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九章 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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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書房中,李榮快速的向李徽稟報了他回來的目的,李徽這才得知發生了什麽事。
“阿兄,今日午後,我正陪著周大哥在林子裏練功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異響。很是驚人。我們趕回來的時候,葛道長住著的茅舍已經起火了。葛道長不見蹤跡。我和周大哥趕忙搜尋,在倒塌起火的茅草棚裏找到了葛道長。他渾身是血,身上也燒傷了,昏迷不醒。周大哥給他止了血,上了草藥爆炸了,但是葛道長還是昏迷嘔吐。周大哥說,葛道長傷勢嚴重,恐怕得請郎中才成。不然葛道長怕是性命難保。於是我便隻能冒險回來報信,並非故意違背阿兄的囑咐。”李榮快速的敘述了事情的經過。
李徽聞言驚愕起身,來不及多問,立刻吩咐道:“去告訴大春大壯套車,我去更衣,即刻出發。”
李榮連聲應了,飛快跑去前院。李徽則快步回東院,阿珠不知情形,李徽一邊更衣一邊將事情簡單的告訴了阿珠,阿珠也甚為著急。
“得請郎中啊,公子就這麽去也幫不了他啊。”阿珠道。
李徽道:“放心,順道去東街將安濟堂的郎中請去便是。安濟堂的湯郎中還是有些手段的。”
在阿珠擔心的目光中,李徽收拾停當帶著大春大壯和李榮上車出發。兩輛車快速從朱雀航進入內城,沿著秦淮河岸邊大道一路往東,再往北拐入西溪岸邊大街的十字路口,在一處名叫安濟堂的醫館前停下。
夕陽西下,暮色已沉,安濟堂的夥計正在哐哐哐的關閉醫館板條門,已經準備打烊關門了。李徽下車進了醫館,問了夥計得知那湯郎中在後堂,當下也不顧什麽規矩了,徑自衝了進去。
湯郎中名叫湯有道,醫道精湛,達官貴人大族之家都請他看病,所以生活富足。醫館後麵的後宅寬闊氣派,湯有道年過六十,但十幾歲的小妾都娶了五六個,日子過的逍遙的很。此刻他正坐在後堂眯著眼喝茶,兩名小妾替他捏背捶腿。
猛見得一群人衝進來,嚇了湯郎中一跳。
“什麽事,怎麽了?”湯有道叫道。
“湯郎中,速速隨我去看病。十萬火急。”李徽叫道。
“看病也不能亂闖私宅,你們哪家的?這麽不懂規矩?不去!”湯有道怒道。
“我們是烏衣巷謝府的,我家謝公突患急症,特來相請。”李徽道。
在車上李徽便已經想好了,正兒八經的請湯有道這種時候去覆舟山裏出診是不可能的,隻有將他誆騙上車,然後便由不得他了。這種時候便隻能犧牲一下謝安,借用謝家名頭讓湯有道不敢推辭了。倒不是咒謝安生病。
果然,湯有道一聽是謝家相請,忙吩咐藥童準備醫箱,口中詢問道:“什麽症狀?”
“不小心被燒傷了,另外也不知道怎麽了,昏迷嘔吐。”李徽道。
湯有道連聲吩咐藥童準備了相關藥劑,跟著李徽等人出來登車。車簾放下,車裏黑漆漆的,車子迅速往北門而去。湯有道起初還沒察覺,在抵近北城門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
“咦?怎麽到了這裏?不是去烏衣巷麽?”
