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肆章 窮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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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恭回到自己營中,實在是有些撐不住了。坐在帳中汗如雨下,心裏像是踹了個小兔子,咚咚咚幾乎要跳出胸腔來。
勉力處理了些緊要的事情,讓自己的幼弟王爽去往姑塾的荊州軍屯糧之處運些糧草回來,又命何謙準備今晚的攻城事宜之後,趕緊回後帳躺下。
他知道自己太疲憊的,年紀不饒人,不能這麽熬著,必須好好的睡一覺,否則怕是難以支撐。讓兒子王懸亨在大帳裏守著,遇到大事隨時叫醒自己,王恭終於合眼呼呼大睡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將王恭推醒。王恭一看,卻是兒子王懸亨。
“阿爺,大好的消息,大好的消息。咱們攻下京城啦,司馬道子被抓住啦。哈哈哈。”王懸亨大笑著說道。
王恭大喜過望,大笑道:“當真麽?”
王懸亨笑道:“還能有假?不信你瞧,誰來了?”
王恭抬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自己的妹妹王法慧站在內帳之中,正含笑看著自己。
“妹子,你怎麽來了?”王恭訝異道。
“多虧阿兄起兵,解救了妹子。司馬道子被抓了,從此以後,便不用擔心啦。陛下說,要好好賞你呢。”王法慧說道。
“陛下?哪個陛下?”王恭狐疑道。
“還能有誰?是朕啊。”帳外笑眯眯的走進來一個人來,王恭一看,驚的目瞪口呆。居然是司馬曜。
“陛下……陛下你不是已經……去世了嗎?”王恭驚的目瞪口呆。
司馬曜笑道:“別聽他們胡說,朕好好的活著呢。”
王恭腦子裏嗡嗡的,轉眼一看,大帳角落裏站著劉牢之。王恭指著劉牢之大聲叫道:“你怎麽在這裏?來人,拿了這狗賊。”
劉牢之張口大笑,從腰間抽出長刀來大笑道:“我先宰了你……”
王恭啊的一聲跳起身來,身子噗通一下摔在地上,猛然驚醒了過來。睜眼看四周,帳中空無一人,卻原來是南柯一夢。
“阿爺,你怎麽了?怎麽摔到地上了?”
王懸亨聽到響動,從外帳進來,看到王恭躺在地上,連忙上前攙扶。
王恭擺擺手道:“不妨事。幾時了?”
王懸亨道:“申時了。”
王恭一驚,忙道:“都申時了麽?怎不早叫醒我?很快就要攻城了,時間很緊了。快去,召集眾將前來大帳聽令。”
王懸亨連忙應諾,出帳而去。王恭胡亂用冷水洗了洗臉,來到外邊大帳。夕陽西斜,光線斜斜的從大帳門口照射進來,帳篷裏光線輝煌,金光明亮。
王恭覺得身子舒坦了許多,雖然做了個噩夢,但是睡了一覺感覺恢複了精力。他走到大帳門口,眯著眼看著大帳之前,那裏騎兵來去巡邏,親衛兵馬正在整頓裝備。
大帳之前,高大的旗杆上懸掛著的大旗在空中獵獵,鬥大的‘王’字在風中飛揚。
王恭心中勇氣一股豪情來,他的信心又恢複了許多。雖然沒有什麽來由,但就是感覺信心增強了,昨晚的不愉快也一掃而空了。
“今晚,我要親自領軍攻城,無論如何,不管是花再大的代價,也要攻下建康。我一定會成功的。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也阻擋不了我攻下京城,達到目的。那些現在背叛我的,背後捅我刀子的,站在司馬道子一邊的,我都要一一和他們算賬,一個個的鏟除他們。”王恭心中這樣想著,臉上浮現出自信的微笑。
遠處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響,王恭認為是前來參加會議將領,於是整頓衣衫,露出笑容來。他要以輕鬆愉悅的狀態去迎接他們,給他們以信心和勇氣。
數騎飛馳而至,在中軍帳前勒馬。戰馬揚蹄發出嘶鳴之聲,激起煙塵紛飛如霧。
