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桓氏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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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咳嗽聲響,內帳簾幕掀起,一個人從內帳走了出來。黃玉坤忙躬身行禮。
    “下官見過府君大人。”
    李徽見狀,知道此人應該便是廬江郡守桓序了,也忙躬身行禮。
    廬江郡守桓序四十許人,身材矮胖,但麵目白皙,眉眼清秀。此刻顯然是剛剛沐浴更衣完畢,身著寬大薄衫,用發帶紮著頭發,身上散發著一股皂角的氣味。
    “乾之。不必多禮。這一位是?”桓序看向李徽。
    黃玉坤忙道:“府君大人,這一位便是居巢縣李縣令。李縣令,還不見過桓府君麽?”
    李徽沉聲道:“居巢縣縣令李徽見過桓太守。”
    桓序微笑看著李徽道:“你便是居巢縣令李徽?還真是個少年。難得,難得。你今年多大了?”
    李徽躬身道:“下官今年十八。”
    桓序點頭笑道:“才十八歲,嗬嗬,真是年輕啊。十八歲便當縣令了。我十八歲的時候還沒授官呢。”
    黃玉坤笑道:“李縣令是機緣巧合得了縣令,怎能和府君相比。”
    桓序笑道:“機緣巧合麽?那也得天時地利人和,也得他自己抓得住機會才成。李縣令,你做的很不錯。本官陸續耳聞你的一些事情,甚為讚歎。難得的是,你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更是讓人讚歎了。”
    李徽忙躬身道:“郡守大人謬讚,下官沒做什麽。當不得如此褒揚。”
    桓序嗬嗬笑道:“還挺謙遜的。坐吧。”
    桓序走到案後,仆役取來一個厚厚的蒲團放在地毯上,桓序盤腿而坐,示意李徽和黃玉坤坐下。李徽和黃玉坤在兩側的小幾後的蒲團上跪坐下來,仆役上前擺上茶水。
    “你們下去吧,去準備些酒菜,本官要招待居巢縣李縣令。”桓序擺手道。
    仆役們應諾退下,大帳簾幕垂下,將營中的喧鬧隔絕在外。
    桓序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茶,偏頭看向李徽道:“李縣令定然感到奇怪吧。為何本官會率軍來到此處,為何會讓黃縣令去請你前來?”
    李徽拱手道:“下官確實有些疑惑。”
    桓序笑道:“乾之,你告訴他吧。”
    黃玉坤拱手應諾,笑道:“李縣令數日之前派居巢縣主簿胡文利前往我廬江郡請求府君出兵,那時下官也正好在廬江郡。那時本官也得到了我合肥縣北遭遇叛軍搶掠的消息,正去廬江郡稟報此事。不瞞李縣令說,李縣令派人前往之前,府君已經開始整頓兵馬,準備出發了。隻是部分兵馬散布縣域,需要時間集結。”
    李徽拱手道:“原來如此。原來郡守大人早就準備出兵了,下官倒是多此一舉了。”
    黃玉坤笑道:“那也不是。府君的意思本就是要通知曆陽郡兵馬聯手,你派人前往,那便正合府君之意了。”
    李徽點頭稱是。
    黃玉坤繼續道:“聽說李縣令帶著你居巢縣的一些人手已經前往拒敵,我們都為你捏了一把汗。李縣令帶著兩百多人便敢來迎敵,這份膽色倒是值得稱道。不過,這未免太冒險了些。”
    李徽沉聲道:“確實冒險,但我不得不這麽做。因為下官判斷,叛軍搶劫合肥縣北之後,必會對我欄杆集的夏糧進行搶劫。而夏糧是我居巢縣百姓賴以活命的糧食,所以我不得不來拒敵。”
    黃玉坤點點頭道:“我們於次日出兵,兩日後抵達碾子山西側王家集,看到碾子山上大火彌漫,得知叛軍正同你們交戰。桓府君判斷,山火猛烈,叛軍定會撤離,於是我們在碾子山西北方向設下了埋伏。叛軍撤離之時,我們發動了進攻,大破叛軍,斬敵四百餘人。並且,我們抓到了領軍南下劫掠的叛軍首領。”
    李徽聽到這裏,驚喜叫道:“什麽?你們和叛軍交了手?抓到了袁謹?”
    桓序眉頭一挑,沉聲道:“你知道叛軍領軍之人是袁謹?”
    李徽道:“當然知道。我們抵達之後,對方大軍尚未進山,隻有兩百餘探路兵馬藏於北山山窪,我們襲擊了他們。從俘虜口中得知了對方領軍之人是壽春叛賊袁真之子袁謹。”
    桓序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便對上了。確實是袁真之子袁謹領軍前來。這廝妄想逃跑,卻被我將士抓獲。本官從他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形。對你們的處境有些擔心,故而來此處瞧瞧情形。”
    李徽微笑道:“桓太守是想來看看下官死沒死是麽?”
    黃玉坤皺眉道:“李縣令,怎可如此說話?”
