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啥驚朕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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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要讓他們怎麽吃進去的就怎麽吐出來。
    陳六老爺隻覺心頭窩火。
    他被人欺負得無法還手,不,不,不僅無法還手,甚至他連對方的招式都沒看清,就被打得暈頭轉向、予取予求…
    “把你這宅子賣了,有個兩三百兩…”
    陳六老爺環視一圈,涇縣地價不值錢,能賣個兩三百兩不錯了,又看豬剛鬣身後的美婢玉仆,粗略算算,“再把你買的這些丫頭美婦也賣了,湊個一百來兩,你置在你父母名下的那些地呢還留著作甚你死了,銀子能跟著你下黃泉”
    陳六老爺語氣嚴厲,一副教訓自己子侄的語氣。
    豬剛鬣愣在原地,哭都忘了。
    媽的!
    這個時候了!
    還想把他吃幹剝淨!
    還讓他把地也賣了!
    那他以後怎麽活
    他還能回陳記做事嗎
    這個老不死的!
    豬剛鬣衝口而出,“難道銀子能跟你下棺材了!”
    豬剛鬣冷笑一聲,“六老爺,您把銀子攥那麽緊,不怕銀子化掉啦——我從陳記摳錢的時候,您可是一點沒閑啊!你摳得比我還多!還狠!”
    “這一千兩,我不給!”
    豬剛鬣撐著脖子吼,青筋暴起,“誰愛給誰給!等我下了獄,我該說什麽就說什麽!賬目的事,我有一份,你就有兩份!到時候你看陳家饒不饒你!”
    “你瘋了!”
    陳六老爺羊須胡飛起,警覺地四下探了探。
    他和這豬不同。
    這死豬是陳家雇來的,貪點錢最多是把銀子吐出來,再受點刑獄之災。
    他是陳家人!
    他兒子、甚至還在青城書院讀書的孫子若還想有出息,就要仰仗著宗族父老!以後讀書、做官都還要族長寫薦書!
    這年頭,沒有宗族撐腰的人,就像離了枝幹的葉子,別人想踩就踩,想撕就撕。
    先前瞿氏不動他,不過是因為大哥死後,老五帶著他站在這個嫂子後麵,硬把她給拱上去,瞿氏要對他對老五動手,就是恩將仇報、沒有心肝肺。
    如今這個局麵…
    陳六老爺氣得胸口發悶,像大錘抵在胸骨,如今這個局麵,他要是不把銀子掏出來,這頭死爛豬會像頭王樣咬住他不撒口!
    這就不是瞿氏主動動他,是他的把柄被遞到瞿氏手邊,他的脖子已經被伸到瞿氏刀邊,瞿氏隻要一抬手,他們這一房活路就斷了!
    要是這頭豬死了就好了…
    陳六老爺眯眯眼。
    豬剛鬣扯開嗓門,“我家裏是有本賬的,記著這些年的賬錢,甚至還有六丈宣、八丈宣的走向…李老章的死,李二順的殘…就算我沒了,這些賬也該送哪兒就送哪兒!”
    陳六老爺眼神一變,喉嚨發癢,輕咳一聲,“你這個豬腦子…”
    豬腦子,但趨利避害的本能卻很靈敏。
    居然…居然還記了本賬
    賬本和李老章、李二順都不怕。
    怕的是追究丈八宣、丈六宣去了哪兒…
    “這樣吧。賬我出七百兩,你把剩下的銀子給了,我調你去旌德做檀皮采買,咱們避避風頭,等那兩個殺千刀的蠢貨走了,咱爺兩再碰頭發財。”
    陳六老爺忍下心頭的燥,態度自然地安排下去,“我等會差人把票子給你送過來,你給陳敷送去。”
    豬剛鬣平靜下來。
    離開涇縣
    離開涇縣也成。
    有錢在哪兒不成
    陳六老爺見安撫下來了,又道,“你這個宅子該賣就賣,不想賣留下也成,裝你那些心頭肉正好。事不宜遲,也不曉得陳敷來還要做什麽,今天收拾妥帖後連夜走,我來安排你的去向。”
    豬剛鬣轉了眼珠子,隔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那就先不賣吧,等您把陳敷趕走,我回來還住呢。”
    陳六老爺樂嗬嗬念了句,“阿彌陀佛!但願我這把老骨頭還鬥得過那兩個傻蛋子!”
    陳六老爺又安撫兩句,便轉身出了這套風格華麗的宅子,一出門臉垮得比馬還長。
    “…去送信!照舊在寶蟬多寺埋伏,這死胖子一露頭就砍了。他如果真有賬本,要出遠門必定隨身攜帶,金銀財寶請大王們分了,賬本給我送回來。”
    身邊也是個老頭,沒胡子。
    “是是是…咱們真給那七百兩”
    陳六老爺點頭,“不給咋辦陳敷那小子鐵了心要這些錢,他要就給他。”
    老頭道,“可惜了了!”
    陳六老爺笑起來,“可惜什麽去票行做個日子——半年之後才能兌換現銀。”
    老頭愣了愣,“那也能兌出銀子啊!隻是在日子上卡了他們一把罷了…”
    “你自己算算,他們把那些債還清了,店肆作坊的租子、更換器備、過年的紅封…他們還有多少錢來拿”
    陳六老爺笑得慈眉善目,“更別提還有個大頭。”
    老頭明白過來,笑彎了腰,“是是是!您最聰明!年初要是定不上銅陵的檀皮和稻草,那就隻能用三縣的了…做出來的紙可就大打折扣了!”
    “他要是往宣州去了信要銀子,我那嫂嫂倒也會給,隻是他在這兒估計呆不長了。”
    本來闔家上下都認為這老三就是個廢物,去封信要銀子不就是落實他就是個廢物嗎
    廢物憑什麽把持涇縣作坊
    憑那個姓賀的賤人嗎
    等他們徹底對老三失了望,在涇縣陳家還不是他想幹幹啥,那小賤人性子烈,但模樣真不錯的,收了房或是強占了去,誰又能為她出頭
    陳六老爺笑嗬嗬。
    老頭也笑嗬嗬。
    其樂融融。
    到了夜裏,豬剛鬣來了趟長橋會館,姿態放得很低,一出手就是全額一千兩,“六老爺派我去收檀皮,許是到年後才回來…”
    在顯金意料之中,接下票子,看了鮮章又看了錢莊,再遞給董管事,笑道,“您可真是解我燃眉之急呢…湊錢快得我還以為這是假票子呢。”
    豬剛鬣“哎喲喲喲”三聲,“您熟知大魏律法,製造假銀票是個什麽重罪,我可沒那麽多腦袋掉哦!”
    顯金看向董管事。
    董管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顯金方笑道,“那您去好,後會有期。”
    卻,後會無期。
    第三日,顯金便收到了官府的信,據說豬剛鬣前往旌德的馬車在寶禪多寺被劫了,金銀財寶洗劫一空,人被抹了脖子,黃燦燦的脂肪和紅豔豔的血流了一地。
    民事官司變成了刑事官司…
    中間必有比假賬更厲害的彎彎繞。
    顯金突然想起什麽,心頭一驚,連讓董管事前往錢莊兌賬。
    董管事垂頭喪氣回來,“兌不了!這樣大額的銀票要提前與錢莊招呼,這幾張票子的兌款日期到六月後去…”
    顯金緊抿唇,隔了一會兒方笑了笑。
    “有意思。”
    陳六老爺,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