“謝公在城外受傷,不宜動彈,所以才來相請。”李徽道。
湯有道知道不對了,但見馬車後座,一名凶神惡煞一般的壯漢坐在背後對著自己咧嘴笑,身旁這一位倒是年輕俊俏,但腰間掛著一柄兵刃,便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不管是真是假,也不能胡亂反抗了。當下隻得閉了嘴。
北籬門的城門守軍是謝玄所屬,李徽亮明身份後旋即放行。車馬粼粼,迅速來到覆舟山山道上。下車之後,眼見天色漆黑四野寒風淩冽,山間樹木蕭索怪石嶙峋,湯有道嚇的癱坐地上挪不動腳步了。
“幾位大王,我湯有道一輩子懸壺濟世,沒有做過害人的事啊。我命不該絕於此啊。你們要什麽,我都給。但求繞我一命。”
李徽笑道:“湯先生,怕什麽?誰要殺你了?請你來救人的。”
湯有道兀自不信,顫聲道:“把我帶到這裏來,救的什麽人?莫不是要找老夫尋仇了。可憐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十歲孩兒,老朽一死,她們都完了。”
李徽見他囉裏囉嗦不肯走,使了個眼色。大春一把抄起他背在身上,幾人沿著山道往裏走。湯有道流淚求饒,又是懺悔又是求肯。
李徽見他這模樣,有心逗逗他。於是問道:“你難道沒做什麽虧心事麽?此刻說出來,或許可以恕罪,走的心安。”
湯有道哀哀的道:“虧心事麽?人這一生哪有沒做過虧心事的。我年輕時候喝醉了酒,用錯了藥,治死了一個孩童。這是老朽一輩子的心結。哎,從此後老朽滴酒不沾,便是怕誤了事。這算是老朽最大的虧心事了。”
李徽嚇了一跳,原來這湯有道手頭還有人命。
醫者成天和生死打交道,難免有個失守的時候。病人沒治好,很難說是病患所致,還是醫者用藥促使,有些事也說不清道不明。醫者往往必須要和死神進行爭奪,往往有時候用藥行險,成功了便是救命,失敗了卻也是加速了死亡。到底是功德還是罪過,那可是一筆糊塗賬了。
不過這湯有道喝酒誤事,致人死命,那便不在討論之列了。
“就這一件麽?我不信。”李徽道。
湯有道皺眉道:“小六的事難道也算麽?我可沒有強迫她。她自願賣身於老朽為妾,老朽救活了她母親,這是公平之事。難道這也算麽?雖然年紀差了四十多歲,但……但這是她自願的。老朽沒有強迫她。老朽隻是……提了一嘴罷了。”
李徽愕然,聽起來,湯有道這老東西是借著給人看病,逼迫少女為妾了。沒想到這老東西如此可惡。這世道如此糜爛,當真是令人歎息。不過眼下要救人,倒也不必跟他計較這些,李徽也不想再問了,再問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李徽怕自己真的一刀將這老東西給砍了。
不久後,眾人抵達山穀茅舍之中。剛剛走近,便是一股刺鼻的氣味夾雜著煙熏味道襲來,令人口鼻極為不舒服。葛元的茅舍後院的冶煉房已經完全倒塌,火燒了一半熄滅了,到處是一片狼藉。
好在正房沒有被波及,這倒是值得慶幸之事。否則毀了各種冶煉配製出來的物質,裏邊有劇毒的,有腐蝕性的,那可真是不好收拾了。
茅舍北邊林子深處,周澈居住的小柴房已經擴建成了一座三間茅屋。裏邊有燈光。李徽等人靠近的時候,人影一閃,周澈提著雪亮的長劍站在門口。
“誰?”周澈喝道。
“兄長,是我。”李徽快步上前,歡喜叫道。
周澈聞聽,一把丟了長劍上前來,麵露歡喜之色,和李徽擁抱在一起,互拍脊背,開心不已。
自周澈來到山中躲藏,李徽便再沒有機會見到他。此刻相見,自然是百感交集。
“可見到兄長了。兄長受苦了。”李徽道。
周澈嗬嗬笑道:“受什麽苦?不知多麽自在呢。”
李徽點頭道:“回頭再續,道長還好麽?我帶了郎中來了。”
周澈忙道:“對對對,快瞧病。情形不太好。”
李徽領著湯有道進了茅舍,隻見床鋪上,葛元直挺挺的躺著,燈光照耀之下,臉色蒼白,身上衣服已經被周澈扒掉了,露出多處燒傷之處。細看他嘴角,確實還有嘔吐之物。人也昏迷不醒。
湯有道迅速檢查了一番狀況,有是掰嘴又是翻眼,又是把脈,終於微微點頭。
“病患情形如何?”李徽忙問道。
“情況不太好。身上的燒傷倒不是致命的,隻是輕微燒傷而已。讓他昏迷嘔吐的原因,老朽認為定是受到重物衝擊,震蕩了腦髓之故。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砸到了頭。這是典型的震蕩受擊之狀。不過他頭臉隻有擦傷,頭上有灼傷之處,沾染黑色碎屑顆粒,甚為奇怪。倒像是憑空手力導致震蕩。”湯有道說道。
周澈皺眉道:“你說的玄乎,憑空受力?被鬼打了?”
湯有道搖頭道:“老朽不知何故。”
李徽道:“能不能治好?”
湯有道說道:“老朽不敢打包票,隻能用針灸治經脈,以正腦中紛亂經脈,化瘀血。能不能活,要看他造化。”
李徽沉聲道:“請湯郎中醫治吧。救活了,什麽都好說。救不活,你怕是有麻煩了。請你盡畢生之所為治好他。”
湯有道不敢怠慢,忙命小童開了藥箱,將被子掀開,讓葛元赤身裸體的躺在床上。然後,取出一束束大小不一的銀針,燒水煮過之後開始針灸。
李徽和周澈兩人在旁看著,隻見湯有道將一根根的銀針刺入葛元頭頂肩頸等處,葛元整個頭顱**滿了銀針,像個刺蝟一般。
忙活了半個時辰,湯有道才籲了口氣,擦了擦汗道:“好了,剩下的一些燙傷灼傷,上些藥便好。那些倒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腦中瘀血散盡,經脈能不能複原。若到明日天亮還不醒來的話,那老朽也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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