    桓序擺擺手道:“他說的也沒什麽錯。袁謹口中得知,有一股人馬被他們困在碾子山山頂,本想困死他們,結果卻被放火燒山,要同歸於盡。所以他們才會趕忙撤離。本官自然想來看看,到底是哪位英雄寧願冒烈火焚身之險,也要和叛軍死戰到底。現在看來,確實是李縣令和你的手下之人了。當真令人肅然起敬。”
    李徽微笑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們被困山頂,天氣炎熱,又沒水喝,遲早是個死。不得已才決定鋌而走險。我們以為自己必死,但老天爺垂憐,讓我們逃過了這一劫。我們躲在挖掘的壕溝裏,熬過了大火,活下來了。”
    桓序讚道:“真是幸運之極。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李縣令,本官不得不說,若無你這場大火,本官也無法趁著敵軍慌亂進攻得手。此戰之功,有你一份。”
    李徽擺手道:“下官可不敢言功,下官隻希望能保住我居巢縣百姓的糧食便已經很滿足了。是桓太守審時度勢,用兵如神,跟我李徽沒有半點關係。”
    桓序皺眉道:“你是否覺得,本官率軍前來,應該首先救援你們,而不是見死不救?你是否心中對本官有些怨憤?”
    李徽搖頭道:“府君多慮了,下官並沒有這麽想。下官確實希望能得到救援,但……府君設伏殺敵,不暴露己方兵馬的蹤跡的行動是最為明智的。殲滅搶糧叛軍是第一位的,下官還不至於不懂這一點。下官等人即便死在山頂大火之中,若能換得賊兵被殲,袁謹被擒,那也死得其所了。”
    桓序肅容道:“但願你說的是心裏話。不過本官倒也可以和你說實話,本官的目的確實不是來救人,而是來殲滅叛軍。袁真叛軍膽敢犯我合肥縣,搶奪糧草,那是堅決不容的。本官甚為廬江郡守,自當出兵剿賊,教他們有來無回。況且,你曆陽郡的郡兵按兵不動,王牧之都不管你的死活,你也怪不到本官頭上。”
    李徽苦笑道:“下官明白。”
    桓序點點頭道:“你最好是真的明白。不過這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還活著,本官也擊潰了敵人,追出了二百裏,斬首數百,還抓到了袁謹。雖然損失了些糧食,但這算不得什麽。抓獲袁謹,便是大功。嗬嗬嗬,有了袁謹在手,袁真這叛賊怕是要痛心疾首嘔血三升。此事對朝廷平叛大事極為有利。李縣令,本官擬將你拒敵之事上報,為你請功,你道如何?”
    李徽拱手道:“下官說了,並非為功勞而來。下官能保住百姓糧食,而且能活著回去,便已經很滿足了。桓太守能率軍前來拒敵,大破叛軍,下官已經欽佩之極了。”
    桓序道:“那麽,本官打算上奏朝廷,彈劾王牧之不聞不問,在你居巢縣請求出兵的情形下卻不肯出兵。置之不理的不作為行為。你覺得如何?”
    李徽愣了愣,沉聲道:“那是桓太守的事,下官怎好評斷?曆陽郡守是下官的上司,下官更不能隨意揣摩其用意。或許王太守另有安排也未可知。總之,這件事下官是絕不敢妄言妄行的。”
    “你不恨王牧之見死不救?本官知道他是你的上官,你不好言其過,所以本官替你說話,這還不好?”桓序微笑道。
    李徽搖頭道:“下官來護糧,是下官自己的決定。事前未征詢上官之意,遇到危險自然也不能怪別人。後果自然是我自己承擔。怎敢歸咎於他人?那豈非太無理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桓序微微點頭,沉吟道:“你倒是個講道理的,本官竟無法反駁你。”
    黃玉坤笑道:“可不是麽?李縣令年紀輕輕,卻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關鍵還能自圓其說,教人難以反駁。嘿嘿,真是奇怪。”
    桓序道:“但凡有本事的人,行事說話都是有些怪異的。乾之,若你是李縣令,遇到這般情形,當如何做?”
    黃玉坤擺手道:“府君難道還不知道下官麽?下官不是第一時間便去向府君求援了麽?下官可不敢帶著兩百多人便跑來作戰。下官庸碌膽小之人,府君是知道的。”
    桓序哈哈笑道:“這也太自謙了。乾之,你那是謹慎,不是膽小。你是穩重,而非庸碌。不必妄自菲薄。”
    黃玉坤笑著道謝,連稱不敢。
    桓序吩咐人上了酒菜,態度和藹的招待李徽。席間問及李徽在居巢縣的一些事情,平息湖匪之亂,以及不久前的戰鬥情形,又問了李徽的出身等等。看似雜七雜八的話問了不少,李徽一一作答。
    李徽雖不知道他的用意和目的,但是心中其實對桓序還是有些欽佩的。他能夠率軍將搶糧的叛軍擊潰這件事,便是個有本事的。何況還抓到了袁謹。相較之下,王牧之按兵不動的行為要麽便是膽小怯懦之行,要麽便是冷漠無情之舉,而更可能是為門戶私計而不顧大局的令人鄙夷的行為。
    酒席之後,李徽起身告辭。桓序醉意熏熏的送李徽出了大帳,站在門口的時候,桓序拍著李徽的肩膀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是吳郡顧氏出身是麽?沒想到吳郡顧氏出了你這樣的少年英才。你當縣令屈才了,憑你的膽識本事,當更有前程才是。朝廷正當用人之際,相信不久後你便可以有更大的用武之地。本官很是看好你。”
    李徽把這話當成是客套,沒有解釋,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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