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池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分數全部在沙雅身上，他直接帶著沙雅跑路就完事。
    不管晨擁政府來多少人，裝備多厲害，找不到人都是白搭，顧池還不信晨擁政府能為了一個沙雅開地圖炮。
    打架顧池是業餘的，但論跑路，沒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言靈瞬移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晨擁政府想搜不知道從哪兒搜起。
    同樣，顧池也沒打算給沙雅拒絕的機會，想著先把人拐走再說，以免夜長夢多。
    但這個過程出了億點小小的意外。
    他發現他帶不走沙雅……
    鎖定沙雅加瞬間位移過來總共花了101點道韻。
    背包裏有張大地圖，他的初始位置與圓環城的直線距離約400公裏，加上入城到沙雅家這一段路，算405公裏，而1點道韻最多隻能位移10裏，也就是5公裏，這裏消耗了大約81點道韻。
    剩下20點道韻則是用來鎖定沙雅——根據鎖定目標所消耗的道韻來判斷對方實力，是顧池下一個準備研究的課題。
    但即使現在不清楚具體數值，顧池也勉強能判斷出沙雅的實力比較一般。
    20點道韻就能鎖定，再花個20點估計都能隔空擊殺了，再強能強到哪裏去？
    哪怕完全違背沙雅本人的意願，他也應該可以把沙雅帶走才對。
    可偏偏一句話下去，道韻1點沒扣，毫無反應，而老練嫻熟的顧池在話音落下時已經一步踏了出去。
    結果就是隻踏了一步出去。
    他一隻手還抓著沙雅的手腕，背對少女，整個人呈豎立的“太”字型，仿佛一個瘦小青年拖一個堆滿桶裝礦泉水的大板車，以為很輕，實際很重，猛地一拉，紋絲不動。
    空氣稍微有點凝固。
    顧池：“……”
    沙雅：“……”
    顧池：“你好。”
    沙雅：“……”
    一般好。
    沙雅還保持著剛剛麵向梳妝台的坐姿。
    她掙脫顧池的手，看著鏡子裏轉過頭來的男人，目光警惕地問：“你是誰？”
    少女一雙深藍色的眸子通過鏡子緊緊盯著顧池，顯而易見的有些緊張。
    但其實她的表現已經算是非常鎮定了，閨房裏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男人，換個女生說不定已經大喊大叫起來。
    顧池無視掉失誤的尷尬，輕咳一聲，自我介紹道：“沙雅小姐，我是教會的人，我叫比格顧，我們接到消息，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不能再繼續留在這，我是來接伱的。”
    無法動之以嘴，隻能曉之以理了。
    沙雅打量著身後的男人：“我憑什麽相信你？”
    顧池答道：“沙雅小姐可以想想，我為什麽要騙你？”
    這話反倒把沙雅給問住了。
    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假設他是教會的人，自然沒必要騙少女。
    如果他是政府的人，更加沒有騙少女的必要。
    這裏是圓環城，是晨擁政府的核心城市之一，要是真發現了沙雅的身份想抓她，直接派人來就行，何必騙她出城？
    何況沙雅身為教會聖女的身份，隻有自己人才知道。
    沙雅一時找不到反駁的點，但還是沒輕易相信顧池，說道：“我需要問一問教會。”
    顧池點頭：“好，你問。”
    他的身份是係統給的，經得起查。
    目前看來，沙雅還並未接到自己身份暴露的消息——他太快了。
    教會意識到沙雅被出賣時，一定會在安排他們去保護沙雅的同時，提醒沙雅有危險。
    正常流程應該是沙雅先知道自己處境不妙，玩家再趕來圓環城與沙雅匯合，觸發後續保護沙雅的主線劇情。
    隻不過他一步五百公裏，比消息還先到。
    換而言之，他們還有點時間。
    顧池根據沙雅的反應判斷出大致情況後，反而沒有一開始那麽著急了。
    隻要趕在晨擁政府或玩家過來之前把人帶走就行。
    顧池索性在沙雅的允許下找了根凳子坐著，思考起了言靈術的問題。
    為什麽鎖定沙雅隻要20道韻，100多道韻卻無法強行將沙雅帶走？
    難道沙雅在他過來的一瞬間開啟了某種秘術，提高了自己的實力？
    可是他沒察覺到魔力波動啊？
    很奇怪。
