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對伊芙擺擺手，轉身邁步準備離開，卻又聽到身後的火辣姑娘嗓音罕見的柔和猶豫，叫住了自已：
    “隊長……”
    “嗯？”
    卡爾回眸發現伊芙已經低下頭望著皮靴尖，他沒看見她那從來活潑靈動的眸子中閃過的一瞬黯然。
    “莉莉她……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
    “你的問題涵蓋麵很廣泛，她兩小時前來我辦公室，說你在補覺。我想這也算‘說了什麽’對吧。”
    “不、不是這些，是那種……”
    伊芙慌亂地比劃著，又捏著指尖，卻始終不敢抬頭看卡爾。
    果然有隱情麽……
    卡爾眨眨眼，微笑道，聲音不由得柔和起來：“她什麽都沒和我說。”
    “真的？”
    伊芙終於抬頭，望進他的墨瞳——她信了，她見過隊長這樣的眼神，溫和如水，不會騙自已。
    “可是她肯定找您有事吧……？她下午請假去哪裏了，她不告訴我，也不讓我跟著……隻說辦完事就回來接我，晚上帶我吃好吃的去。”
    伊芙抿著唇，委屈地看著卡爾：“她能有什麽事瞞著我呢，她怎麽不告我呢？她是有什麽困難需要隊長您出麵解決嗎？”
    果然，莉莉安借錢是為了伊芙。
    不告訴她，是不想讓她跟著有更多負擔，想獨自把錢還上……
    莉莉安和伊芙互相間的體貼，讓卡爾無比動容。
    這兩個女孩，她們之間也早已成了親情。
    卡爾搖了搖頭，語氣溫柔：“我不能背叛莉莉安對我的信任，不是嗎？我想，這些話你可以親口告訴她，你們之間又能有什麽矛盾呢？你無論說什麽她都會聽的。”
    “沒有矛盾，從來都沒有！是莉莉一直遷就我，我、我就是怕她一個人有事逞強，不肯和我商量！”
    “所以這些話你更要親口告訴她才對，讓她知道你的想法，關係再親密也需要坦誠相待，把話說開，而不是互相猜來猜去。當然，每個人都有一點自已的小秘密，但這不會影響你們的親密。”
    卡爾對伊芙眨眨眼，柔聲道：“不過這次莉莉安沒有主動告訴你——她找我有什麽事，下午又獨自去了哪裏…我想是因為，她把你看得比她自已更重要。”
    伊芙呆呆地望著隊長，好像是被他繞進去了，她一向不擅長動腦的事，卻總覺得這些話聽著心裏暖呼呼的，像是在冬夜裏抱著小暖爐睡覺。
    “所以你就安心等吧，等她辦完事回來帶你去吃好吃的。”卡爾按開懷表看了眼，“我想她也快回來了。”
    “噢……我知道了，我聽您的。我會和她說這些的。”
    “嗯，對了，我看到你們之前的請假記錄了。”
    “呀，這幾天忙得忘了，嘿嘿，還以為加裏恩和您說過了呢。”伊芙臉上閃過一絲黯然，尷尬地撓撓頭，“那隊長既然看到了……我們兩個每個月的假，下周……？”
    “我會開一張長期假條，不會過問事由，但你們請假前後都需要來辦公室告訴我具體時間並簽字。”
    “好好，我記住啦！隊長你可比加裏恩好說話多了！”
    “我倒希望我不那麽好說話，免得你們上房揭瓦，行了我走了。”
    卡爾轉過身去，邁出一步，想了想還是停住了。
    他不回頭地輕聲道：“伊芙。”
    “隊長？”她望著他的背影，開心地笑了，“怎麽啦？我可以去訓練的，還是說隊長也想晚上去吃好吃的？嘿嘿，我們可以叫上羅伯，我倆請你們吃！但不叫奧斯汀那家夥，他中午還說我像頭使不完勁的牛呢。”
    “不了，我回家吃。”卡爾搖頭，依舊沒有轉身，“我想說的是，有任何解決不了的問題或想說的話，我辦公室的門隨時向你們敞開。”
    女孩方才活潑的回聲仍在花庭外的長廊悠長回響，此刻身後卻了無聲息。
    卡爾沒有看她，但感受得到後背的灼灼視線。
    她在安靜地、深邃而錯愕地凝望他，揣度他的話。
    “我的確是煉金教會的獵人隊長，但在這之上——我是你們的隊長，也隻是你們的隊長。在隊員和教會之間，我不會選擇後者，因為我的信仰從來與煉金無關。”
    “隊長……”
    卡爾回頭了，眼尾與嘴角書寫謙和的笑，明媚的善意。
    伊芙眼也不眨地望進這雙墨色的眸子，耳邊仍回蕩著他剛才的發言，她想從這一切裏尋覓一星半點的破綻，可她失敗了——她隻望進一片坦蕩的真誠，清澈見底，不曾裹挾分毫虛假的一腔善意。
    “走了。”卡爾輕笑著轉過身去，摟好小狸花，朝身後揮了揮手，“晚上如果吃到好吃的，別忘了你欠我一頓飯。”
