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希望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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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清楚了其中關節之後,沮授並沒有太多歡喜。雖然慶幸自己的名聲保住了,可韓馥畢竟還是他的主公。致使他陷入了險難困境,終究有些擔憂。而且,他對於袁瀾隱隱起了忌憚之心。連韓馥的心理都琢磨透了,袁瀾心思之深遠超他想象。幾日的相處下來,若非袁瀾親自說出一切,他恐將無法看透在袁瀾溫潤大方下麵竟然還有一顆陰沉詭譎之心。似袁瀾這般看不透深淺的人,隻可為友;若為敵,恐遭難測。
“瀾知道先生看不起陰謀詭計,可若韓馥是明主,又豈會輕易中了瀾的算計,說起來也還是韓馥不夠信任先生而已。倘若韓馥將一切徹底調查清楚之後在來責問先生,不論給先生哪種結果,也都比現在既懷疑先生、又還要調查來得好。”袁瀾輕聲說道,語氣裏盡是對沮授感到不公的惋惜。
沮授眼神一黯,沒有回應反駁袁瀾,講的都是實話又讓他如何去駁斥。事實就如袁瀾所講一樣,隻要韓馥能夠對他多一些信任,在心平靜和的情況下詢問他。沒有像剛才那樣失態叱責他,他們兩人又何至於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韓馥剛才的反應表現,著實讓他感到失望透頂。
僅憑一封信、一些明麵上的信息,就說他賣主,那是在質疑他的名士聲譽。名聲對於名士而言,在某種程度來說甚至自身性命還要來的重要。可是就在剛才,他的名譽卻被韓馥踐踏的體無完膚。盡管知道韓馥是含怒失去了理智才說出那些話,可他還是感到了莫大的侮辱。此時在聽著袁瀾的話,明知道是在挑撥。可韓馥在他心裏的印象,真真切切是不複從前了。
“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二公子解惑。”沮授忽然看向了袁瀾,目光中透著疑惑、驚歎、忌憚。
“先生請講。”袁瀾也好奇沮授想問什麽。
“二公子,你為何來跟我說這些?你若不說,想必我也不會知道是你在背後陷害我。”沮授不解道,他想不明白袁瀾為何主動將一切說與他知道。隱瞞,有時候比真相更容易讓人接受。
袁瀾眼中閃過一絲暗淡,麵露難受,低沉道;“以先生的聰明才智,很快就能想通這一切都是家父在設局算計你。屆時,想必先生自然而然會記恨上家父。可這一切都是瀾策劃的跟家父無關,瀾不想家父替我背負這個罵名。先生若是想恨,就恨瀾吧。而且,瀾也不願在欺騙先生了。”
在袁瀾說出事情的真相後,沮授的確感到是很氣憤,任誰被自己親近的人算計還會高興?不過袁瀾說出的答案還是讓他很滿意,百善孝為先,自古孝者始終都是令人尊敬的。不管袁瀾心思如何,可單是替父親著想的行為還是值得他認可的。他能感受到袁瀾話裏的真誠是發自肺腑,不摻任何虛假,袁瀾在他心裏的形象又重新高大了起來。
沮授臉色柔和了不少,在看向袁瀾的目光裏透著讚賞,故意道;“二公子,明知道現在局勢緊張,你還敢來韓營跟我說這些。莫非你真不怕我為了洗清自己的懷疑,而將你抓起來帶到主公麵前說出你的陰謀麽?”
“先生,瀾可不相信你會做出這種蠢事。就算韓馥相信了你的話,不再懷疑你,可他敢把我怎麽樣?他若是有敢殺了我徹底跟家父撕碎臉的魄力,麴義哪還能活到現在。最後的結果他隻能是放過我,可是先生你此舉則將徹底得罪家父。家父盛怒之下,難保韓馥會為了平息家父的怒火而拋棄先生。”袁瀾眨了眨眼睛道,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再說了,先生你認為韓馥他真的會信你嗎?隻消我在韓馥麵前多狡辯幾句,先生的行為或許隻會讓他誤以為是在用苦肉計故意擺脫嫌疑而已。很有可能,將會讓他反而徹底相信先生你已經投靠了家父。”
沮授呼吸一滯,臉色突然漲紅了幾分,隨後又微微搖了搖頭,歎道;“二公子,你回去吧。”
袁瀾的話,直刺他的心髒,隱有作痛,讓他不禁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覺。
“先生,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不說韓馥昏庸無能詆毀之話,隻說君臣之間失去了信任二字,先生以後又該在韓馥麵前如何待之。恐怕先生將來的日子會很不好過,與其在韓馥手下忍氣吞聲,還不如轉投家父。家父對先生的才學很是看重,瀾在此保證。隻要先生願意來家父這邊,身份地位絕對不會低於在韓馥這邊,反而還能更進一步。”袁瀾循循善誘道,沮授若是能夠來到袁營,那麽冀州基本已經是袁紹的囊中之物了。
沮授擺了擺手,苦笑道;“我若真的投靠袁盟主,那便是真的賣主求榮了。韓馥待我不薄,就算他對我有所誤會,可那也不是我可以背叛的理由。此事作罷,二公子,切莫在別說了。今日之事,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袁瀾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不過並未灰心。倘若沮授這麽容易就被能他說服,那也就不值得他費這麽大工夫布局陷害了。微微一笑,饒有深意道;“若是他日冀州易主了,先生屆時可願輔佐家父?”