    顧池看著去拿藏在書櫃裏的手機聯係教會餘黨的銀發少女，想了想，幹脆把小蚊子拿了出來。
    沙雅站在窗前，陽光照在她白色花邊的高領襯衫上，折射出淡淡的金邊，勾勒出少女上身曼妙的曲線，她一邊打電話，一邊時不時看顧池一眼，明顯還是對這個突然闖進自己房間的陌生男人不放心。
    顧池也不藏著掖著，光明正大地查了沙雅一下。
    主要是看屬性。
    沙雅掛掉電話，注意到房間裏的微型機器人，神色又有些提防：“你在做什麽？”
    顧池笑了笑：“沒什麽，沙雅小姐不用緊張，保險起見，我也需要確認一下沙雅小姐的身份。”
    沙雅目光不是很自然：“你這很像晨擁政府的手段。”
    教會沒有這種高科技產品。
    “我認為我們應該與時俱進。”顧池道。
    晨擁政府結合科技與魔法，研發出了新的體係，而教會還在執著於純粹的魔力。
    這場戰爭沒打過，或多或少與教會的固步自封脫不了幹係。
    相當於人家都在用大炮了，你還在搗鼓手槍，不輸才怪。
    不過說是這樣說，如果失去了對魔法的信仰，鳶尾教會也就不是鳶尾教會了。
    隻能說，從希拉瓦放過晨擁政府那一天開始，教會的失敗就已經成為了必然。
    顧池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問道：“沙雅小姐問的怎麽樣？”
    “需要一點時間。”沙雅道。
    戰敗後的鳶尾教會流離失所，四處躲藏，很多信徒彼此之間都沒見過，聯係也不方便，個人信息查得沒那麽快。
    “你呢？我是沙雅嗎？”沙雅語氣略帶自嘲，好像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鳶尾教會的聖女。
    “沙雅小姐不必氣餒。”顧池用稱呼給出回答，“隻要你活著，一切就都還有希望。晨擁政府能韜光養晦，東山再起，我們也可以忍辱負重，等時機成熟時再卷土重來，曆史的車輪，不就是在這樣血與火交替的戰爭中緩緩前行麽？”
    沙雅失笑：“沒想到你還挺會安慰人。”
    顧池臉不紅心不跳地道：“我曾經是個牧師。”
    沙雅的屬性是165，比他高了一截。
    屬性低不一定不強，但屬性高，一定不差。
    所以真正的問題並不是他帶不走沙雅——165總屬性，他帶不走沙雅是理所應當，反倒是鎖定沙雅隻花了20點道韻才不正常。
    從屬性分布來看，沙雅的力量與靈巧遠高於精神，前者分別為66和39，精神隻有18。
    少女是個近戰法師，可能是想走女教皇希拉瓦的路子。
    這倒是個好消息。
    他的魅惑之手就喜歡精神屬性不到20的目標，摸起來很順手。
    “到時可以摸她一把。”顧池在心頭思索。
    隻要少女主觀意識上願意跟他走，道韻需求就會大幅降低。
    如果他的身份查不明白，又或者沙雅不想跟他離開圓環城，他便可以稍微動一動粗。
    隻是20點道韻鎖定沙雅的問題還是沒法解釋。
    “鎖定”這項功能不單隻看精神，而是取決於整體實力。
    理論上講鎖定一個目標的基礎道韻消耗是固定的，但會因某些臨時因素提高或減少。
    目前顧池可以確定的因素有兩個，一是目標被鎖定時的狀態，受傷影響實力，可降低道韻消耗，反之被各種buff祝福，則會令他的消耗提高。
    這條規則顯然不適用於沙雅。
    他沒察覺到魔力波動，也看不出少女剛剛受過傷——受傷也不合理，鎖定沙雅瞬移過來和帶沙雅走，前後不過相差一秒，總不能沙雅也會言靈或什麽禁忌級的治療魔法，可以瞬間讓自己重傷痊愈吧？
    另一個因素是目標的主觀意識。
    比如他的凰姎老婆，假設凰姎在他想要鎖定她的那個瞬間，心裏有著願意被他找到，或是想立刻看見他這類“積極配合”的想法，那結果將和魅惑沙雅再帶走沙雅一樣，極大程度減少道韻的消耗……雖然減少後他還是鎖定不了凰姎。
    這個沒辦法，凰姎的境界太高，就像一個窮小子麵對一台價值千萬的豪車，即使打個一折，該買不起還是買不起。
    沙雅卻不存在這個問題。
    可顧池沒弄明白，沙雅為什麽會想被他鎖定？
    他是玩家。
    少女一不知道他的存在，二不知道他會現在過來，怎麽可能湊巧迎合他的言靈？
    除非……
    顧池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他抬眸看著沙雅，目光捎帶上了一絲審視的意味。
    這是個非常養眼的少女，一頭銀發好像傾瀉而下的銀河，精致的五官很符合顧池的審美，沙雅這個名字雖帶著西方風格，少女的長相卻是典型的東方麵孔，有種含蓄文靜的美，唯有那雙藍寶石般的眸子散發著異樣的魅力。
