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一章 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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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刻,林子外邊傳來車馬的聲音,似乎有人在林子外邊停下了。老吳扭頭看去,透過林地邊緣看到了不少人影。頓時喜出望外。
“救命啊,救命啊。這裏有強人。救命。”
“什麽?光天化日之下還有人強人出沒?這還了得?京城之地,豈容強人做怪。拿了他們。”外邊的人呱噪起來,紛紛衝了進來。
李徽見到有人衝了進來,直到這場戲已經到了尾聲,於是低聲道:“彤雲小姐,我走了。之後的事靠你自己了,按照計劃行事,也要隨機應變。一定會成功的。”
張彤雲低聲道:“謝謝你,我記住了。多謝你了。”
李徽點點頭,看著張彤雲半邊臉一塌糊塗,另半邊雪白粉嫩。再看看自己手腕上的咬痕一片青紫,心中報複之心頓起。於是伸出血手在那半邊臉蛋上抹了一把。留下一支血手印。
張彤雲驚的杏目圓睜時,李徽已經放開了她。
“有人來了,快跑。”李徽大聲喊道。
林子裏的另外兩人早已放開了老吳他們,跟著李徽屁股後麵往山坡上飛奔而去,片刻後消失在林子深處。
從樹林外邊衝進來的是五六名男子,手裏提著棍棒扁擔等物。見強人逃走,倒也不敢追趕,忙詢問情形。
老吳老劉沒時間去解釋,和婢女阿青三人趕忙衝向張彤雲所在之處。他們看見張彤雲癱倒在樹下,滿臉都是鮮血,頓時覺得大事不妙了。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怎麽了?”阿青撲過去查看,口中叫道。
張彤雲轉過臉來,下一刻,阿青和老吳老劉都發出驚呼之聲。隻見張彤雲的左臉上血肉模糊,一道鮮血淋漓的傷疤從上至下劃過,血肉翻卷,鮮血順著臉流淌下來。一張美若天仙的俏臉此刻如夜叉一般的恐怖。
“小姐,你的臉……”阿青顫聲叫道。
張彤雲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怎麽了?我的臉怎麽了?”
阿青哭道:“小姐的臉毀了。這天殺的匪徒。這幫天殺的啊。”
張彤雲愣了愣,用袖子掩住臉,顫聲道:“拿布巾來,扶我上車,我們回家。”
在林中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張彤雲主仆上了騾車,騾車從山道上飛馳而去,不久後消失在灼熱的陽光之下。林中眾人議論了片刻,這才紛紛離開。
……
傍晚時分,謝家東園門口,李徽和謝道韞站在東園門口說話。李徽是特地來告知謝道韞事情的經過的,那也是謝道韞急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聽了李徽的敘述後,謝道韞長籲一口氣,忽然向著李徽斂裾行禮。
“李公子,道蘊感謝你所做的一切。此次若彤雲能夠擺脫這件事的困擾,便是你拯救了她。否則,我很難想象,彤雲嫁給了那顧昌會是怎樣的結局。我替她謝謝你了。”謝道韞輕聲說道。
李徽忙還禮道:“謝小姐,這可不敢當。我這是將功贖罪,為了昨日的口不擇言而贖罪。謝小姐能夠原諒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謝道韞微笑道:“好吧,既然你這麽說,那便之前的事一筆勾銷。其實昨晚我也自省了,你不過是一句玩笑話,道蘊也有些反應過激了。無論如何,如果彤雲此次能脫離火坑,那算是你的功德。”
李徽苦笑道:“不是你反應過激,是我的錯。罷了,此事休提了。至於什麽功德,那也休想了。這怕是罪孽呢。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我拆散了一場姻緣,難道還是功德?”
謝道韞微笑道:“當然是功德。那佛家還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彤雲已生死誌,曾對我說,她都不想活了。若能成功,豈不是救了她一條命?那你說,那個功德大?”
李徽笑了起來,拱手道:“我辯不過你。謝小姐辯才無雙,李徽甘拜下風。時候不早了,在下告辭了。”
謝道韞衝口道:“這便走麽?當真不進去坐坐?”
忽然意識到此言不妥,忙改口道:“我是說,一杯茶還沒喝呢。”
李徽沉聲道:“今日奔波一天,來回走了五十多裏路,渾身疲憊。茶以後喝,我得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了。告辭告辭,謝小姐勿送。”
李徽拱拱手,轉身快步離開。
謝道韞站在亭上,看著李徽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後,目光看著夕陽穿透的竹林小道,靜靜的出神。她明顯感覺到了李徽的疏遠,適才他已經不肯進東園裏邊說話了。硬是要自己來到門口,匆匆說了幾句便走了。
謝道韞心裏感到有些不安,自己似乎確實反應過激了,嚇著李徽了。在李徽眼裏,自己現在怕是一隻刺蝟了吧,根本不敢靠近。可是……難道自己錯了麽?誰叫他胡言亂語的?
