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放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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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線奉軍第二梯隊營地
    在一棟民房內,兩名身著黃褐色軍裝的奉係軍官正坐在椅子上閑聊,地上的花生殼、棗核顯示出這倆人的嘴巴一直沒停過。
    “聽說西路那邊兒被直軍幹廢了?”
    “說實話,我聽到這事兒的時候,還真不驚訝!”
    “我也不驚訝,老帥派誰當西路總司令不行,偏偏要派張敘五。”
    “那沒辦法,誰讓他在前清的時候,就跟著老帥東征西討,老帥信任他!”
    “信任也得有個限度吧,總不能把這麽重要的差事,交給他來負責。”
    “這下好了,西路敗了,光剩咱們東路,這能打得贏嗎?”
    “能不能打贏,這事兒就不是咱們說了算的,咱們能做的就是聽少帥的吩咐,他讓咱們打哪兒,咱們就打哪兒!”
    談話的兩人正是林鴻飛在軍校時極為要好的同學—馬躍川、金連山。
    現在的兩人已是奉軍第三混成旅的兩名團級軍官,深得旅長張漢卿的信任和欣賞。
    正當兩人聊得正酣時,一名士兵快步走進來,敬禮說道:“兩位長官,旅座讓您二位去司令部一趟。”
    馬躍川和金連山兩人把手裏的花生殼一扔,隨即起身向外麵走去。
    東線奉軍第2梯隊的營地被設置在一座普通的小村莊內,村裏的百姓為了躲避戰亂,已經拖家帶口的逃往別處了。
    此時的村莊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座軍營,到處都是奉軍士兵的身影。
    此次直奉作戰,身為大帥之子的張漢卿被委任為東線奉軍第二梯隊司令。
    副司令則是奉軍悍將郭鬆齡,此人曾在東三省講武堂擔任過教官,馬躍川和金連山對他也很是尊敬。
    來到司令部,此時第二梯隊的幾個主要軍官都已經聚在此處,坐在主位的張漢卿看到馬躍川、金連山走進來,伸手示意他們說道:
    “躍川、連山,趕緊入座!”
    “是,長官!”
    馬躍川和金連山趕緊找了個位子坐下。
    見人已經來齊,張漢卿向一旁的郭鬆齡眼神示意,郭鬆齡微微點頭,然後冷著臉看向眾人說道:
    “剛剛得到消息,第一梯隊的鮑德山旅未能阻止直軍北上,現在直軍主力第3師、第26師、連同第16師一部已從西線轉移至東線,目前正向我軍逼近。”
    “大帥命令,我第二梯隊務必要攔住直軍北上,為大部隊爭取撤離時間!”
    “各位,有什麽問題嗎?”
    郭鬆齡軍事才能過人,但平日裏不苟言笑、性情嚴肅,所以下麵的軍官對他是又敬又怕,連馬躍川這個都敢跟少帥嘻嘻哈哈的二愣子,在郭鬆齡麵前也是老老實實的。
    不過聽到這樣的安排,馬躍川還是忍不住開口抱怨道:
    “連阻擊都打不好,這鮑德山的旅長怎麽當的,趕緊把他撤職算了,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郭鬆齡臉一耷拉,冷眼看著馬躍川,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馬躍川還是心虛的低下頭。
    一旁的金連山見狀,趕緊開口岔開話題,幫著給兄弟解圍:
    “長官,直軍以將近三個師的兵力北上,我們目前隻有兩個旅,兵力上處於絕對劣勢,而且手中的重武器也不是很多。”
    “能不能讓上麵再派些援軍來,若是沒有援軍,分撥給幾門火炮也可以。”
    郭鬆齡微微搖了搖頭:“別想了,援軍和重武器都沒有。”
    “我軍西線潰敗,不僅不能給予我們支援,大帥那邊兒還要分撥出一部分兵力去收攏潰軍。”
    “第一梯隊擋不住直軍,已經私自後撤了,大帥手中能動用的兵力已經所剩無幾了。”
    說到這裏,郭鬆齡的臉色尤為嚴肅凝重:“可以說,我軍剩餘主力能不能撤回關內,就看在座諸位能不能擋住直軍主力了!”
