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周正愣在原地，眼眸之中閃爍起了強烈的震撼，疑惑的盯著已經拿走了相機的崔
    “師父……”
    周正回憶起了剛剛來到法醫中心的時候，也就是幾天前的事情，當時黎妍妍就跟他說過，師父幾乎不會讓其他人去解剖，隻是會做一些助理的事
    黎妍妍來到法醫中心一年多的時間裏,一直都在做法醫助理的工作，一次屍體解剖都沒有做過，她的心裏還樂得如此，並沒有什麽心理壓力，也正是因為如此，方才留在了市局的法醫中
    以往許多人就是因為在崔軍的手下做法醫助理幾乎沒有晉升的途徑，紛紛轉投他路,尋找一個可以曆練自己的機會，至少慢慢能混成主刀法
    周正倒是並沒有往深了去想那麽多,目前的狀態對於他來說還挺好的，可以跟在崔軍的身上學習很多知識，不斷積累經
    他的心裏很清楚，想要做一個好法醫，就要先看看好法醫是如何在做的，在他看來，崔軍就是那個好法醫！
    “這不合適吧！”周正猶豫了一下說
    “有什麽不合適的？”崔軍歪過腦袋，將戴著口罩的半張臉從相機後麵露出
    “我實習期都還沒過，而且我也沒有主刀的資質……”周正搖搖頭，說道：“師父，你在考我吧！”
    “讓你解剖就解剖，哪來那麽多的廢話，我在旁邊看著呢，你還能出什麽錯誤嗎，再說了，要是你一直不去練的話,你的解剖數字不夠,更不會有資質的！”崔軍堅決
    “可是……”周正還是覺得這樣太突然了,若是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他還不覺得什麽，崔軍最近幾年都沒有將解剖的手術刀交到別人的手上，正是因為在這樣的前提之下，他才覺得極其不真
    “沒有什麽可是的，你認真做屍檢就是了，按照你所學習的知識，一步一步的進行，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從今天開始我會逐漸讓你接手解剖……”崔軍說到後麵，情緒漸漸變得古怪起來，說道：“說不定未來的某一天，我遭遇到什麽不測，我希望解剖我的人是你！”
    “師父你在胡說什麽？！”周正的心髒狠狠跳動了一下，腦海之中瞬間回憶起了剛剛黎妍妍被解剖時的樣子，那種熟悉的人躺在解剖台上的感覺,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
    “沒什麽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好了，別磨蹭了，趕緊解屍檢吧！”崔軍擺擺手催促
    “行……行吧！”
    周正拗不過，仔細看了看崔軍，發現後者滿臉欣喜的拿著相機，儼然一副與世無爭退居二線的感覺，這樣的一幕，讓他的心裏有些莫名的心
    不過，時間有限，待檢驗的屍體還有七具，這還是在今天不會再有命案發生的前提之
    周正先是向著解剖台上的屍體鞠躬，隨後向著這具已經被燒到焦糊的屍體上看過去，準備從屍表檢驗開始做
    “死者的周身皮膚已經完全炭化，說明在火場內持續處於高溫度的燒灼之下，初步推測被燒的地點在起火點附”
    周正開始一點一點的從這具焦屍的屍表開始檢驗，一邊檢驗一邊說著自己的結
    當他說完第一句話之後，下意識向著崔軍看過去，見後者舉著相機，沒有任何的反
    “死者手臂處以及腿部有皮膚組織順皮紋破裂的梭形創口，應該是高溫燒灼產生的破裂”周正說完以後，又向著崔軍看了一
    “專心屍檢，不要一直看我，我不出聲就是認同你的觀點，不認同的地方我會發出疑意的，不會將問題帶出解剖”崔軍一本正經的說
    “明白！”周正得到了認可之後，將懸著的心往下放了放，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主刀屍檢，師父還在旁邊看著，哪怕他對自己的推斷有信心，但還是希望看到師父點