沮授臉色一變,盡管他一直在猜測袁紹即將進攻冀州,可他心裏始終還是抱有一絲僥幸。可袁瀾這句話,徹底打破了他最後的幻想。木已成舟,再難改變了。
袁瀾看到沮授沒有說話,於是追問道;“先生還未回答瀾的問題。”
“這種話,別說了。”沮授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袁瀾將聲音放得平和,慢慢道;“先生,瀾額外告訴你一件事,麴義不日將反。”
他看得出沮授對於韓馥還抱有希望,那他就來摧毀沮授最後的希望吧。
沮授眉頭一皺,一股憂愁彌漫在了眉宇之間,隨即又恍然道;“也對,二公子設下連環計,又怎麽可能錯過麴義。隻是不知二公子給麴義許了什麽承諾,可以說動他反叛。”
袁瀾狡黠一笑,道;“瀾隻是將潘鳳的死訊告訴了麴義,順便說了句韓馥準備等討董結束後回冀州想殺他而已。承諾麽,瀾也沒許什麽,不過是答應麴義攻占的冀州地盤有多少就給多少。畫餅,自然是想畫多大就多大咯。反正鷸蚌相爭,最後得利的總是漁翁。”
且不說韓馥是否有殺麴義的心,僅憑韓馥現在的兵力也實難對抗麴義。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是韓馥回冀州之後繼續維持跟麴義的表麵和平,暗地裏積蓄實力伺機而動。袁瀾在給麴義的信裏當然沒有像給沮授說的那麽簡單,其中詳細的替麴義分析了冀州現在的情況。言辭之間更是極盡慫恿麴義反叛,將一切利弊毫不保留的展現在他麵前。在末尾處,他還隱隱告誡麴義。他若不反,袁紹則將帶兵入冀州助韓馥。
麴義明知道袁瀾是在利用他,可是最終他還是會反。原因很簡單,韓馥敵視他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若非他勢力強大,韓馥早就對他動手了。現在冀州兵力空虛,潘鳳更是死了,此時不偷襲冀州更待何時?在刀俎跟魚肉之間,麴義肯定會選擇成為刀俎。
沮授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搖擺不定,似在猶豫是否要做。
袁瀾一見沮授這副模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淡淡道;“先生是想去告訴韓馥麴義要反麽?可先生想過沒有,韓馥要是問先生從何得知,先生你該如何回答?是說自己猜想的,還是說出瀾?前者想必韓馥會一笑置之,後者恐讓韓馥對先生疑心深重。現在,先生還想去找韓馥嗎?”
沮授微微張開嘴,呼出一口氣,頹然道;“二公子,第一次發現你的舌辯之術竟然如此之強。若是在跟你交談下去,恐怕我沒準真的就轉投袁盟主了。背主之名,我還真不想背。所以,二公子,所有話都到此為止,可好?”
袁瀾也知道適可而止四個字的意思,他已經成功動搖了沮授的忠心,接下來就是時間的問題了。倘若他在不知好歹的繼續遊說下去,沒數將適得其反。
“先生,那瀾就先行告退了。”袁瀾恭敬說道。
沮授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心裏終於鬆了一口氣。第一次在一個小輩麵前,他竟然感覺到了壓力,實在是丟臉。可不得不說,袁瀾的每句話都直入他心底。明知道是在蠱惑挑撥,可卻無法反駁隻能接受,那種滋味真不好受,
話音剛落,袁瀾便轉身離開。所以,沮授也就沒有看到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他在為又陷害了沮授一把而感到內疚。
正如沮授先前說的,現在正值袁、韓緊張敏感時刻。他又來到了韓營找沮授,隻怕會增加韓馥的懷疑。而且他們兩人還在營帳外麵說了不少旁人無法得知的話,這件事隻要傳入韓馥耳裏,恐怕會被韓馥落實認定沮授投袁。
韓馥越是懷疑沮授,沮授轉頭袁營的可能性就越多。
所以,韓馥,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多給沮授些絕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