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聞鬆是不能回去的，也不能說他無情，他的工作脫不開身。

    “我回吧，我帶著孩子回去。”

    楚聞鬆不回去說的過去，全家都不回去就說不過去了，蘇憶安不想讓楚聞鬆落個不仁不孝的名聲。

    楚聞鬆深深地看了蘇憶安一眼，“又要辛苦你了，兩個小的也遭罪。”

    “別心疼他倆，比咱小時候不知道要好過多少倍。”

    走之前，蘇憶安熬了兩鍋鹵水，一鍋現在用，另一鍋放到冷藏廠了，三天以後取出來加熱就能用。

    其他的蘇憶安也不擔心，嚴成俊、王相雲、陳石榴她們都是可以信賴的人，即便她不在也出不了什麽大亂子。

    當天中午十二點多一點，蘇憶安就帶著兩個孩子和白紅梅一起坐上了回沂東的車。

    天熱，兩個孩子很不習慣，不說話，連好動的楚楚都蔫蔫的。白紅梅和蘇憶安一人拿著一把蒲扇給他倆扇風，隔上半小時，就用沾水的手帕擦臉。

    車子一直開著還行，一停下就讓人受不了。

    唉，路上的磕磕絆絆就不說了，兩個孩子遭罪，兩個大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也不知道楚楚爺爺是怎麽想的，活人重要還是死人重要？看著孫子孫女遭罪他滿意了吧？”

    “媽，別說了，罪都受了，人都來了，就別發這些牢騷了。咱對老太太沒感情，對楚楚爺爺來說那可是親媽。”

    白紅梅這才不說話了。

    老話沒說錯：一皮隔一皮，孫子不如兒。

    下午三點多鍾，長途汽車終於駛進了車站。

    楚聞柏騎著三輪等在那兒了。

    “嫂子，嬸子。”

    “聞柏啊，來了多久了？”

    “我哥說你們差不多三點到，我兩點半就來了。”

    家裏正在辦喪事，白紅梅不能跟著去，她換乘了去向陽公社的公共汽車，先回家去。

    兩個小的大多時候是姥姥帶的，一看姥姥走了，還老大不樂意，蘇憶安好一陣子哄才消停。

    “楚楚安安長這麽大了。”

    “是啊，都十九個月了，楚楚安安，叫叔叔。”

    兩個小的都喊了。

    蘇憶安問楚聞柏，奶奶哪天下葬。

    “明天的，本來打算今天的，怕來不及。等你們，還要等東北的姑父。”

    像楚奶奶這種上麵沒有父母的，下麵又子孫滿堂的，基本上都要留三日，讓子孫都祭拜一下。

    剛到楚家門口，楚母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先到你奶奶那屋……老大家的，你可得哭，越大聲越好。”

    蘇憶安表示很為難，主要和楚奶奶沒怎麽接觸，沒什麽感情，不是真情實感，無法淚水泛濫。

    “有動靜就行了，誰還檢查你臉上有沒有眼淚？不要太實誠。”

    蘇憶安就聽婆婆的，一人抱著一個孩子，去楚奶奶那屋。

    那邊已經搭起了靈棚，紅色棺木格外紮眼。

    “哭。”

    蘇憶安，“奶奶啊，我的親奶奶——”

    旁邊，有人遞上了一塊裹頭布，安安是孝帽，楚楚是一塊白條。

    兩個孩子看見媽媽哭，嚇壞了，爭著搶著給媽媽擦眼淚。

    “聞鬆媳婦，過來給你奶奶送紙錢。”

    大房的兩房兒媳婦，二房的楚聞柏媳婦都在，還有一位五十多歲陌生的婦女，說話的就是她。

    “這是你姑姑。”楚母介紹道。

    細看，還真有點楚家人的影子。

    蘇憶安點點頭，這個場合哪適合認親，她走到棺木前，那裏有個盆，專門燒紙錢。

    祭拜完，蘇憶安拉了拉王玉桂，兩個人一起出來了。

    “嫂子——”

    “咱這邊有人吃飯，先顧這邊吧。”

    哪能像大房的兩個兒媳婦，陪著死人，外麵這一攤子不管了？

    “媽，有吃的嗎？楚楚安安餓壞了，我也是。”

    “有，有，先給倆孩子燉個雞蛋。”

    午飯剛吃過，剩點有限，楚母還知道，兒媳婦反感別人的口水。

    楚母趕緊吩咐楚聞冬準備上了。

    “家裏不是還有菠菜嗎？給你嫂子煮點菠菜雞蛋湯，墊墊肚子。”

    雞蛋湯煮好了，雞蛋羹也燉好了。

    蘇憶安像大鳥喂小鳥一樣，吹一吹，給兩小隻往嘴裏塞。

    喂飽兩個孩子，蘇憶安才吃自己的。

    “老大家的，老大不能回來是吧？”

    “媽，部隊不是廠子，哪能說回就回啊，他都當了十年兵了，您應該知道的。”

    “我就沒打算讓老大知道，都是你爹，非給你們發電報，人已經沒了，見不見的有啥用？恁爹那個老古板，非不聽。”

    蘇憶安怎能指責公公？說道：“回都回了，不說這些了。”

    “恁姑憋著火，別招惹她。”

    又一個姑奶奶？有火，關侄媳婦什麽事啊？

    吃了飯，蘇憶安就打開門，回了自己那屋，兩個孩子都瞌睡了，擦了身子，哄他們睡覺。

    蘇憶安也跟著睡了一會。

    五點鍾，王玉桂過來喊蘇憶安了。

    “大嫂，得去給奶奶燒紙錢了。”

    “噢。”蘇憶安揉揉頭發，打了一個哈欠，“真累啊。”

    “媽說，燒了紙錢就回來，家裏還有人吃飯。”

    妯娌兩個，這才一前一後去了靈棚，又燒了一輪紙錢。

    兩個人剛要走，楚大姑說話了。

    “兩個侄媳婦忙什麽呢？匆匆來匆匆走的。”

    蘇憶安表示不是她招惹姑奶奶，而是姑奶奶故意找碴。

    “我媽說呆會奔喪的人就來了，得準備晚飯。”

    “一家至少出一個人守在靈堂，聞鬆沒回來，他的差就你頂了，明白什麽意思嗎？”

    大房的兩個兒媳婦，差點笑出聲來。

    蘇憶安又重新跪下，給楚奶奶燒紙錢。

    “姑姑二三十年沒回來了吧？有些東西你可能記不清楚了，守在這裏的是閨女，兒媳婦孫媳婦是管外麵一大攤子的，全守在這裏當孝媳，客人不管了？”

    這一句話，充當孝媳的兩個人笑不出來了。

    楚大姑看了蘇憶安一眼，顯然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溫溫吞吞的侄媳婦會頂她。

    大房的老二媳婦跳出來了，“聞鬆媳婦，俺們可是倆口子都在，你就來了一個還爭什麽理？”

    “聞鬆是國家的人，回不回的國家說了算，他扛的是槍，不是钁頭鍁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