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寒夜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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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白天睡了一覺導致晚上失眠,還是今晚溫暖舒適的屋子和床讓李徽有些暫時不適應,他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都難以入眠。
    耳聽得外邊寒風呼嘯,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著太多的事情,隻覺得腦袋裏鬧哄哄的無法安寧。
    突然間,李徽聽到了外邊傳來低低的哭泣聲,聲音很小,但是在此刻聽得格外的真切。
    李徽下意識的想起這縣衙鬧鬼和死了太多人事情,以及自己此刻睡著的東廂房和這張床不久前還是陸展被砍了腦袋的地方。雖然被褥和染血的帳幔都已經全部清除,屋子裏也徹底的打掃了一遍,但總還是感覺有些不適。
    難道當真鬧鬼?
    李徽有些毛骨悚然。但很快他聽出來了,那哭聲是睡在堂屋裏的阿珠的哭泣聲。壓抑而悲切,聲音很低,很沉悶。
    李徽披衣下床,點亮燭火端著燭台走到門口,打開房門,一股寒氣撲麵而來,凍得他打了個激靈。廂房和堂屋的氣溫相差極大,廂房裏溫暖如春,堂屋裏卻是寒冬如冰。
    哭聲停止了,李徽端著燭台走到牆角,那裏打著地鋪,阿珠就睡在這裏。李徽看到地鋪上的草簾子,心中頓時自責不已。自己居然忘了阿珠沒有被褥,她此刻就穿著那件自己的棉袍蜷縮在這草簾之下。
    “你怎麽了?太冷了是麽?”李徽蹲下身子,看著阿珠道。
    阿珠低頭弓起身子跪在地上,身上的草簾滑落,向李徽磕頭道:“公子,對不起,吵醒你了是麽?我再也不敢了,你莫要趕我走。”
    李徽搖搖頭,伸手撥開她披散在臉上的幹枯的黃發,看到了一張掛滿淚水的小臉。
    “阿珠,你是想你娘了是麽?”李徽忽然明白了過來,輕聲道。
    阿珠閉著眼點頭,淚水又從眼角汩汩而出。
    “這麽冷的天,我娘……她便躺在冰冷的泥土裏,不知道……她冷不冷。我……很想她。嗚嗚嗚。”阿珠哭道。
    李徽歎了口氣,微微點頭。阿珠的娘昨晚剛剛去世,她怎會不悲傷想念。孤苦伶仃一個人躺在這裏,怎會不悲痛流淚。阿珠已經算是堅強的姑娘了,白天裏根本看不出來,忙碌做事,煮飯鋪床,瘦小的身子一刻不停。換作其他人,怕是已經崩潰了。
    “公子莫怪,我再不哭了。不會打攪公子歇息了。”阿珠突然快速的抹幹眼淚道。
    李徽皺眉看著亂糟糟的草簾子,沉聲道:”你怎麽睡在這裏?院子裏不是還有偏房麽?西廂房也可以睡啊,這裏四麵漏風,如何能睡?”
    阿珠低聲道:“我……我是怕公子晚上要喝茶起夜什麽的,要點燈燒水的時候,我卻聽不見。沒法侍奉公子。”
    李徽苦笑道:“什麽話?我半夜怎會折騰人?再說了,我有手有腳,要你侍奉作甚?”
    阿珠低頭道:“公子收留阿珠,阿珠便是公子的奴婢,自然該當侍奉。”
    李徽歎了口氣,指著草簾子道:“你為何隻蓋著這破草簾麽?沒有被褥怎麽不告訴我?箱籠裏不是還有好幾件袍子麽?拿來當被子蓋也是可以的。這東西如何禦寒?你想被凍死麽?”
    阿珠忙道:“那些都是新袍子,都是貴重的錦緞,阿珠豈能拿來當被子蓋。明日我便編個厚厚的草褥子,那便不會冷了。今日……是沒來得及。而且,我也不冷,我隻是想我娘了。”
    阿珠話音剛落,一陣寒風呼嘯而過,冷風沿著地麵吹來,李徽忙裹緊了衣服,卻也被吹得渾身冰涼。阿珠更是縮起了身子,凍得發抖。
    李徽伸手過去,握了握阿珠的手,那小手瘦骨嶙峋,冰冷刺骨,凍得李徽一哆嗦。
    “還說不冷,睜著眼說瞎話。不能睡在這裏了。先進我房裏對付一夜。明日將偏房收拾幹淨,再讓大壯給你壘張床。這樣的天氣,睡在這裏豈不是要凍死。走,進房去。”
    李徽站起身來往房裏走,阿珠怔怔發愣,神色扭捏。
    李徽轉頭看到她愣著沒動,皺眉道:“走啊。愣著作甚?你若凍死了,別人豈非說我這李徽見死不救?房裏暖和,你打個地鋪對付一晚上便是。”
    阿珠這才起身,彎腰試圖收拾地上草簾子,李徽皺眉道:“你要把我房裏弄的亂糟糟的麽?”