    隨即，他開始動手去擺動屍體，此刻屍體仍舊處於拳鬥姿勢，在死亡時間和冷凍的雙重加持之下，屍僵達到高峰遍布全身關
    “死者由於全身炭化，肌肉受到高溫熱作用而凝固收縮，因為屈肌強於伸肌，所以四肢完全，呈現出類似拳擊比賽時的防守姿態，這這是法醫學四度燒傷的征象，但是無法判斷生前燒死還是死後焚”周正搖了搖
    “為什麽無法判斷？”崔軍突然問
    “死後焚屍的屍體由於火勢凶猛，也會出現拳鬥姿勢，死者屍體高度炭化，拳鬥姿勢沒有判定的意義”周正眼神凝重的說
    “”崔軍點點頭，沒有再說什
    周正手上觸碰到死者手臂的破裂創上，稍微用力，便發出一道脆響，被燒焦破裂的皮膚就這樣掉落了下來，紫黑色的皮下組
    這樣的一幕在解剖室的無影燈下變得格外清晰，反而有一種難言的恐怖
    “死者炭化的程度很高，完全破壞了皮膚及深層組織，肌肉組織內水分喪失，蛋白被破壞呈現黑褐色，炭化部質”周正的話稍微停頓了片刻，緊接著說道：“屍體炭化的程度沒有辦法判斷生活反”
    隨時，周正向著屍體的顏麵部看過去，臉頰整體焦糊一片，眉毛頭發均已經被燒掉
    看到這樣的一幕，不禁心中感歎，這種死法，實在太難看
    周正探手去扒死者的眼皮，隻是輕輕一碰，就變成了小塊狀碎渣，曝露出了已經被燒灼幹癟的眼
    “外眼角褶皺沒有炭末，炭化熏黑的程度相同，未見鵝爪狀改”
    “眼皮整體被燒掉，沒有內睫毛殘留，角膜燒損炭化，未見睫毛症候現”
    “口鼻部呼吸道黏膜未見煙灰與炭”
    “死後焚屍征象明顯！”
    “初步判斷死者是被死後焚屍！”
    周正一句接著一句的說道，在他最開始說話的時候，還特意的留了一點空隙，等待著崔軍的指正，但隨著崔軍並不說話，他的語速漸漸變快
    下一刻，他拿起了手術刀，盡可能控製著自己的手不要
    此刻拿著手術刀的感覺，跟醫生做手術的感覺不同，他麵對的不是一個等待著救命的活人，而是一個等待著他伸張正義的冤死
    他的身上同樣背負著生命的壓力，隻是壓力的形式不同而
    “呼……”
    周正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完全適應了焦屍散發出來的氣息，渾然沒有在意其中的味道，而是將注意力集中了起來，隨後拿起手術刀，聯合打開了死者的胸腹
    周正動刀沒有翠菊那麽的熟練，他的動作穩健而緩慢，盡可能注意不要傷到內髒，這種切割的過程，讓他有一種在拿刀具切割一塊燒糊的牛
    “肺髒沒有燒傷的痕跡，心髒沒有異常之處，死者的胸腹腔很幹淨，未見灼燒”
    周正看到這裏的時候，在心中已經可以確定，死者是被死後焚屍，但是謹慎起見，他沒有立即做出決定，而是采取了進一步的檢
    周正找到死者的氣管，用止血鉗牢牢夾住氣管，換了一把幹淨的手術刀，慢慢切開氣管壁，小心翼翼的將氣管打
    頓時，氣管內壁的樣子曝露了出來，裏麵幹幹淨淨的，沒有半點炭
    “可以確定死者是死後焚屍！”周正堅定的說
    說罷，他並沒有停下來，從上到下仔細的檢查著屍體的異常部分，尋找可能致死的原
    幾分鍾之後，周正的視線停留在死者的腦袋
    “我要解剖頭顱！”
    周正站在死者頭部的位置，雙眼仔細盯著上麵的龜裂的頭皮，看起來就像是被燒黑的烤地瓜皮，又硬又脆，補充說道：“死者頭部有”
    一直到這個時候，崔軍都在安靜的拿著相機拍攝記錄，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相機的屏幕上，以保證畫麵的清晰穩定，但是，從他的眼中，有著不加掩飾的欣慰和讚
    就在他解剖黎妍妍屍體的時候，恍然間意識到一個問題，或許，在未來的什麽時候，他可能也會死去，總要為市局培養下一個能夠扛鼎的法