王恭有些詫異的看著馬上的人,那是他的弟弟王爽。
“睹之,你怎麽回來了?你不是去了姑塾運糧了麽?這才兩三個時辰,差事便完成了?”王恭忙問道。
王爽跳下馬來,風塵仆仆的快步上前來,臉色凝重之極。
“阿兄,借一步說話。”
王恭詫異的跟著王爽來到內帳,王爽站定沉聲道:“阿兄,楊佺期撤兵了。”
王恭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
“楊佺期的豫州軍撤軍了。我率運糧車隊前往姑塾,行到城西山嶺,看到大批兵馬車輛從後方行軍,向著姑塾方向而去。我命手下人藏匿起來,仔細觀瞧,看旗號正是楊佺期的兵馬。我擔心自己搞錯了,便掉頭回南城查看。果然,楊佺期的兵馬正在拔營開拔,先頭兵馬已經去往姑塾,剩下的也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我便趕忙趕回來稟報兄長。兄長,你是怎麽跟楊佺期說的?怎麽會這樣?”王爽快速說道。
王恭頭皮發麻,感覺到眼前發黑,身上開始冒汗。
他沒有說話,隻飛快出帳,搶過一匹馬來,翻身上馬,飛快衝出大營,向著城南豫州軍大營飛馳而去。王爽連聲下令親衛跟上去,自己也上馬緊追過去。
小半個時辰後,王恭飛騎來到了城南的山坡上。站在這個山坡上,可以眺望城南豫州大營的全貌。夕陽之下,楊佺期的大營處空空蕩蕩,偌大的營盤已經不在,隻剩下滿地丟棄的狼藉。
遠遠看去,通向西邊的道路上,大批兵馬車輛的影子迷糊可見。煙塵在夕陽下升騰,像是給太陽蒙上了一層灰塵。而這灰塵也同樣落滿了王恭的心裏。
王恭臉色發白的看著這一切,突然間,他的手開始顫抖,嘴唇和臉上的肌肉也不受控製的顫抖著。整個身體忽然不受控製,就像一根枯木,從馬上直通通的栽了下去。
……
夕陽照在大江之上。瓜州渡口碼頭上,李徽策馬立在碼頭高處,身旁跟著北府軍眾將領和臨海郡太守陶定等一群官員。
大江之上,上百艘兵船在江上遊弋,波光粼粼的開闊平緩的江麵上,除了兵船,再無任何船隻。這裏已經完全被封鎖起來了。
“對麵便是京口了。那是北固山,上麵有個樓,叫做北固樓。當初我上任徐州的時候,曾同瑗度在上麵遊玩。”李徽眯著眼看著大江對麵,沉聲說道。
陶定撫須笑道:“下官聽說過,聽說弘度還寫了一首唱詞。幹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嗬嗬嗬。”
李徽微笑點頭道:“是啊,確實觸景生情寫了一首。京口是個要地啊。”
陶定緩緩道:“占了京口,便可進逼京城。距離京城隻有不到兩百裏,很近,很近。”
李徽點頭道:“確實很近,但也很遠。”
陶定道:“不知王恭攻京城如何了。今晨京口方向有喊殺之聲,不知為何。”
李徽道:“劉牢之嘩變了,臨陣脫逃,盤踞京口。王恭要敗了。”
陶定一驚道:“當真?”
李徽笑道:“午後他派信使前來,寫了一封親筆信給我,敘述了經過。嗬嗬,這個劉牢之,倒是會見風使舵。知道我東府軍起兵了,他便反了。”
陶定恍然,輕聲道:“此時不反,更待何時?廣陵彭城已經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他們除非能夠攻下京城。王恭非領軍之才,劉牢之又嘩變了,怕是難了。”
李徽嗬嗬笑道:“聽起來,陶太守像是有些惋惜。”
陶定道:“畢竟是個人物。若攻城不克,軍中嘩變,京口也失,豈不是成了喪家之犬了麽?當此絕路之時,豈不令人唏噓?”
李徽笑道:“各人有各人的路。有前因才有後果。今日看著唏噓可惜,豈不是因為前番之因?人呐,終究要為自己的抉擇付出代價。王恭如此,我等也如是。”
陶定沉吟不語。
李徽一抖韁繩,大聲道:“傳令,嚴密封鎖江麵,派出斥候探聽京城消息,靜觀其變。”
說罷,李徽揮鞭催動馬匹,疾馳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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