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三章 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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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我囉囉嗦嗦一大堆,你怕是聽得煩躁了吧。我隻是向你解釋,為何我會這麽做。我承認我衝動了,事前也沒有同你商議。但是我若同你商議了,你一定不會同意我去冒險救人的。但是,這件事我確實想去做。我記得你說過,人這一輩子,有時候總是要做一些愚蠢的事情,去做一些自己認為值得做的事情的。我想,這便是我認為值得做的事情吧。”周澈最後沉聲說道。
李徽笑了起來,端起酒杯道:“兄長,我敬你一杯。我為之前的誤會向兄長道歉。我以為是兄長的衝動,但這是你深思熟慮之後的行動,我已經理解了其中的原委。”
周澈喝了酒,笑道:“其實我知道這麽做是不明智的,也是很危險的。兄弟就算責怪我,也是沒錯的。”
李徽放下酒杯,搖頭道:“兄長,你沒錯。為了你所喜歡的人去冒險,這怎麽能是錯?”
周澈忙道:“兄弟,可莫要亂說,我可沒有非分之想。”
李徽沉聲道:“兄長,不必隱瞞。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堂堂男兒,遮掩作甚?男歡女悅這本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庾小姐大家閨秀,人品相貌都沒的說。兄長喜歡她,那是再尋常不過了。兄長不喜歡她,那才有毛病呢。”
周澈連連擺手道:“兄弟不要再說了,本無蹤影之事,莫要壞了庾家小姐的清白。再說,我也確實無非分之想。再也休提。”
李徽輕聲道:“其實周兄也該成個家了。是做兄弟的對你關心不夠。再加上這幾年顛沛流離,確實沒想到這些事上。你瞧,現在我也要成婚了,兄長也該早日有個家才成。雖然目前兄長不能以真麵目示人,但是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便會撥雲見日,屆時我必舉薦兄長擔當大任,不能委屈了你。但這成家之事倒也並不影響,正好趁著這段時間蟄伏,成個家,生幾個大胖小子。人生成就,未必便是功名利祿,兒女滿堂,含怡弄璋也是成就呢。”
周澈嗬嗬笑道:“兄弟,你越說越來勁了,不說這些事了。咱們喝酒。”
李徽微笑道:“兄長,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庾家小姐?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自家兄弟,不必遮掩。”
周澈被李徽逼得沒辦法,苦笑道:“喜歡又如何?我又怎配得上人家?我相貌已毀,人屆中年,出身低微,一事無成。如何跟人匹配?再也休提。”
李徽大笑道:“兄長,這話我不能同意。兄長有兩個義兄弟,一個叫謝玄,一個叫李徽。謝玄是陳郡謝氏名門子弟,我李徽雖不是什麽名門之後,但自認也非庸碌之輩。試問這世上能配得上同我和謝玄結義的有幾個?隻有兄長一人而已。這還不能說明兄長的人品和地位麽?”
周澈一愣,哈哈笑道:“那倒也是。”
李徽微笑道:“再說了,兄長正值壯年,正是人生中體力智慧閱曆的巔峰之時,怎地還拿年紀說話?至於相貌便更不必說了。相貌隻是個皮囊而已,我大晉那些名士公子們個個塗脂抹粉,打扮的比女子還俊俏,又有什麽用?在我眼中,不及兄長之萬一。大丈夫靠的是能力和智慧,靠的是人品和德行行事,難道靠臉麽?又不是去賣……賣屁股。靠臉何用?”
