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塗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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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石洞不是從山體中鑿出來的,而是事先做好之後,再放入山中的。石洞應該是安裝在一個類似於齒輪的裝置上麵,齒輪一直在進行微弱的勻速圓弧運動,所以,石洞持續在轉動著,但是速度特別慢,人又是在這種精神高度緊張的環境中,因而很難察覺出來。
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隻要在這石洞中待上足夠長的時間,那麽與古塔地宮相連接的那個洞口肯定會再一次出現的。
但是,我更加期待的是,是這個石洞另外的出口,那才是我的生門。
很明顯,石洞與地宮相連接的那個洞口是因為剛剛地震將地宮中石磚震落之後,石洞的出口剛好轉動到地宮地磚掉落之處,兩個缺口相互重疊了,所以才會有那一個洞口的出現。
我站到了石洞的中央,眼光在石洞的洞壁上掃蕩著,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瞬間的機會。
但是,站了許久,腳小肚子上已經開始一陣陣的像針紮一樣微微發麻,石洞卻依舊是完全封閉的,沒有任何出口。
難道,是我想錯了嗎?
如果石洞不是在進行勻速弧線運動的話,那地宮與石洞相連接的那個洞口的出現或消失,就是我的幻覺了。
眼前的這一切,連這皚皚的白骨,或許,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也不一定。
頓時,一股強大的無力感從我身體裏每一個細胞中爭先恐後地鑽出來,最後全部都堵在心口,那是一種對於命運的安排無從下手的感覺。
手中的棘鱗蛇鯖油燈的光苗又開始在閃爍了,看著石壁表麵那些如旋渦水流的紋理,心中的希望如同手裏那盞已經接近枯竭的棘鱗蛇鯖油燈的光苗一樣,一點一點地暗了下去。
就當我近乎絕望的時候,在靠近那具藍色頭蓋骨屍骸的地方,石壁好像發生了一點變化,那些如同旋渦的紋理似乎突然將炸開了一般,一圈一圈地往外蕩漾著,旋渦的中間部分,像是有一個出口。
我的心潮澎湃,激動之下,卻一個顛撲,栽倒在地上。棘鱗蛇鯖油燈從我手中滾落,火苗在地麵上竄了幾下,然後熄滅了。
眼睛突然從光亮之下進入黑暗之中,有點不習慣,我的眼前一片光亮閃過,然後完全暗了下去。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把唯一的光源都給弄沒了,現在要靠近那個好不容易出現的洞穴,也摸不著方向了。
我幾乎要扇自己一巴掌。處處的不順利,讓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可能真的要困死在這石洞之中,為這滿地的白骨添磚加瓦了。
倉促之間,依稀有一絲幽藍色的光穿過地麵上密密麻麻的骨骸,進入我的視網膜。
難道,是那個藍色的頭蓋骨在發光。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麽多了,也不管是不是將腳下的那些骸骨踩碎了,在藍光的指引下,我一個快步往前衝到了洞穴的邊上,抱起那個正在發光孩子的頭顱,一腳跨進了旋渦中間的那個洞口。
不管是不是還處在幻覺之中,反正我是離開了那堆皚皚的白骨,進入到一個幹淨的空間了。
“謝謝你啊!”我跌坐在地上,對著懷裏那個泛著藍光的頭顱說道,沒有任何恐懼,是一種出自內心的感激。
這個世界上,老物件和許多鬼神一樣,都沒有害人之心,可怕的是人心。
不知為什麽,突然間想起了爺爺的這句話。
小時候,麵對著爺爺滿屋子的古籍和古董,我總是畏畏縮縮的,心存畏懼,老爺子就總是這樣對我講。
真沒想到,在這危急關頭,竟然是這不滿三歲的孩童用她的骸骨幫助了我。
她死於非命,卻仍以德報怨,用自己的光芒來照亮這黑暗的世界,給予世人以生還的機會,真讓人感慨萬千。
這藍光的微弱程度,幾乎接近於螢火蟲,我難以看清三米以外的任何東西,接下來會遇到什麽,我心中一點數也沒有。
我懷揣著泛著藍光的頭顱,戰戰兢兢地往前挪動著身體。
走了一圈之後,我大概知道了自己又進入一個石洞,石洞略小於之前那一個,基本構造相同。
這樣說來,我還要在這裏等待下一個洞口的出現。
山體裏這樣的石洞不知道有多少,我到底能不能走出去呢?
我低下頭來看著懷裏的藍色頭顱,心中又有些許沮喪。
突然,我眼角瞥到了身側被藍光照耀著的那麵石壁上,好像畫著一些壁畫。
或許壁畫能夠告訴我一些什麽呢。
我心中想著,轉過了身子,將藍色頭顱貼著牆壁舉高起來,卻發現,石壁上的那些圖案,不是壁畫,像是有人拿著黑色的馬克筆在上麵胡亂地塗鴉。
那種塗鴉的手法,居然像是出自於父親之手。
父親的繪畫能力極高,但是不知道為何近十年來開始沉迷於抽象畫,大概從我休學治病開始,他隻要有回家,就會送我一兩幅自己的畫作,隻可惜我眼拙,看不出其中的奧妙,因而畫作接過手之後,有些甚至都沒看一眼,就被我束之高閣了。
這石洞石壁之上,為何會出現父親的畫作呢?難道是父親塗鴉上去的嗎?父親是如何到這裏來的呢?
我現在身處的這個石洞與之前在碎石灘邊上跌落下去的那個石洞如此相似,它們是否是相通的,父親是不是從那個石洞中走到這裏來?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錄音筆中母親的話是在碎石灘邊上那個石洞中錄下來的,現在看來,可能是我想錯了,母親或許是在其他的洞穴之中錄下的錄音,而在錄音筆隻是在碎石灘邊上那個石洞中掉出來而已。
石壁上的這些塗鴉給了我極大的信心——我可以從這裏走出去。
父親是一個為人謹慎的人,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在這牆壁上胡亂塗鴉的,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圖畫裏,肯定存在著什麽信息。
我不由得靠近石壁,近距離地觀察石壁上的那些圖畫。
牆壁上那一團團的由多種類型的線條組成的圖案,我實在看不懂是想表達什麽。
但是,在仔細觀察之下,我發現,這上麵的所有塗鴉,幾乎都是在重複著同一個圖案,那是一個如同多隻蜘蛛,相互勾連糾纏,每一隻的姿態都略有不同的圖案。
父親好像是在練習如何將這個圖案畫得順暢,看起來連貫的樣子,重複了無數次,看得我都有點密集恐懼了。
看著看著,我居然覺得這無數個一樣卻又不盡相同的圖案,似乎有點像是爺爺書房中那本古籍上的文字,又有點像是古祠中那圖文合一的文字。
突然我發現在牆角之處,好像有模模糊糊的一行字——費爾馬定理。
那是父親的筆跡,什麽事費爾馬定理啊,他到底在搞什麽呀。
這個時候,如同上一個石洞一樣,石壁上又出現了旋渦,我來不及再多看一眼塗鴉,快速地就穿了過去。
在穿過了十來個類似石洞之後,我的頭上,突然出現了陽光,終於,我確定自己已經回到了碎石灘上的那個石洞了。
陽光、新鮮的空氣還有潺潺的流水聲,我心情太激動,但是,也疲憊不堪。
可能是心中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突然鬆了下去,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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