    周正並沒有直接下刀去解剖，也沒有使用開顱鋸，顱腦有損傷的時候，要先觀察損傷的形
    他用鑷子一點一點的夾取頭顱上燒焦的頭皮，隻要輕輕一碰，頭皮就脫落了下
    漸漸的，顱腦的破損情況，完全呈現在兩人的麵
    “顱腦處有外傷！”
    周正看著那崩裂的頭骨，隱隱間可以看到裏麵糊狀發紅的腦組織，他觀察著死者頭頂部的破損，說道：“死因是顱腦損傷！”
    “我有一點疑”
    就在這個時候，崔軍開口了，但他並沒有向著周正看過去，視線依舊聚焦在相機的屏幕上，透過屏幕盯著周正與屍
    “屍體在死後受到高溫作用，也會發生顱腦骨折，這是顱內熱氣體膨脹導致壓力增大導致的頭骨崩裂，這種現場叫熱作用骨”
    “屍體燒焦成這個樣子，證明了處於高溫之下！”
    “所以……”
    “你為什麽說這是外傷？”
    “如何確定的？”
    崔軍疑惑的聲音響起，言語中沒有特別強烈的語氣，聽不出來是在詢問，還是在質
    “沒錯，無論是燒死的屍體，還是死後焚屍的屍體，在高溫處具有可能發生顱骨崩裂的現場，腦組織在膨脹之後內部壓力增大，再加上顱骨燒灼之後脆化，形成的熱作用骨折，但是……”
    周正突然話鋒一轉，整個人看著無比嚴肅，眼神變得極為銳利，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建立起了信心，已然處於最舒服的狀態
    “這種熱作用骨折常年於顳骨，或者頭部骨縫處，而死者顱腦破裂的地方是堅硬的頂骨，顳骨和骨縫處反而沒有損傷，這說明屍體在被高溫燒灼的時候，顱腦早已破損，無法形成顱內高壓現”
    “熱作用骨折的骨片呈放射狀向外膨出，骨折線都是線性的，而死者的顱腦損傷是凹陷性骨折，腦組織內有出血，但是又沒有對衝傷，這說明此處的顱腦損傷是外力作用所”
    “所以……我可以斷定……”
    “死者是被鈍器打擊頭部導致顱腦損傷死亡，在死亡之後對圖書館放火死後焚屍！”
    “至於凶器是什麽……”
    “我目前還判斷不出來！”
    周正快速的分析道，他一直盯著死者顱腦處的破損痕跡，經過了師父的提問之後，他心中對此更加的確定
    “不錯，不錯，你推斷得不錯，這名死者的死亡原因如你所說，鈍器打擊頭部導致顱腦損傷死亡，我給你一個提示，你拿紗布將顱骨的骨膜擦幹淨，仔細的分析骨折線的形態，說不定就可以推斷出致傷物的形態”崔軍眼中欣慰之色更濃鬱
    “好的！”
    周正眼睛一亮，這就是書本上沒有的屬於經驗的部分，他拿起鑷子，夾住蘸著酒精的紗布，仔細擦拭著顱骨骨
    十幾分鍾
    經過周正細致認真的擦拭，顱骨骨膜上的炭灰已經完全被清理掉了，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以及清晰的凹陷性骨折
    “死者的顱腦上隻有一處凹陷性骨折，直接擊碎頂骨，造成嚴重顱腦損傷，足以令被害人當場斃命！”
    “骨折線呈現圓錐狀，損壞程度極大，直接可以導致腦組織的損”
    “凶手的力氣很大！”
    周正深吸一口氣，隨即又重新的檢驗了一下屍體的整體狀態，覺得沒有什麽遺漏的地方了，轉而向著崔軍看過
    “師父，到這樣可以了嗎？”崔軍問
    “可以”崔軍點點
    “那我現在對屍體進行縫”周正拿起持針器，認真仔細的對這具已經被燒焦的屍體進行縫
    “周正，你先縫合屍體，我將下一具焦屍推出來，還是由你來檢”崔軍將相機放在一邊，朝著凍庫走過去，又補充了一句，說道：“火場有三具屍體，但絕對不能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三具屍體未必死亡原因一樣，所以均要認真的檢查！”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