    阿珠隻得放下草簾低著頭走來。李徽進了房,打開屋子裏的箱籠,從裏邊取出兩件緞麵錦袍出來,丟給站在門口的阿珠。
    “一件墊著,一件蓋著,足夠你暖和了。明日你自己拿它們改成一床被褥,今後便不用睡草窩子啦。”
    阿珠呆呆道:“這怎麽成?這麽貴重的衣服……”
    李徽擺手道:“我說成便成。莫要囉嗦了,我可困得要命了,明日還有要事。你抓緊關門吹燈,我要睡了。”
    李徽說著話徑自走到床前鑽進被窩裏,蒙著頭睡去,不久後便鼾聲大作起來。阿珠呆立片刻,輕手輕腳的將兩件袍子鋪在地上,一口吹熄了蠟燭,小小的身子鑽進厚實的袍子裏去。
    李徽其實並沒有睡著,他打鼾隻是為了讓阿珠安心。阿珠畢竟是個小姑娘,今晚權宜讓她睡在房裏,但還是有些不太好。所以自己裝睡,可讓阿珠少些尷尬。
    一切安靜下來之後,李徽心裏想:明日將陸展留下來的這些箱籠規整規整,裏邊貴重的錦緞袍子和衣衫都給了阿珠便是。
    陸展是用不著了,自己也不喜歡穿那些錦緞衣服,倒是阿珠適合穿。小姑娘穿錦緞衣服總比穿自己的灰色大袍子好。他也需要這些。
    腦子裏想著這些,不知什麽時候睡意襲來,很快真的沉沉睡去。
    ……
    次日上午,李徽起來的時候已經快巳時了。
    近日身體和精神上都甚為疲憊,昨晚和流民帥商談之後精神上的壓力有所緩解,所以半夜睡著了之後便睡得很香,一覺睡到了快巳時。
    李徽打著啊欠走出房門,正坐在大門口木墩上做著針線活的阿珠忙起身道:“公子醒啦。”
    李徽點點頭。阿珠放下針線活快步出去,不一會捧著一盆熱水進來放在桌上道:“公子洗漱,我去將粥飯端來,在爐子上熱著呢。”
    李徽笑了笑,自行洗漱。之前都是冷水淨麵,今日溫水洗漱,舒服的很。洗漱完畢,阿珠已經將熱騰騰的麵餅和冒著香味的瓦罐粥端上了桌子。
    李徽坐在吃喝的時候,心中想:有個小婢女在身邊侍奉著還真是不錯。怪不得高門大族養那麽多奴仆,飯到口茶到手的感覺確實很好。在吳郡家中,醜姑腿腳不好,李徽不好意思使喚她。沒想到到了居巢縣,居然享受到了比吳郡更好的待遇。
    一邊吃喝,李徽一邊看著繼續做針線的阿珠,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她聊天。
    “昨晚睡得舒服麽?冷不冷了?”李徽咬著麵餅問。
    “不冷。就是……有點吵。”阿珠臉上微微泛紅,低聲答道。
    “吵?為什麽吵?”李徽不解的道。
    “公子的鼾聲有些大。”阿珠低聲道。
    李徽愣了愣,旋即笑了起來。原來是這個吵。自己原來不打呼嚕的,可能是昨晚睡的太香之故。
    “沒事,今晚你就不會吵了。不在我房裏,便聽不到。”李徽道。
    “嗯。”阿珠低聲道。
    李徽喝了一口熱粥,轉頭看著她手裏的活計道:“你在縫什麽?黑乎乎的。”
    阿珠道:“給公子縫一頂帽子。這是從袍子上拆下來的毛皮,我見公子的帽子單薄,天又這麽冷,便給公子縫個帽子戴。擋一擋風寒。”
    李徽愣住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你還是給自己縫幾件合身的衣服吧。不必為我縫這些東西。我並不冷。”李徽道。
    阿珠點頭道:“都要縫的,我的也會縫,公子的也要縫。”
    李徽點點頭,不再說話。三口兩口喝光了一大碗粥,吃了兩個麵餅,身上熱乎乎的。抹了抹嘴,站起身來往外走。阿珠見狀,快速縫了幾針,咬斷了線腳,將一頂毛茸茸的皮帽子遞給李徽。
    “縫好了,公子戴著試試。我針線手藝不好,要是我娘……嗯,公子湊合戴,要是不合適,阿珠再改一改。”阿珠輕聲道。
    李徽接過來揣在懷裏,笑道:“現在身上熱乎乎的,不用戴,回頭再戴,我相信定是合適的。”
    李徽往衙門前堂快步行去。在大堂裏便聽到前堂院子裏一陣嘈雜吵鬧。出了大堂前門一看,卻原來是大春大壯蔣勝等人正在院子一角爭論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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