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還算暢通無阻，一直到踏上了中牟縣的土地。
    官道之上的寂靜讓人無所適從。
    “將軍！還有百裏可到縣城，叛軍就在縣城東十裏紮營。”
    馬匹之上皇甫蒿的斥候風塵仆仆的前來稟告。
    “傳令大軍疾行八十裏，我們在蟻賊十裏外紮營，速解中牟之危！”
    皇甫蒿站在馬車上，略一思索便麻利的下達了命令。
    “喏……”
    “將軍？疾行軍固然是好，若是蟻賊前來攻打如何是好？”
    徐晃跟在馬車旁邊，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無妨！蟻賊雖大勝何苗，但至今未攻破中牟，想必軍力不足。若是敢來送死，直接殲滅之！”
    “是，將軍！”
    “戰爭需審時度勢，若是叛軍設下埋伏，換做是你，當如何？”
    進了馬車，皇甫蒿坐在曹昂身邊。
    “斥候！大量的斥候排查，料敵先機，方能百戰不殆。”
    曹昂不假思索，直接回答。
    “嗯，甚好。永遠記住一句話。聰明人不失時機，勇敢的人不應遲疑。你雖幼學之齡，但見識卻堪比一些名仕，孟德實在是幸運。”
    “雖然平時頑劣，但也不傷大雅，子脩！你的未來將會有大作為，如今帝耳被蒙，宦官當朝，你當以扶我漢室為己任，待吾百年後，希望你莫要辜負對你的期待！”
    皇甫蒿看著曹昂，就像是在托付一般。
    這讓曹昂趕緊起身，幹啥？這老頭想幹啥？
    “皇甫爺爺，陛下隻不過是暫時被蒙蔽，總有一日清醒過來後，您依然是我大漢的中流砥柱。”
    “哈哈，你這小兒！果不出所料，十歲之資便可知曉國家大事！老夫沒看錯你！”
    說完，皇甫蒿也站起身來，戲謔的目光讓曹昂渾身刺撓。
    這老頭今天有點反常！他想幹嘛？
    十歲的我，看來還得繼續裝成小屁孩兒才行吧？
    “對了，孟卓和典壯士也在中牟哦。”
    我次奧！猛男也在中牟？
    曹昂吃驚的看著皇甫蒿，沒想到這麽快又能和他見麵了。
    起初因為收拾行裝，進兵速度太快，隻知道是何苗被困了，也沒人告訴曹昂張邈也在。
    所以曹昂也就沒多嘴，沒想到曆史的偏差出的有點大，居然把張邈也牽扯了進來。
    張邈在，那典韋就不可能不在了。
    看來，這次行動的代號有了。
    拯救大兵典韋！
    看著曹昂長大的張邈又一次被無視了……
    不愧是疾行軍，不到兩個時辰，在山坡上已經可以看到中牟縣城的影子。
    一個又一個的斥候在行軍過程中實時向皇甫蒿報告最新戰報。
    最值得慶幸的消失是中牟縣城被何苗和張邈死死守住，沒有讓叛軍攻破城門。
    但是現在城內局勢也不容樂觀，僅剩下八九百人的漢軍，傷者已經占了三成之多，若是再被叛軍拚死攻城，恐怕破城隻在旦夕之間。
    三千多名叛軍目前正在集結，恐怕最多兩個小時，就又要攻城了。
    “修整半個時辰，生火造飯，一鼓作氣殲滅叛軍！”
    皇甫蒿掌握了城內外消息後，迅速做出了部署，大軍戛然而止。
    這就是名將麾下的紀律，令行禁止，嚴守軍令。
    “知道為何要直接進攻叛軍嗎？”
    曹昂十分感動，一路上皇甫嵩從開始行軍，如何領隊，大軍在行軍過程中需要注意些什麽。
    都會一一對曹昂講出這樣做的道理，這一路曹昂從一級，直接升到了八級。
    “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這次曹昂特別乖巧，沒有討打，而是引據經典。
    “善！此役乃是小戰，隻要不像何苗那種蠢蛋，基本誰都能贏，但是贏！也要有區分，大勝與小勝關乎著將士們的生命。為將者，當機立斷，隨時要有一顆穩重的心，遇事不的慌張，冷靜！才是為將者的最基本要素！”
    “皇甫爺爺教訓的是，昂兒記住了。”
    “將軍，叛軍準備攻城了！”
    飯足後的大軍正在緩緩前進，斥候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公明！帶兩千人直奔叛軍駐地，一個不留！”
    “喏！”
    “全軍聽令！目標中牟縣城！全殲叛軍！”
    一支隊伍從大軍中分了出去，迅速奔向縣城東方，大軍的速度越來越快，馬車上的曹昂緊緊握了握拳頭。