想了一會,謝道韞又開始自責起來。自己何必在意這些事?最近的情緒波動特別大,以前自己並不是這樣的。自己雖非道門弟子,但是跟著濟尼道姑也學道了幾年,自認為已經可以控製情緒,恬淡麵對一切。
可見還是道行太淺,很難控製情緒。看來從今日起,得要潛心將《道德經》再讀幾遍,再好好的靜心領悟了。
……
六月十五,張彤雲主仆一行經過四天的跋涉終於抵達了吳興城。
吳興位於震澤湖西岸,是江南經濟發達,最為重要的魚米之地。張玄便是吳興郡的太守。
吳興太守這個位置具有象征性的意義。大晉朝有一種說法是,能夠擔任吳興太守的人,必是德才兼備的大名士,而且未來必是要擔當大任的。
在張玄之前,擔任吳興太守的有王羲之,謝安,王坦之等人。由此似乎可以證明這種說法。王羲之謝安王坦之等人哪一個不是高門大閥出身,名滿天下的大名士。相較而言,張玄和他們相比名氣和出身便差了許多。
雖然張玄和謝玄被大晉名士們稱之為‘南北二玄’,但兩人其實算不得什麽如雷貫耳的聞名便肅然起敬的大名士。更多的還是一種附會之言。
謝玄的名氣是因為他是陳郡謝氏子弟中的佼佼者,更多得益於陳郡謝氏的家族名頭。而張玄能夠和謝玄並為‘二玄’,除了名字中有玄字之外,還有些蹭謝玄的名氣之嫌。大晉名士們無聊閑談,喜歡進行各種評價。因此也會附會出一些什麽‘江左十賢’什麽‘吳地四友’‘東南三士’之類的名頭來。就和當初的竹林七賢一樣,是一種傳統。所謂南北二玄,大抵也是如此。
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這南北二玄之名,乃是江南名士們提出來的。這其中隱藏著一種均衡大晉南北士族的地位的隱晦想法。仿佛江南士族之中找一個和陳郡謝氏子弟的佼佼者謝玄齊名的人物,便可以抬高江南士族的地位一般。算是一種自我抬升的小小手段。
張玄能任吳興太守,除了顧家出力,江南士族的抬舉之外,當然也和家族的來源有關。吳興張氏其實並非南方士族,張玄的祖籍其實是陳郡人,和謝氏同屬陳郡士族。隻不過陳郡張氏是個小士族,不能同謝氏同日而語。
南渡之後,江南士族和北方士族之間逐漸通婚。張家和吳郡顧氏之間建立了姻親關係。江南士族最為風光的一段時間,便是以顧家家主顧和任大晉司空的那段時間。顧和之女嫁給張玄的父親,這無形中抬升了張家的地位。從那時起,陳郡張氏成了吳郡張氏。這是一種明智的妥協,也是張玄的父親審時度勢的決定。
當然,對於張家這種小族而言,這麽做無可厚非。也正是得益於混跡入江南士族的身份,張玄也得以就任吳興太守的職位。張家可算是兩頭吃,北方士族如謝氏當他是同籍士族,南方士族也當他們是自己人。這裏邊微妙的關係和利益,令人玩味。
不過張玄倒也非紈絝之人,他是有能力而且頭腦清醒的。吳興太守任上,吳興本地政務倒是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而且在政治上,他也是向著王謝靠攏的。在吳郡大族都決意站邊桓溫的當下,張玄是沒有表態的。不管是出於何種的考慮,在這一點上,張玄沒有順從顧家的意願。
也正是因為意識到,因為顧氏的衰落導致張玄和顧家之間的關係有所疏遠。所以,顧氏家主顧淳和少家主顧琛對於和張家再一次的聯姻是持積極態度的。這能夠更為緊密的將張氏和顧氏綁在一起,因為現在的顧氏需要張玄的身份和地位。同時也必須控製張家和顧氏一條心。
正在太守衙門中坐堂的張玄得知妹妹回來了,立刻趕回府中。可是一進府,便得到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老吳和老劉哭喪著臉稟報了張彤雲在路上遭遇強人,差點遭到蒙辱,幸虧遇人搭救才脫險,但臉上受傷的事情。
張玄聞言如五雷轟頂,顧不得更衣便急忙去往後宅小樓張彤雲的住處探望。作為兄長,張玄對妹妹疼愛之極,一直都是悉心嗬護她的,妹妹遭遇了意外,他自然是驚惶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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