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就連自己的父親都已經發話了，夏青嵐自然沒有理由再拒絕他們，就這樣，這五六個達官顯貴帶著十幾個家丁護衛在這裏安頓了下來，準備等到西城門那邊的人少一些再出發。
    時間緩緩流逝，夜色慢慢降臨，安祿山的大軍就在不遠處，誰都不敢睡得很死，隻是是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裏打盹，時不時還會被突如其來的炮聲震醒。
    相比之下，夏青嵐和郭傳功就顯得淡定的多，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依舊可以很快進入睡眠之中，當然他們的睡眠都很淺，人雖然睡著了感知卻一直在釋放著，隨時都在小心警惕著周圍的情況。
    能夠很快的入睡，是每一位高等級的武者都必備的技能，睡覺雖然不是恢複內力的最好方式，但絕對是恢複精力的最好方式，一旦明天早上出發以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辦法睡一個安穩覺了，所以他們現在必須養好充足的精神。
    轟！
    夜半時分，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將所有人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這不單純隻是炮聲，還伴隨著什麽東西重重倒下的聲音。
    “是城門倒下了。”郭傳功麵色凝重的開口道。
    “聽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應該是東城門，看起來安祿山的大軍已經攻破城門了。”
    果不其然，在這巨響過去之後沒多久，便聽見西城門那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要不要馬上離開？”幾個達官顯貴頓時慌亂了起來，他們是最惜命的，自然不希望死在這裏。
    “不用著急，現在的西城門才是最擁擠的時候，我們出不去的。”郭傳功開口道。
    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午夜子時，如果是正常情況下，西城門早就已經關閉了，但現在不一樣所有人都想著盡快逃出去西城門那邊肯定還是人滿為患，而且安祿山的大軍破城的消息估計很快就會傳遍整個長安，這個時候離開絕對不是正確的選擇。
    “可是安祿山的大軍已經打進來了，我們還繼續留在這裏，不也很危險嗎？”有人反駁道。
    “安祿山剛剛攻破了西城門，想要來到這裏還沒有這麽快，他的大軍在巷戰之中是要吃虧的，當然你們誰要是不怕死現在就想出去我也不攔著。”郭傳功目光冰冷地在眾人臉上掃過。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最終還是隻能坐了下來，沒有了這些武功高手的保護，他們出去隻會死的更快。
    “好了，既然沒有人想出去，那就抓緊時間好好休息，等到真的啟程了可就沒時間給你們休息了。”
    隆隆的炮聲和震天的喊殺聲持續了一個晚上，似乎在睡夢之中都能聽見遠處兵器交接的聲音，也不知道前麵的巷戰打的到底有多麽慘烈，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安祿山的腳步被暫時阻擋在了東城，很顯然昨晚的巷戰他並沒有占到便宜。
    等到後半夜的時候喊殺聲和炮聲都漸漸收斂了，想來安祿山的大軍打了一天也已經疲憊不堪，又麵臨著比較慘重的損失這才選擇了暫時撤退。
    這倒是讓守城的唐軍鬆了一口氣，但誰都知道這隻是暫時的，雙方的人數差距實在太大了，等到安祿山的大軍養好精神再次發起進攻，他們估計就很難抵擋了。
    夏青嵐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其他的人都還睡著沒有醒來，前半夜的時候那嘈雜的聲音根本讓人睡不著，直到後半夜的那一兩個時辰才稍稍安靜了一些，這些人才算是真的入睡。
    夏青嵐輕手輕腳的起身，沒有驚動任何人，推開了門來到外麵，臉上的表情卻瞬間呆住了。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長安嗎？
    曾經熱鬧繁華的景象早就已經消失不見，這裏處在長安的中心區域，還可以看見完整的街道。
    隻要稍微站得高一點，就可以看見昨晚的戰場，那些地方的建築早就已經被炮彈和火焰摧殘的不成樣子，地上躺滿了屍體，鮮血在地上流淌著，如同一條條小河，即使已經過去了接近兩個時辰都還沒有完全幹涸。
    有不少受了傷的唐軍在戰友的攙扶地上走動著，走過屍體的時候，原本正在屍體上食腐的烏鴉受到驚嚇，紛紛飛了起來，在整個長安城的上空盤旋著，鳴叫著，淒涼而又悲哀。
    戰爭就好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將這座世界聞名的大都市割的幹瘡百孔。
    東方泛起了一抹魚肚白，鮮紅的朝陽照在殘垣斷壁之上，照進躺滿了屍體的小巷子裏，將地上原本就嫣紅的鮮血染得更加妖豔，晨風吹拂，空氣中似乎帶著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就在這個時候，夏青嵐突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她回頭一看，卻見是一個穿著青灰色長衫的老人，手裏拄著一隻竹竿，背上背著一個土黃色的包袱，正在一步一步朝著西城門的方向走著。
    他抬頭看了一眼東方的魚肚白，又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這才是緩緩的走到芷元廬前麵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拿出隨身攜帶的幹糧吃著。
    “老人家，你怎麽還沒走？”夏青嵐有些驚訝，沒想到除了自己竟然還有人留在長安城。
    老人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啊，西城門昨天人實在太多了，我這把老骨頭怎麽和他們搶啊？”
    夏青嵐點了點頭，昨天西城門的狀況她見過，像他這樣的孤寡老人的確很難一個人走出去。
    索性無事，夏青嵐坐在了老人身邊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老人家貴姓？”
    “啊，我姓杜。”
    夏青嵐點了點頭。
    “姑娘，你呢？”
    “我姓夏，叫夏青嵐。”
    老人點了點頭，又咬了一口手裏的幹糧，歎息了一聲，“誰能想到，長安竟然會變成這副模樣呢？”
    “老人家你不用擔心，遲早有一天我們會把長安打回來的，大唐永遠都是那個大唐，亡不了。”
    夏青嵐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最後會走向什麽樣的結果，但這種時候除了鼓勵自己和鼓勵身邊的人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麽其他的辦法了。
    “長安是大唐的心髒，現在我們的心髒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就算以後能修複這顆心髒，受過的傷卻很難愈合了。”姓杜的老人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絲惆悵。
    “老人家打算去哪裏？”夏青嵐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是岔開了話題。
    “去川蜀。”老人回答道。
    “川蜀？”
    夏青嵐愣了一下，川蜀之地素來有天府之國的美譽，的確算得上是人間樂土了，可是誰能保證安祿山的鐵蹄不會踏進川蜀之地呢？
    而且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川蜀之地是唐門的地盤，而現在唐門已經是安祿山的走狗了，去川蜀真的安全嗎？
    “陛下也是往川蜀之地去的，雖然我們失去了長安，但還是要緊跟陛下啊！”老人開口道。
    夏青嵐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李隆基的下落，沒想到他居然在這長安之戰的重要關頭先行逃走了，說句實在話夏青嵐的心裏有些不滿，雖然他明白在現在的情況下撤走保存實力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她總覺得有些憋屈。
    “那小姑娘你打算去哪兒呢？”
    “我們也要往西南方向走，不過應該不會是去川蜀。”夏青嵐自然不會隨隨便便的和人說要去苗疆。
    “那老頭子就祝你們一路順風吧。”老人家站起身來，繼續拄著拐杖向前走了。
    朝霞的紅光打在他的後背之上，夏青嵐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在那一片奪目的血色之中，悠悠然飄來一句長吟。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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