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夫子之所以如此受眾人尊敬，不僅僅因為他曾身為太子少師，更因為他在杏壇中的地位。
    他是大離僅有的幾名大儒之一。
    真正的門生遍布。
    並且他在朝為官時，曾多次主持會試，在場這些官員，起碼都有三分之一受過他的教誨。
    太子見到了都要叫一聲老師，大離國主也對他推崇有佳，雖然年事已高，不再過問任何事，但影響力依舊巨大，是杏壇泰鬥人物。
    可想而知。
    如此人物，自然無人不服。
    此刻，朱老夫子已經被請到了貢院，張上青和左行風親自去請的，事實上，若非考卷事關重大，他們本應該帶上試卷上門。
    但如今隻能麻煩朱老夫子親自走一趟。
    朱老夫子身材高大，須發皆白，但氣色紅潤，精神抖擻，聽聞貢院出了一篇奇聞，讓眾人都爭執不下，也不由生出了一絲興趣。
    “有勞朱老了！”
    眾人見過禮後，趙長明這才遞上試卷，畢恭畢敬。
    眾人也都在耐心等待著。
    朱老夫子一開始神色平淡，慢慢的，眼神變得越來越明亮，最後又歸於平靜，臉上浮現一抹欣慰之色。
    左行風忍不住問道：“朱老，如何”
    眾人也都無比期待的看了過來，顯然都想聽聽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會給予什麽評價。
    朱老夫子看了眾人一眼，淡淡笑道：“老夫已經退養，該如何定奪還得你們拿主意。”
    這！
    眾人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
    張上青苦笑道：“朱老，您這可就為難大家了，就是因為有爭執，大家才想請您老定奪。”
    “對！”
    眾人紛紛附和道。
    朱老夫子搖頭笑了笑，“若是老夫定奪，你們即便嘴上不說，心裏還是不認可的。”
    眾人惶恐，紛紛表示不會。
    朱老夫子繼續道：“其實很簡單，既然要服眾，那就讓天下的讀書人自己來選擇。”
    “把你們看好的幾篇文章一起張貼出去，屆時自然會有結果。”
    “……”
    “這個辦法不錯，讓考生自己來選。”
    “好是好，但從未有過先例，會不會有什麽不妥”
    “……”
    有人支持也有人擔心，說白了，最終拍板的還是要左行風，他才是主考。
    左行風此刻已經明白了朱老夫子的選擇，這樣一篇雄文，一旦張貼出去，必然會引起極大的轟動。
    另外幾篇策論雖然不錯，但這樣的東西，說實在的，眾人都看膩了，且也沒有什麽新意，不可能贏得了這樣的雄文。
    如此一來，這篇雄文必勝無疑。
    隻是，朱老夫子為什麽要拐這麽個彎呢
    等等！
    左行風恍然間明白了什麽，這篇雄文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激勵人心嘛！朱老夫子此舉，分明就是在成全此文。
    明白這一點，左行風沒有再猶豫，向著朱老夫子行了一禮，“多謝朱老指點，學生明白了。”
    “來人，即刻將此文抄錄，張貼貢院之外。”
    ……
    “什麽不是榜單而是考生策論文章”
    “讓考生自己評選出其中的最佳”
    “這是什麽操作這屆主考官這麽肆意妄為的嗎”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
    無數學子湧向貢院，盡管今天還不是發榜日期，但這樣的事情聞所未聞，大家都想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白斬浪也是其中之一。
    聽聞這件事，他都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也來到了這裏。
    何止是他，齊人傑、王靖安等等，無數學子湧來，甚至還有兩大學院的夫子們，因為即便是他們，活了大半輩子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
    但如今確實發生了。
    此刻眾人都圍在告示欄前。
    “天地蒼蒼，乾坤茫茫，離朝少年，頂天立地當自強……”
    這是什麽文
    有人下意識念出，頓時感覺一股蒼茫之氣磅礴而出。
    “少年離朝者，則離朝少年之責任也，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
    “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獨立則國獨立。”
    “……”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潛龍騰淵，麟爪飛揚，乳虎嘯穀，百獸震惶。”
    “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鬱鬱皇皇。”
    “幹將發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蒼，地履其黃。”
    “縱有千古，橫有八荒，前途四海，來日方長。”
    “美哉我離朝少年，與天不老！壯哉我離朝少年，與國無疆！”
    “……”
    一篇離朝少年說直接引爆了全場，眾人隻覺得熱血澎湃，情難自禁。
    齊人傑隻覺得一股血氣自體內直衝天門，那種感覺難以言明，讓人激情澎湃，振奮不已。
    仿佛有一負承重的擔子壓在了肩頭，但是他並未覺得不適，反而生出一種使命感，榮譽感。
    白斬浪也呆了，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文章。
    這一刻，他再次生出一種想把自己的文章摘下的衝動，上一次是花滿園，而這一次……
    不會又是他吧
    “此文作者是誰如此雄文還用選嗎這若不是最佳，還有什麽文是最佳還有什麽文敢拿最佳”
    “不錯！僅此一文，本屆鄉試的解元都不用選了。”
    “此文雖好，但有偏題之嫌。”
    “可笑！策論題目是什麽國之振興，在於少年……這文非但沒偏題，反而是最好的策論，策的是人心，是我離朝少年的士氣、擔當，若是此文都不能成為最佳我第一個不服。”
    “說得好！此一文，足以抵得上千百篇策論。”
    “……”
    人群徹底沸騰了。
    在所有人眼中，這根本就不是選擇題，其它文甚至都不配放在一起選擇。
    年輕人接觸新鮮事物總是更快，他們沒有老學究那些條條框框。
    然而即便老學究，白鹿書院的袁弘揚袁老夫子，此刻也不禁讚歎，“此乃千古雄文，當鐫刻在白鹿書院，以示院內學子認清自身擔當。”
    隨後，同被張貼了策論的白鹿書院大才子莫問春，主動摘去自己的文章，並當眾承認自己的策論無法與之相提並論，退出榜一之爭。
    他的帶頭讓其他人也紛紛摘掉了自己的文章。
    至此，告示欄上便隻剩下了那一篇“離朝少年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