    “第一戰！來了！”
    “敵襲！”
    一聲警報，中牟縣城內的官兵們迅速到達指定位置。
    “此戰！吾等勢必死守！援軍就快到了！”
    張邈站在城牆上聲嘶竭力的呼喊著。
    一邊喊著一邊尋找何苗的影子，糟糕的是！這個貨在最關鍵的時候不見了！
    “大人！何苗不知去向，怎麽辦？”
    衛茲從城牆下回來，很顯然也沒有找到何苗！
    “媽的！這貪生怕死的蠢貨！叛軍就要進攻了，先守住一波再說吧！回去後老子剝了他的皮！”
    張邈雙眼發紅，身為主將，居然臨陣逃脫！
    “殺……”
    隨著城外的一聲呼喊，叛軍如螞蟻一般衝向城牆。
    以自殺為代價的進攻，並非毫無建樹，損失了數百人後，叛軍登上了雲梯，防守強度越來越弱，攀爬上雲梯的叛軍越來越多。
    “大人！城西已經有叛軍登上城牆了！”
    “踏馬的！典韋！速去城西城牆殺敵！”
    “讓衛茲去！我留下來保護你！”
    “你……好吧，衛茲去西城牆。”
    “喏！”
    本就不多的守軍被衛茲帶走了百餘人，現在防守力最強的張邈這裏也已經有叛軍登上了雲梯，人手不足的劣勢顯現出來了。
    “大人！你看那裏！”
    張邈奮力砍死了一個試圖登上城牆的叛軍後，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張邈抹了抹眼睛，遠處塵土飛揚，一杆大旗首先映入眼簾！
    “皇甫！”兩個字顯得格外亮眼！
    “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張邈在城牆上，大聲呼喊，不容易啊！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日出。
    “典韋！下城牆！老子要殺出去！”
    “喏！”
    “弓箭手上前五波進攻！”
    皇甫嵩的援軍到了，看著已經有人登上了城牆，皇甫嵩迅速下達指令。
    “嗖……嗖……”
    一枝接一枝的箭矢射出，數千枝箭矢直接覆蓋了叛軍大部分範圍。
    “啊……啊……”
    “狗官來了！撤！”
    一聲又一聲的慘叫，黃巾軍腹背受敵，眼看攻城失敗，無奈隻能放棄。
    “吱呀……”
    令黃巾軍沒想到的是，這個時候，城門居然打開了！
    進還是退，頓時讓他們陷入兩難！
    “拚了！入了城再說！不然在平原上跑不掉的！”
    黃巾首領決定鋌而走險，若是能入了城至少還有藏身的地方。
    “殺……”
    皇甫蒿的大軍動了，近萬人的士兵開始奔跑，一個扇形慢慢鋪開。
    他的目的！全殲！
    越來越多的黃巾軍發現了身後的大軍，現在留給他們的隻有一條路。
    拚死進城，能守則守，不能守就化為百姓，瞞天過海！
    可是……他們低估了敢於開城門的漢軍。
    更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一排有一排的漢軍很明智的沒有衝出城外，反而是站在城門前嚴陣以待。
    為首的一個壯漢，滿臉胡茬，眼似銅鈴，胸圍100，腰圍100，臀圍100……
    那壯漢手持雙戟，猶如天神下凡一般，一戟劈死一個，一戟掄過一群，一個人牢牢占據在城門口，數百黃巾軍進攻的速度明顯遲緩下來。
    “殺呀！再不進去就完了！”
    前麵的進不去，後麵的進不來，很快城門口就堆積成了一片人海。
    很多不信邪的黃巾軍不認命的往裏衝，直到遇到典韋，毫無懸念的被一戟砸死。
    越來越多的黃巾軍畏懼了，數百人看著眼前的殺神嚇破了膽。
    “弓箭手再射一輪！”
    城外的皇甫蒿奇怪的看著眼前的一幕，近兩千人堆積在城門口進不得城內。
    為保證士兵的存活，他馬上下令弓箭手攻擊。
    “嗖……嗖……”
    又是一輪齊射，黃巾軍能站著的越來越少。
    大軍如同包餃子一般將叛軍包裹起來，就差最後的全殲了。
    “全軍出擊！不留活口！”
    隨著張邈的一聲令下，典韋率先動了。
    這一動不要緊，嚇破膽的黃巾軍們死命的轉身向外衝去。
    擁擠的人群哪能這麽容易讓他們衝出去。