    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沙雅大概是個混血？
    “你這樣看著我很不禮貌。”沙雅蹙著好看的眉頭，說道，“牧師不應該是最懂禮儀的人嗎？”
    顧池：“那萬一我不是牧師呢？”
    沙雅怔了怔，隨即麵色微慍：“你欺騙我？”
    “沒。”顧池莞爾，“開個小玩笑而已，沙雅小姐不用緊張。”
    “叩叩叩。”
    這時，房門被一個女人敲響，略微急迫地道：“小姐，出了點事。”
    這語氣，一聽就不是什麽好事。
    女人是沙雅曾經的侍從，現在的女管家，妮黛爾。
    顧池已經說過繼續待在圓環城會有危險，沙雅很容易聯想到這件事上來。
    她不由看了顧池一眼。
    顧池聳聳肩：看吧，我沒騙你。
    “進來。”沙雅對妮黛爾道。
    妮黛爾推門而入，一看到顧池便大驚失色。
    她沒看錯吧？
    聖女房間裏怎麽有個男人？！
    幾乎是下意識的，妮黛爾身上便湧出一股澎湃的魔力，她右手挪到背後，掌心上空氣扭曲，凝聚出一團紊亂的氣流。
    妮黛爾快步來到沙雅身前，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少女，
    沙雅則看向顧池：“顧，你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
    “行，你們聊。”顧池沒多說什麽，在妮黛爾地注視下離開房間。
    等他關上門，妮黛爾手裏的氣流才緩緩消散，問沙雅道：“小姐，他是……？”
    “不用管他。”沙雅沒有解釋的意思，平靜道，“你說你的事。”
    妮黛爾不好再問，眉宇間才退下的驚疑又變成了急切：“小姐，我剛接到電話，我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沙雅比妮黛爾想象中鎮定許多：“誰告訴你的？”
    “塔斯亞酒店的人，信得過。”妮黛爾道，“他們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讓我們做好撤離準備。”
    如今鳶尾教會不複存在，信徒們隻能藏匿於各個城市中，建立一些秘密聯絡點，塔斯亞酒店便是其中之一。
    沙雅卻在琢磨“正在趕來”這幾個字。
    這麽積極啊？
    那肯定是玩家咯？
    “他們什麽時候到？”沙雅問。
    妮黛爾：“最遲今夜。”
    半夜三更很適合跑路。
    玩家都喜歡搞夜間活動。
    沙雅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去收拾一下吧。”
    “好。”妮黛爾退出房間，出來時瞧見走廊上倚著牆壁沉思的顧池，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是怎麽進來的，她一點端倪都沒察覺到。
    聖女也不解釋，難道是偷偷帶回家的男朋友？
    顧池注意到妮黛爾的目光，衝她笑了笑，再度進入沙雅的房間。
    這次他明顯感受到少女對他沒那麽提防了，同樣，他也差不多找到了20點道韻鎖定少女的原因。
    “沙雅小姐現在相信我了？”顧池問。
    “我還是要確認你的身份。”沙雅說道，“而且相信歸相信，我為什麽一定要跟你走？難道不是等接應我們的人進城再走更安全嗎？”
    “不不不。”顧池張嘴就是一頂大黑鍋扣在其他玩家腦門上，“跟他們匯合隻會讓我們的處境變得更危險，因為出賣你的人就在他們之間。”
    沙雅：“？”
    “你怎麽知道？”
    沙雅問：“有證據嗎？”
    “我自己就是證據。”顧池將包裏的預言家麵具拿出來，豎在自己眼前，他的雙眸透過麵具看著少女，聲音歎然：“不瞞沙雅小姐，我曾經是一名預言家。”
    這一瞬間，顧池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清晰地捕捉到了少女眼中一閃即逝的亮光。
    似乎，沙雅小姐對“預言家”三個字和這張麵具，有一點點敏感呢。
    顧池麵具下的唇角微翹。
    小幽子，露出雞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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