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 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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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徽笑道:“原來阿姐早就去了。隻是我不知道。倒是對不住了。”
謝道韞嗔道:“哼,頭天晚上,你渾身滾燙,滿口胡話。彤雲嚇得要命,我陪著彤雲和阿珠坐到半夜,你安穩了我才回家的。你自是不知。早知道不去了。”
李徽拱手道:“原來如此,是我錯了,我向阿姐道歉。”
謝道韞轉頭看向窗外道:“倒也不必。”
李徽見謝道韞似乎真的有些生氣了,一時有些尷尬。喝了兩口茶,讚了幾句茶水,謝道韞隻是隨口敷衍,似乎並不想打理自己。
李徽不知道謝道韞為何會如此,就算自己誤會了她,以謝道韞的大氣,也不至於如此。況且自己隻是以玩笑的口吻說的話,她也不至於如此較真吧。
氣氛尷尬的有些僵持。午後的陽光從長窗照射進來,照在茶幾旁兩個人身上。溫暖的光線中,一男一女枯坐在那裏不說話。風從東園上空吹過,竹林沙沙,積雪簌簌而落,一切陷入了一種奇怪的靜謐之中。
光線照耀下,謝道韞嬌美的側臉驚豔絕美,肌膚如凝脂一般的嬌嫩。若不知道她的年紀已經快三十歲的話,絕對會認為她是一個年方二八的少女。
李徽很想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有心想要起身告辭,又覺得這麽做不妥。
突然間,李徽心中一動,伸手扶額哎呦了一聲。
謝道韞轉過臉來看著李徽,發現李徽滿臉痛苦皺眉扶額的樣子,忙問道:“怎麽了?”
李徽啞聲道:“有些不適。或許是……要複發了,頭疼的厲害。”
謝道韞慌忙起身,快步走過來查看。見李徽滿臉痛苦狀,閉著眼睛的樣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讓人去叫郎中來瞧瞧。你且忍耐片刻。”謝道韞驚慌道。
李徽擺手道:“不用,不用。又鬧的眾人不安的。我坐一會便好,歇息一會便好。”
謝道韞看著李徽,輕聲問道:“你頭疼的厲害麽?”
李徽道:“無妨,我自己揉揉就好些了。”
李徽用手在自己額頭搓揉著。謝道韞站在一旁看著他,忽然走上前來,伸手到李徽的額頭上,輕輕替李徽揉了起來。
李徽的身體整個僵在那裏,像個泥塑木雕一般動也不敢動。謝道韞的手掌溫軟輕柔,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的揉動著。那感覺,如觸電一般酥麻。
他原本隻是想裝自己不舒服,以破解這尷尬沉默的場麵,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李徽眯著眼看向頭頂上方,隻見謝道韞的俏臉就在頭頂上方,麵孔微紅也正看著自己。李徽忙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隻感覺身旁之人身上清香撲鼻,細喘微微,纖手輕暖。一時間如在夢中。
……
未時時分,謝安和謝玄回到家中。得知李徽來訪,忙命人來東園請李徽前往相見。
謝安的書房廊下,謝玄熱情如火一把抱住李徽,大聲道:“賢弟身子康複了?這可太好了。可教人擔心壞了。”
李徽笑道:“小小風寒罷了,還能死了不成?”
謝安站在門口微笑道:“不可掉以輕心,還需好好休養。回頭讓人取些調養的藥物帶回去,好好的調養身體。”
李徽忙上前行禮,謝安微笑還禮之後,命人上茶,請李徽入書房落座。
寒暄幾句後,謝安微笑道:“李徽定然是來詢問目前的局麵的吧?心裏定然放心不下是麽?”
李徽點頭道:“正是。我們已經回來數日了,不知桓溫那邊有什麽動靜,是否會有什麽異動。我心中放心不下,特來詢問。”
謝安微笑點頭道:“老夫一猜就知道。本來早該告訴你的,但怕你操心勞神,便沒有說。李徽,桓溫的兵馬已經於昨日一早撤離新亭,歸於姑塾了。京城之危已解,你可以放心了。”
李徽籲了口氣,緩緩道:“果然如此,我見街市太平,百姓熙攘,便覺得應該是桓溫的兵馬撤了。然則,桓溫沒有給四叔什麽解釋麽?關於襲擊我們之事?”
謝安微笑道:“老夫並沒有要他解釋什麽。老夫回京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給桓溫送了一封書信。信上,老夫告訴桓溫,九錫之禮的事情依舊有效,隻要他撤走大軍,解決西北梁益二州的秦國兵馬的威脅。朝廷的承諾依舊會兌現。至於那晚遇襲之事,我隻字未提。”
李徽頗有些驚訝,思量片刻,點頭道:“四叔這麽做也是對的。避免激化矛盾,導致局麵惡化。這樣的話,桓溫有了台階下,也吃了個定心丸,便隻能撤走了。”
謝安笑了起來,看向謝玄道:“謝玄,聽到沒有?為了此事還跟老夫耍嘴臉,李徽不也認為應該這麽做麽?”