    在典韋的帶領下，將士們嚎叫著衝向慌亂的黃巾軍。
    屠殺，變成了一麵倒的屠殺。
    城外的皇甫蒿也發布了不留活口的命令，一裏一外的屠殺，速度驚人的快。
    不到半個時辰，城門口堆滿了黃巾軍的屍體，戰爭結束了。
    首先要做的就是清理屍體，兩千多人的屍體堆積在城門前，大軍也進不得城。
    “嘔……”
    皇甫蒿和曹昂的馬車趕來了，當曹昂掀開布簾的那一刻，幼小的心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暴擊！
    滿地的殘肢斷臂，鮮血將城門前流的滿是泥濘。
    路上多看到的最多幾具屍體，而現在眼前是數千個屍體，空氣中難聞的氣味和麵前的屍體形成了一副詭異的畫麵。
    黃巾軍中還有沒死絕的發出絕望的呼喊，而士兵們毫無憐惜的一刀捅進胸膛，或者一刀砍下腦袋的一幕成為了曹昂這一生難以磨滅的噩夢。
    “別……別殺了……”
    “咣”的一聲，皇甫蒿一把抓住了從馬車上即將掉落的曹昂。
    “孩子！這是你必須經曆的！這樣你才能長大！”
    將曹昂再次放回馬車後，大軍入了城，皇甫嵩與張邈一同進了中牟縣衙。
    ……
    到處都是哀鳴，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絡繹不絕，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被砍倒，鮮血迸出，如一朵朵盛開的血花。
    血流成河，高高堆起的屍體無人問津，後續部隊毫無感情的踩著屍體繼續前進。
    一批批戰士高舉武器義無反顧的衝向前方，一批批被各種兵器絞碎，一批又一批的戰士重新補上，整個大地都在上演這慘絕人寰的戰爭。
    身旁戰友冰冷的屍體，隨處堆積的殘肢斷臂，肚子被劃開，堵都堵不住的腸子流的滿地都是。
    這人間煉獄此刻就在曹昂的夢中出現！
    “不！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任憑曹昂如何呼喊，任憑曹昂的淚水已經流的再也流不出來。
    身邊一個又一個戰士沒有一個人看到曹昂，他們的目的就是揮刀殺人！
    這就是戰爭！該死的私欲讓人類互相殘殺！
    最終木訥的曹昂停止了所有動作。
    身體瑟瑟發抖，他已經吐無可吐了，腸胃一陣陣的抽搐讓曹昂痛不欲生。
    曹昂發高燒了，已經一天一夜沒有醒來。
    皇甫嵩內疚不已，他的初衷是讓曹昂見識一下戰爭的殘酷，可是最殘忍的一幕卻被這十歲的孩子盡收眼底。
    “將軍，我來照顧子脩，您去休息吧。”
    劫後餘生的張邈送走了皇甫蒿，看著床上的曹昂心中也是萬分感慨。
    “老將軍帶他來的太早了些啊……”
    “得喂他些水，不然他會幹死的！”
    跟在張邈身後的典韋拿起案幾上的水杯走向曹昂。
    “有道理，你在此照顧他，我去看看將軍，我怕他會想不開。”
    “是！”
    一把抓起曹昂，看著水杯中的水緩緩流進曹昂口中。
    典韋十分驚訝，這孩子怎麽會來到這裏？
    而且聽皇甫將軍的意思，好像是故意來鍛煉他的？
    十歲的我好像還在和別人家的小孩兒搶東西吃吧？
    雖然對曹昂的第一印象不算好，但典韋知道他不壞，而且從張邈口中得知，他還是皇甫將軍的關門弟子。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這麽大麽？
    十歲！
    他隻有十歲啊！
    典韋幹淨利落的脫光了曹昂的衣服，用水不斷的在她身上擦拭，企圖將曹昂身體的溫度降下來。
    夢中，曹昂走遍了這一片戰場，他奮力的挖著土坑，將一個又一個屍體拉進去，掩埋。
    “第一百具了。”
    抬起頭來，一眼望不到邊的屍骸讓曹昂有些絕望。
    “滴答，滴答……”
    零星的雨水落下，曹昂看向天空，烏雲遍布，雷聲隆隆。
    這是老天哭了麽？
    嗬嗬！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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