    馬躍川眉眼中帶著一絲怒氣,剛開口想抱怨幾句,結果被金連山暗中錘了他一拳,讓馬躍川憋了回去。
    此時的郭鬆齡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在進行了一番作戰部署後,便讓眾人下去調動部隊、進入陣地。
    馬躍川和金連山也要離開,但卻被張漢卿、郭鬆齡開口留下:
    “躍川、連山,你們兩位留一下!”
    隨著眾人離去,司令部內隻剩下他們四個,隻見張漢卿開口問道:“我聽說此次率領直軍16師作戰的林鴻飛是你們二人在保定軍校的同窗,是嗎?”
    馬躍川點點頭道:“對,不光是他,還有吳子玉的侄子吳湧泉,後來鴻飛娶了湧泉的親妹妹。”
    “當年他成親的時候,我和連山還跟著去魯省湊了湊熱鬧。”
    金連山也搭話道:“隻不過軍校畢業後,我們幾個就沒再見過麵,一開始他倆都在魯省當兵,然後不知怎地就去了嶺南省。”
    “後來我們聽說他倆在嶺南省搞出了大動靜,鴻飛升任一省督軍,湧泉占據鄂西一地,成了直係內部響當當的一方諸侯。”
    說到這裏時,馬躍川和金連山露出幾分羨慕的眼光,不過更多的還是為自己弟兄出人頭地感到高興。
    金連山看向張漢卿問道:“長官,您為什麽突然問起這件事情來了?”
    張漢卿苦笑了幾聲道:“還能為什麽,你剛才說得沒錯,以咱們第二梯隊兩個旅的兵力,抵擋直軍三個師的進攻的確有些困難。”
    “一旦我們沒法遏製住直軍進攻的勢頭,就很有可能讓直軍進逼關外,威脅關外三省。”
    “而此次擔任主攻的,正是林鴻飛的16師部隊。”
    話說這這裏,金連山已經明白少帥的意思了,他開口道:
    “所以,您想讓我們和鴻飛私下會麵,勸他在進攻的時候不要太賣力氣?”
    張漢卿點點頭:“對,林鴻飛手下的16師作風頗為凶悍,手中武器更是精良。”
    “如果能說動他放緩進攻,我們阻擊直軍的勝算就又多上幾分。”
    一旁的馬躍川是個直率脾氣,他直接說道:“可是這麽大事情,我們光靠同窗的情分,恐怕說不動他吧。”
    張漢卿也坦誠道:“這個我清楚,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探出林鴻飛的口風,看看究竟付出什麽代價,才能換來他放緩進攻!”
    “隻要不過分,咱們都可以答應下來!”
    張漢卿還是看得很明白的,他知道以林鴻飛現在的身份,無論什麽代價,也不可能讓林鴻飛轉投奉係。
    就算有代價,那也是現在的奉係沒法給予的。
    更何況招攬一位一省督軍,以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沒有那個資格,哪怕林鴻飛跟自己是同齡人,但人家已經能在身份上和奉係張作相、張敘五等一眾老將平起平坐。
    想招攬他,那得是自己的父親出麵才行!
    因此,隻能花費相對小一些的代價,來換取林鴻飛在進攻時的放水,為己方撤退多爭取一些時間。
    馬躍川、金連山都是張漢卿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在得知張漢卿的意圖後,自然沒有推辭,立刻答應下來。
    兩人化妝成普通商人模樣,也沒有帶上護衛,隻是懷揣著一封張漢卿的親筆信和一張兩萬大洋銀票的見麵禮向江北軍的營地方向走去。
    傍晚時分,馬躍川和金連山被幾名巡邏的士兵攔下,看著眼前身著褐色軍裝、頭戴英式鋼盔的士兵,倆人明白自己已經到了江北軍的駐地了。
    在道出自己的身份後,江北軍士兵立刻對馬躍川、金連山兩人搜了一下身,見兩人沒有攜帶武器,這才押著他們往營地裏走。
    作為主攻部隊,江北軍的營地位於整個直軍大營的最前沿,宛如一根羽箭最前端的鋒利箭簇一般。
    從走進江北軍營地開始,馬躍川和金連山就忍不住暗暗讚歎,眼前的軍營雖然人來人往,但秩序並不混亂。
    周遭的地麵很是平整,一看就是專門用鐵鍬、鋤頭整理過的,四周也沒有任何雜物、垃圾,非常幹淨。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能讓數千人的軍營保持這種整潔的狀態,江北軍的軍紀可想而知。
    一支軍紀良好的部隊,一定是一支戰鬥力凶悍的部隊。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當兩人途經一片寬敞的空地時,隻見不遠處停靠著四輛雷諾坦克,數名坦克車組成員正拿著工具對坦克進行保養。
    旁邊,則是一字排開、足有十餘門之多的山炮,炮兵們正拆卸著山炮、將零件一一進行清理、維護。
    至於重機槍、迫擊炮等武器則更是數目不菲,江北軍數千人的火力,竟然絲毫不遜色一個整編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嘶!”
