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說一把辛酸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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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村的房子。
    一排正房,中間是堂屋,正麵靠牆擺著一張自家打製的八仙桌。
    桌上放著一張遺像。
    黑白的相片被放在相框中,斜靠著牆,女人嘴角帶著笑,眼睛彎彎,溫柔的看著前麵的人。
    張悅爸爸紅著眼滾著淚,站在八仙桌前,對著女人那雙眼睛。
    “她媽,你聽見沒,咱閨女被醫院聘用了,悅悅被醫院聘用了!”
    張悅以前有個弟弟。
    小時候出車禍,說是心髒受損,不治身亡。
    那之後,張悅就有了一個堅定的目標,長大要從醫,從醫要做心內科的大夫。
    她多努力啊。
    深更半夜,屋裏那盞燈還亮著,天光漸明,才沒熄滅幾個小時的燈又亮起,都是張悅坐在桌子前背書做題。
    從初中到高中。
    六年如一日。
    夏天汗水浸泡,連褲子都粘在屁股上,坐的太久,屁股上的皮肉潰爛,那褲子一扯就拽著神經疼,她一句抱怨沒有。
    冬日寒氣逼人,坐久了小腿腳趾都是僵硬的,她裹一床棉被,坐在那裏勤學苦練,一坐就是半夜。
    就這麽努力,努力了六年,年年期中期末都是年級前十名。
    偏偏高考得了個二百多分的成績。
    成績出來那天,張悅差點沒投河自盡了。
    這個成績,連個專科都讀不成。
    他想過讓女兒複讀一年,可當時張悅的班主任卻冷漠的說,複讀意義不大,她也就這個水平。
    想起過往,男人站在那八仙桌前,哭的泣不成聲。
    高考完的那幾個月,張悅過得多難多煎熬他簡直不敢想,現在一想起來都會心口疼,疼的喘不上氣。
    這孩子堅強,硬是咬牙扛過來了。
    沒複讀,轉頭出去打工了。
    就在宣城醫科大的咖啡廳找了一份工作。
    輪班倒的工作,休班的時候她就抱著自己買的書去旁聽。
    醫學生讀書,本碩博連讀,讀八年,張悅在那咖啡廳打工打了七年。
    最後一年,她二十五歲,交了一個男朋友。
    男生知道她在咖啡廳打工,知道她高考隻考了二百多分,知道她家是農村的,知道她在醫科大是蹭著讀書,但喜歡她的緊,追了她好久好久她才同意。
    還來了家裏好幾次。
    男人見過那個男孩,很優秀很陽光的一個孩子,和他麵對麵的坐在院子裏,和他說,自己真心喜歡張悅,想要娶她。
    二十五歲,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談婚論嫁了。
    男生還說,畢業就結婚,結婚以後讓張悅去參加成人高考,以後也能拿從業資格證。
    他們一起暢想未來,計劃的那麽完美,他甚至帶著張悅見了自己的父母。
    他父母很喜歡張悅。
    偏偏張悅二十五歲生日那天,男生和她分手了。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張悅就站在雨裏哭。
    撕心裂肺哭了一夜,第二天高燒,第三天高燒,第四天高燒……
    燒了一周。
    醒來告訴他,男生在同學聚會上和另外一個女生發生了關係,那個女生懷了孕,他們要結婚了。
    張悅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
    專心準備成人高考。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平時明明做題做的順風順水,偏偏一到最後考試,總是考不中。
    連著考了兩年,最終分數都慘不忍睹,張悅受不住這個刺激,放棄了,不考了,那年她都二十七了。
    留了一屋子的醫學書,出去打工了。
    高中畢業,能做什麽。
    或許還是喜歡,或許是心高氣傲,放棄了一年的醫學,她又撿起來。
    不學那些行醫治病了,改成了醫學護理。
    想著過往,男人那通紅的眼底,淚珠子就沒斷。
    兩年前。
    張悅好容易在工廠做到了班長的位置,結果他被牛雲泰冤枉,媳婦投河自盡,張悅也讓工友鬧得在工廠待不住,被迫離開。
    抹一把臉上的淚,男人回頭看張悅。
    張悅就站在門口,看著他,也看著桌上相框裏的女人,帶著一臉斑駁的淚,笑,“我進醫院了。”
    終於!
    進醫院了。
    如願以償,成了一名醫護人員。
    這一年,張悅35歲。
    人生攏共才多少年,她磕磕絆絆過了前半生,最最該張揚繁華的前半生,她過得說一把辛酸不為過。
    宣城。
    錦城小區。
    張斌把他姐和爸媽從醫院弄出來就直接把人送到這邊。
    這是他姐的家。
    盡管張斌的爸媽還想住到張斌家裏。
    畢竟這樣他們才能一直把張斌家裏的好東西源源不斷的給閨女,才能讓閨女在張斌家裏享福。
    可現在張斌一副和他們仇人的樣子,他們也隻能從長計議。
    “爸,媽!”
    回了家,張悅正躺在床上玩手機,忽然刷到醫院對今天事情的通告,一下蹦起來大吼一聲。
    老頭老太太正在客廳摘韭菜準備給閨女烙餡餅吃。
    聽到叫喊趕忙進屋。
    “怎麽了。”
    張悅一張臉陰沉到扭曲,將手機杵到老頭老太太跟前。
    “醫院說咱們無理取鬧,給那個賤人破格錄取了,她現在成了三甲醫院心內科的護士!”
    張悅幾乎說的咬牙切齒。
    “憑什麽!她連大學都沒讀過,就一個高中文憑,憑什麽!”
    一聽這個,老太太頓時臉色大變,“她咋還做了護士?那咱們下午那一場鬧都白鬧了?醫院這麽通告,那網友們就沒反應?不鬧?”
    張悅氣的快炸了。
    “鬧個屁,張斌在醫院通告底下發言,說這事兒是咱們不對!”
    “啥!”老太太一下怒火三千丈,掏出手機就要給張斌打電話,“這吃裏扒外的小兔崽子,他瘋了嗎!”
    結果電話撥出去三四遍,沒人接。
    老頭老太太並著張悅,一家三口,怒火衝天,大眼瞪小眼。
    “不行,決不能讓那個賤人就這麽進了三甲醫院,媽,現在醫院心內科的主任,就是當時縣城上來的,不說讓那賤人知道我的事,萬一讓她知道斌子當年……”
    “那咋辦!”老太太六神無主,但不影響一臉凶狠。
    張悅深吸一口氣,“直播,我要把那賤人的破事都抖摟出去,讓網友知道她是個什麽玩意兒,我倒要看看,醫院是不是還要從垃圾裏撿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