    伊芙聽著他柔和的嗓音化作回聲，縈繞在耳畔，如星星點點的暖意從耳廓湧入，一直融進四肢百骸裏。
    她望著他們的隊長遠去的背影，望著他輕撫肩頭小狸花的優雅模樣，直到他的身影拐過轉角，消失在無人的長廊。
    他或許察覺了什麽，但他不知道真相。
    但伊芙卻知道——她再也無法將這個背影從意識之海中抹去。他的安慰，他的支持，他柔和的話語，他逗貓的樣子，他坦蕩的赤誠善意，他擺手離去的背影……
    名為戒備的高牆在此刻驟然坍塌。
    今天的一切，都將成為她對抗苦暗的勇氣。
    牆的這邊，從來都隻有莉莉安，但今天之後，還會有她們的海勒隊長。
    她向他消失的地方抬手，虛虛地握了一下。
    伊芙笑了，不像往日沒心沒肺的傻笑，而是柔柔的微笑，明媚如染上晨露的向陽花。
    “下周……也許不會像以前那麽難熬了。每個月的痛苦，是不是已經快熬到盡頭了呢？”
    他說他是隊長，隻是他們的隊長，他親口說出了他的選擇，即使他可能還對真相一無所知。
    那麽，是不是就這樣告訴他一切，也沒有關係？
    “等莉莉回來，再商量吧。”
    伊芙嘿嘿笑了下：“琪琪夫人，謝謝你今天吃了我的小魚幹呐……”
    ……
    “你要讓謎題和毒蛇在下次聚會時關注大額神秘材料訂單和煉藥訂單？”
    菲莉絲為書桌前的文夫遞一杯溫好的牛奶，隨後坐在他身邊，任由卡爾取過毛巾幫她輕柔擦拭濕漉漉的發尾：“你願意解釋一下嗎，親愛的？”
    “當然，菲莉。”
    卡爾自然無所不從，於是就將今天在教會發生的一切，以及他對莉莉安和伊芙的猜測盡數道來。
    而聽完後，菲莉絲如瀑的金發也恰巧擦幹，她翻了個白眼，隨即無奈地為文夫“整理”起睡衣領口，卻是故意將領口更敞開些，戳著他誘人如雕刻的鎖骨說道：
    “多麽有趣的睡前故事，不過你究竟是在當獵人隊長，還是在當他們的爹媽？”
    “菲莉……”
    卡爾笑了笑，剛準備解釋自已的理由，菲莉絲就用柔軟的唇堵上了他的嘴，卡爾稍微一怔，隨即閉起眼加深這個晚安吻。
    綿長的擁吻之後，擁抱緩緩分開些許，菲莉絲的瞳不知何時仿佛蒙上迷離的霧氣，她雙臂環著愛人的脖頸，前傾，與愛人共享著同一張扶手椅。
    親密的吻令她饜足，食髓知味，她又俯下身去意猶未盡地與他唇齒繾綣，彼此不分的熱烈宛若要一同沉淪至海底。海風洶湧，交匯的浪潮卻溫柔，舌尖還泛著滋滋薄荷味的清甜。
    良久後，菲莉絲終於呼出滿足的歎息。
    等再分開時，她的舌尖輕舐唇角，那裏染滿了她摯愛的氣息。
    “多謝款待，親愛的。”
    “願你用餐愉快，親愛的沃爾登小姐。”
    “當然，當然，勳爵的味道總是令我情難自已。”菲莉絲嫵媚地用指尖描摹他容顏的輪廓，滑過他的唇紋，“隻是不知道——勳爵究竟在這珍饈裏加了什麽稀罕的香料？怎麽就牢牢拴死了我這整顆心呢？”
    “喔，沒什麽特別的，隻是足量的愛而已。”
    菲莉絲笑得花枝招顫，嗔怪地摟著卡爾嬉笑道：“但是聽起來很昂貴，不知道沃爾登家的幹金是否支付得起？”
    “很遺憾，沃爾登小姐，您恐怕要支付一輩子了。”卡爾聳聳肩，“但沃爾登幹金美名在外，作為勳爵，我大度地允許您賒賬。”
    “噢？聽起來可真貼心~”
    菲莉絲的指尖在他胸口處勾勒著一個又一個圈，似是要將他整顆心髒圈在她的筆畫裏：“那請問海勒勳爵，我可以賒賬的期限到何時截止呢？”
    “這輩子付不完的話，可以順延到下輩子，親愛的沃爾登大小姐。”
    菲莉絲樂的掩嘴笑了，拍打著卡爾的肩膀又揉亂他的發型：“我親愛的骷髏先生，你可以比以前會說話太多了，你知道我們剛認識那會你就像塊木頭嗎？”
    “學海無涯嘛。”
    卡爾壞笑著眨眨眼，又收獲了一個輕飄飄地吻。
    “說真的，要不是知道你的深情和專一，我還真不敢放心地讓你到處拋頭露麵，非要把你藏起來隻有我獨占才好，別人看都別想看一眼！”
    菲莉絲嗔怪地捶捶他的胸口：“尤其你還是這麽一幅好心腸，沒入職前你還和我說懶得管那些隊員呢，結果現在倒好，主動關心起人家的生活了，借出六萬的無息貸款還不夠，還要悄悄給她們解決麻煩。家裏有錢了，你倒是不當家不知道油鹽貴了。”
    【作者題外話】：盡管在談事，但也想發一波老夫老妻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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