下來。後堂房舍的破損情形也相當嚴重,但陸展也知道此刻不能講究太多,總比住在前麵漏風的正堂要好。
    於是乎陸家眾護院仆役開始清理整飭後宅房舍,砍樹割草修枝,搬運清理垃圾,清除蛛網,再灑掃擦抹,忙的不亦樂乎起來。
    一直忙活到中午時分,後堂倒是被整飭的有些樣子了。通過拆東牆補西牆,將其他房舍完好門窗拆來裝在後堂正房,倒也保證了門窗的完好。用帶來的紙張將門窗都糊好之後,倒也解決了四處漏風的問題。仆役們簡單的修繕了兩張桌案和一張木床,算是可以讓陸展有地方坐臥。
    陸展隨身帶來的一些筆墨硯台,熏香爐燭台,箱籠書籍之類的一擺上,原本陰森狼藉的衙門後堂頓時有了一些生氣。
    當然,這離陸展的要求還很遠。吃了午飯之後,他又開始指揮陸家眾人對後堂天井前院和後園進行整修。他的想法是將前後院的雜草荊棘全部清理幹淨,將一些礙眼的樹木全部砍伐。將倒塌的一些女牆重新修繕。之後再弄些花圃魚池假山之類的裝飾。
    按照陸展的最終想法,他要將整個衙門幾乎要重新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一遍。既然在此處為官,居住的地方一定要舒適精美,跟他在吳郡的家一樣。
    李徽三人並沒有參與清理修繕的行動,因為李徽始終覺得眼下還不是放鬆警惕花費時間和力氣去做這些事的時候。在李徽看來,不但危險沒有解除,反而更加的讓人感覺到緊迫了。
    況且,就算是那幫人確實是被陸展的一番訓斥喝退了,不敢造次的話。那麽陸展此刻也應該派人去找那王光祖來,和他們開誠布公的談一談,進一步的達成共識。
    要準備開始摸清楚縣城的情形,想辦法安頓這些饑寒交迫的百姓才是,而不是開始忙活整飭住處。
    現在將這裏整修的跟龍宮一般有個屁用。城裏這幫人到底什麽想法還沒弄清楚,會發生什麽還不能肯定。城外還有土匪盤踞著,時時都有威脅。說不定隨時都要準備麵臨最危險的時刻,不去想辦法思索對策,卻先考慮個人的安逸,這豈非事完全分不清主次的行為。
    讓李徽覺得更加可笑的是。因為李徽三人一直不見人影,不肯幫忙,下午的時候,陸展居然派人來前邊向自己傳話說什麽後堂房舍不多,隻能安頓陸家仆役和護院。而且他也不習慣跟其他人一起住。所以讓李徽自找住處安頓。還說要不然後園有兩間柴房,讓李徽他們自己收拾收拾住進去。
    李徽聽了這話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這陸展不但愚蠢,而且是個小雞肚腸之人。之前自己罵了他幾句,他肯定是記仇了。想著法子的報複自己。
    別的不說,好歹也是一起來赴任,將來也是同衙做事,卻也不必這般刻薄相待。李徽已經能想到將來的日子該有多麽的艱難了。不用說,這廝定會處處針對自己。
    但李徽不想跟他計較,他也並沒有打算住什麽好的地方,安逸的住處恰恰是此刻最不需要的東西。要隨時隨地的做好應對危險的準備,即便現在給個龍床讓自己睡,自己也不敢安穩入眠,還是得和衣而臥,睡覺也得睜著一隻眼。
    一整天的時間,縣衙周邊安靜無比。李徽和趙大春郭大壯不間斷的監視著四周的情形。除了偶爾發現的匆匆而過的街上百姓的身影之外,並無任何動靜。
    按理說這是一件好事,但李徽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加重。因為這並不合理。王光祖這幫人既然敢半路送豬頭威脅,進城當日便鼓動流民攻擊自己這些人,今日一早又跑來叫陣。可見絕非善茬。
    陸展當眾辱罵他們,將他們視為賊人,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就這麽灰溜溜的離開,這多少有些令人匪夷所思。如果王光祖等人如此膽小的話,那又何必之前做出那麽多出格的舉動?幹脆隆重相迎,豈不是更好?
    而且,這居巢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有百餘土匪盤踞之處。王光祖等人不可能不知道這裏的情形。馮黑子一夥在居巢縣已經占山為王,王光祖等人卻占了縣城,一山有兩虎,如何相處?王光祖敢在居巢縣落腳,難道不掐掐自己的腿肚子?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王光祖等人都不是善茬。既不懼馮黑子一夥土匪,也不懼朝廷派來的自己這幫人。陸展所謂三言兩語嗬斥便讓王光祖等人如此安靜,這怎麽想怎麽都不太對勁。
    當然,李徽當然也希望如陸展所說的那樣,王光祖等人被他威懾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從邏輯和情理上分析,這件事恐難如願。
    李徽心裏也做出了決定,不能被表象所迷惑,自己明日必須要主動出擊,去和王光祖等人接觸才成。否則困在這縣衙之中不是辦法,也無法打開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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