    馬躍川和金連山忍不住對視了一眼,互相從對方的臉上看出了震驚與擔憂。
    以這等火力向奉軍陣地發起進攻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在防線上撕開一道口子。
    正當兩人心情沉重之際,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哎!”
    “這不是躍川學長和連山學長嗎!”
    馬躍川、金連山一聽,立刻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望,就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兩人稍稍一回憶,立刻笑著說道:
    “裴宗澤!”
    “竟然是你啊!”
    裴宗澤,林鴻飛、馬躍川、金連山等人在保定軍校的學弟,最初在陝省當兵,後來被林鴻飛召至麾下任職,現在已經是江北軍團級軍官。
    老同學見麵,三人自然十分欣喜,裴宗澤得知兩人是來見林鴻飛的,便主動帶路道:
    “走,我帶你們去見學長,他這會兒沒再營房,正在營地外看弟兄們踢球呢!”
    穿過營地,眾人來到一片荒地前,此時二十多名江北軍士兵穿著單薄的衣服在荒地上來回跑動、全身汗漬淋漓的爭搶著一顆老舊的足球。
    荒地的兩端,豎立著兩個用漁網、木棍搭建的簡易球門,兩個守門員站在球門前,手上戴著從坦克車組那裏借來的皮手套,以此作為接球時的緩衝。
    荒地的周圍占滿了看球的士兵們,盡管這場球賽的水平並不高,但眾人依舊看得十分過癮,一臉興奮地大呼小叫。
    “學長在嶺南省組建了一支航空部隊,他從英格蘭雇了兩名飛行教官,這兩人都喜歡足球,來嶺南的時候,還隨身帶了兩個足球。”
    “結果,這足球先是在航空部隊裏興起來了,然後又在傳到了機場的守衛部隊。”
    “學長也很喜歡看足球,所以這足球就迅速在軍內流行開了,最後整個江北市乃至整個嶺南都開始踢球了。”裴宗澤指著球場介紹道。
    馬躍川忍不住打趣道:“一省督軍喜歡看球,然後這足球就在省內開始流行。”
    “這算不算是上行下效了?”
    裴宗澤哈哈笑道:“其實也不能算,畢竟這球賽確實挺有意思的,現在江北市除了軍內的幾支球隊,民間也出現了七八支球隊了。”
    “我們來直隸之前,江北市的幾個富商、地主還掏錢辦了足球比賽,聽說光是票錢就把成本給收回來了。”
    金連山似乎想到了什麽,他意味深長道:“看來江北市又多了一種賭博方式了!”
    裴宗澤也是意味深長的一笑:“可不,那幾個富商、地主就靠著坐莊擺盤,這腰包就迅速鼓起來了。”
    正當三人閑聊之際,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朝他們走來,緊接著便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
    “我還說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啊!”
    隻見林鴻飛大步走過來,摟著馬躍川、金連山兩人就是一陣大笑。
    馬躍川故意打趣道:“哎呦呦,這位就是威震嶺南的林大帥吧!”
    “林大帥好,卑職給林大帥敬禮!”
    說著,馬躍川誇張的給林鴻飛敬了個軍禮。
    “你快滾一邊兒去吧!”
    林鴻飛一巴掌把馬躍川的右手拍下去,然後摟著他倆的肩膀就往自己的營房走:
    “我來直隸之前,還想著能不能趁著打仗的空隙,跟你們兩個見上一麵,沒想到你們還真來了。”
    “今晚咱們小飲幾杯,見到你們我是真高興!”
    林鴻飛當然清楚馬躍川、金連山親自來到自己的營地,肯定是帶著使命來的。
    不過在討論正事之前,還是要先和老朋友們敘敘舊更為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