周澈更是大笑。說道:“賣屁股的要在屁股上塗脂抹粉才成。”
李徽跟著笑,又道:“至於說出身低微,那更是狗屁。兄長萬不可畫地為牢,被別人定下的圈子困住。世家大族出身便一定有本事?無非是他們自己賦予自己的地位罷了。我們寒門小族出身的人,若是也信了他們的鬼話,豈非可悲?況且,兄弟我不也是出身寒門麽?又如何?誰要是認為我李徽不如他,我倒要跟他比一比。別人說倒也罷了,自己以出身自輕,豈非愚蠢。”
周澈點頭道:“兄弟說的是不錯,但是……”
李徽笑道:“但是庾小姐未必認同是麽?那有什麽?她若覺得自己高高在上,認為兄長配不上她,那是她的問題。說明她是淺薄之人,非兄長良配。兄長想要娶她,我還不同意呢。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我自會想辦法替兄長找個稱心如意的。但我相信,庾家小姐不是那淺薄之人。更何況兄長為她做了這麽大的事,冒了這麽大的險。她庾氏現在也已經不是什麽高門大族了,也該有自知之明。所以,在我看來,不是兄長高攀了她,而是她高攀了兄長才是。”
周澈忙擺手道:“不能這麽說,不能這麽說。庾小姐也沒什麽錯,若她看不上我,我也是能理解的。但是這話其實沒有討論的必要,我也不會去想著要做些什麽的。我承認對她有些好感,但也僅此而已。此事再也休提。”
李徽笑而不語,低頭喝酒。心道:怎也要試一試,既然阿兄看上了眼,自己這個當兄弟的自然要盡力幫忙。至於庾冰柔肯不肯,那有什麽關係?她不肯,便是她沒眼光罷了。起碼可以讓這件事有個結果。別弄到後來,你被這女子誘惑的什麽傻事都做,結果一根毛也摸不到,那可不成。
局勢安定之後,李徽命人將庾衝送出了京城,安置在覆舟山葛元處躲藏。雖然庾冰柔甚為不舍,但是目前這種狀況下,庾衝留在建康城對所有人都是不利的。萬一被他被擒獲,所有人都要遭到牽連。
京城的局麵逐漸安定了下來,雖然郗超吃了個蒼蠅心裏很難受,但是這次公開斬首庾希武忱等人的行動還是起到了震懾上下的效果。朝廷上下和京城百姓很長時間都在議論這件事。
庾希之死,意味著庾氏一族的徹底覆滅。當年庾氏一族何等輝煌榮光,在庾亮手中,一度成為頂級豪門大閥,氣焰蓋過其他豪門大閥。如今僅僅不到半年時間,便被桓溫盡數屠戮殆盡,這不得不令更多的人在立場選擇上更為謹慎。
在其後的半個月裏,許多士族和官員們投向了桓氏,通過郗超或以各種方式向桓氏靠攏,表示效忠。掀起了自去年廢立之後的又一個依附於桓氏的小高潮。
而王謝諸族也更加感到了局麵的緊迫性。除了積極的在朝政方麵頂住郗超的進攻之外,對於丹陽郡民團的組建之事,王彪之謝安王坦之等人也一致認為,不能再等下去了。
經過三家磋商,他們決定拿出首批的資金和物資交給李徽,以便盡快的建立民團,防止局麵的崩壞。因為照目前這個局勢下去,京城內實力對比很可能會進一步的失衡。而到了真正失衡的時候,便是桓溫卷土重來,完全控製京城之時。
建康城必須掌控在手裏,關鍵時候建康城在手,桓溫無法輕易掌控京城,他便無法完成兵不血刃奪位的企圖。還是那個原則,桓溫要篡位,必須讓他明白,他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且得到的將是一個破碎的烽煙四起的大晉。並且將要麵對的是無力抵禦外敵的局麵。
……
四月中,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晌午時分,謝府東園竹林小亭之中笛聲悠揚,悅耳動聽。
謝道韞和張彤雲並肩坐在案後,麵前的香茗飄散著淡淡的清香。但是兩人都沒有喝茶,而是聚精會神的聽著李徽在吹奏一首曲子。
那笛聲開始時悠揚高遠,意境恬淡,令人心曠神怡,心境安定。但在曲終之前,突然間繁複華麗,令人應接不暇。音符快速滑動,短促有力,清亮而高亢。
當李徽放下竹笛的時候,謝道韞和張彤雲卻依舊沉浸在曲意之中難以自拔。
“此曲如何?”李徽坐下喝茶,笑問麵前兩人。
張彤雲嬌聲道:“李郎奏的是什麽曲子?莫非又是你自創之曲?”
李徽笑道:“此曲名《空穀幽蘭》,正是我……自創之曲。彤雲覺得如何?”
張彤雲道:“還用說?歎為觀止。而且,郎君什麽時候笛技如此高超了?最後一段華彩無比,我阿兄也不及也。”
李徽笑道:“你這話要是被你阿兄聽到,他定要不開心的。”
張彤雲噘嘴道:“本來就是嘛。”
兩人說話的時候,謝道韞在旁一直皺著眉頭不說話。
李徽問道:“阿姐怎麽了?”
謝道韞籲了口氣輕聲道:“好一曲《空穀幽蘭》。我在曲中聽到了禪意空幽,寧靜空曠之感。此曲甚為精妙,歎為觀止。不過……我不明白的是那最後幾段,為何變了味道?節奏很快,音節短促,完全不同之前的感覺。仿佛從空穀之中來到了鬧市,車馬喧嘩,人聲鼎沸。有一種迷茫困惑,難以釋懷之感?豈非同空穀幽蘭禪意深遠之意相悖?”
李徽聞言肅然,謝道韞當真在音律上造詣頗深,寥寥幾句,便說出了此曲精妙之處。
【作者題外話】:《空穀幽蘭》是許巍的一首歌,諸位可以聽一聽。笛子和電吉他solo部分極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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