謝玄道:“四叔,我是認為這麽做太便宜桓溫了。他都要殺我們,還要給他承諾,豈非助長其囂張氣焰。豈非讓他更加的得寸進尺?再說,朝廷難道當真賜予九錫?緩兵之計固然有效,但終究需要有兌現的時候。到那時,九錫給是不給?”
謝安擺手道:“走一步,看一步。急個什麽?我答應他的是明年春暖局麵穩定之時,到那時又是怎樣一番情形,誰能知道?”
謝玄咂咂嘴道:“反正侄兒覺得不太好辦。屆時朝廷不予,他豈能幹休。”
謝安擺手道:“不同你說,沒有長進的東西。這九錫之禮,便是一快肥肉,隻要不斷給桓溫希望,他便不會走極端。你可不知道,老夫那日在他大帳之中拿出懿旨的時候,桓溫看了懿旨之後的眼神有多麽的渴望和歡喜。隻要不拒絕他,他便不會做出極端之事。”
李徽微笑道:“謝兄,四叔說的對。這叫做畫大餅。掛個肉骨頭在狗兒麵前,狗兒便不會咬人,隻會搖尾乞憐。四叔,我甚至覺得可以借此機會讓桓溫付出些代價。這種時候,桓溫既想得九錫,又因為襲擊四叔之事而自責,怎可不要求他付出代價?”
謝安道:“你的意思是?”
李徽道:“可以借此機會革了郗超的職位,將他趕出京城。還有桓秘的中領軍之職,此事不拿回中軍控製之權更待何時?四叔可寫信告知桓溫,雖然在新亭遇襲之事朝廷可以不計較,但我們已知曉此事乃郗超主謀,必須予以懲戒。要消除此次事件的影響,桓大司馬必須做出姿態來,找個替罪羊。否則賜九錫之事朝廷上下必有人竭力反對。四叔也可以告訴桓溫,郗超的行為已經激起眾怒,他若再回京城任職,難以保證他的安全。到那時,反而會弄的局麵糟糕,壞了大局。為了能夠平穩局勢,必須要做出些姿態來。我想,桓溫定然也希望找個替罪羊平息局麵。有極大的可能會將同意。”
李徽話音剛落,一旁的謝玄驚愕的看著李徽,大聲道:“賢弟,你……你莫非聽到了風聲不成?你這想法,怎地……怎地和四叔不謀而合?”
李徽不明所以,謝安哈哈大笑起來道:“好一個李徽。哈哈哈哈。果然,果然。”
李徽訝異道:“難道四叔也是這麽想的?”
謝安笑道:“老夫何止是這麽想?老夫已經這麽做了。給桓溫的信中,老夫便已經告知他必須要讓郗超承擔責任。你猜怎麽著?桓溫昨日遞上奏折,說他姑塾軍中需要一名參軍,整軍以應付秦人,所以請求朝廷允許他將郗超調任大司馬參軍之職。請求桓秘出鎮京口。今日朝廷廷議此事,太後懿旨已然下達,已經同意了桓溫的請求。你說,這不是不謀而合了麽?嗬嗬嗬。”
李徽大為震驚,沒想到謝安早已這麽做了。更沒想到的是,桓溫居然如此主動的配合。這可真是令人意外。李徽雖然心裏這麽想的,但心裏卻並不認為桓溫會如此幹脆的同意。或許需要一些博弈才成。然而桓溫如此主動配合,著實有些令人驚訝。
“真是沒想到,原來事情已經如此了。郗超,嗬嗬,這下好了。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之前便是大司馬參軍,現在又官複原職了。嗬嗬嗬。”李徽笑了起來。
“郗超這狗賊,算是便宜他了。否則,他敢回京城的話,我必殺之。敢對我謝家下殺手,我豈能容他。也算桓溫識相。桓溫其實也算是保了他一條命。”謝玄沉聲道。
李徽心中忽然豁然開朗。或許桓溫正是這麽想的,他知道在經過襲擊之事後,郗超在京城是待不下去了。公然對謝氏下手,郗超若回京城,必有性命之憂。桓溫主動配合,也確實是保護郗超的之舉。
而郗超一旦不在京城,桓秘留在京城便毫無作用,反而可能會釀成事端。桓秘行事衝動無謀,郗超在,他還能留在京城。郗超若不在,他比行事失據,很可能落入王謝的詭計陷阱。所以保留中領軍之職,出鎮京口,這是兩全其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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