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對講機

字數:4410   加入書籤

A+A-




    我幾乎還沒有反應過來,湘玉已經將骨笛放到嘴邊,隨即吹奏起來了。
    骨笛沉在湖底不知道多少年了,因此剛開始吹奏的時候,湘玉有點不熟悉,所以感覺似乎有幾個音沒咬準,飄走了的樣子。
    但是,湘玉就是如此聰慧的女子,幾個節奏過去,她就已經完全掌握了骨笛的演奏技巧的樣子,刹那之間,一曲悠揚的樂曲在諾大的陶塤內部蕩漾著,上一個音節的餘音還在耳邊,下一個音符就來了,接踵而來,讓人有點應接不暇。
    這曲笛子大概吹奏到一半吧,那半截浸在水中的陶塤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這一動,讓趴在上麵的天使長尾天蠶蛹幾乎同時蘇醒了,一隻隻扇動著白的如同剛在麵粉堆積撈出來的翅膀,輕輕在水底裏起舞。
    水流對它們來說,好想是不存在的樣子,它們如同在叢林之中,自由地旋轉著,甚至還在水底裏嬉戲著,玩鬧夠了,才漸漸旳浮出水麵,成群結隊地飛到剛剛我們掉下來的那個洞孔,然後消失在疝氣燈光束找不到的地方。
    這一幕,實在是讓人覺得震撼,這老爺廟水域的底下,連蝴蝶都會遊泳了。
    就在最後一隻蝴蝶消失在我們視線中的同一時刻,湘玉的這曲笛子也剛好演奏到了尾聲,她將最後一個音符吹奏出來,放下笛子,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和張繼生都用一種不解的眼神看著她,希望湘玉能夠解釋一點什麽,就比如,她為何會吹奏這首曲子,又比如,她是如何知道這首曲子就能夠驅趕蝴蝶的。
    而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昨天晚上我在老爺廟廚房中聽到的曲笛聲,是不是就是她在吹奏。
    “周滄,”湘玉看著我,淡淡地說道“等以後有合適的機會,我會將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你,但是現在時機不成熟,我不能跟你說。”
    聽到湘玉這麽講,我是一頭霧水,可是旁人聽起來,一定會覺得我與她有什麽小秘密,這可真是讓我有口難開,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好在這個時候,安德魯突然說道“你們看,這陶塤的內壁之上好像有雲雷紋。”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這些雲雷紋給吸引去了,而湘玉剛剛的話,也如同過眼雲煙,聽過就沒了。
    我不由得在心中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也跟隨在安德魯的身後,往陶塤內壁靠了過去。
    果然,這岩壁之上,雕刻著一圈又一圈的雲雷紋,線條細膩,整個畫麵看起來十分的精致與大氣,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屬於帝王之物。
    我們順著雲雷紋往下遊,大概往下十米左右,雲雷紋開始漸漸地被饕餮紋所取代,而且這些饕餮紋與良渚文化時期長江中下遊的石器、玉器上的紋有很大程度上的相似之處,都是以小重圈表示眼睛,眼睛外圈有橢圓形凸麵作為眼瞼,在眼瞼、鼻、嘴中雕刻有細致的卷雲紋和弧線、短直線等。
    傳統的饕餮紋代表著智慧與精神意誌,不知道將它們雕刻在陶塤的內壁又有什麽特殊的涵義。
    突然,我的對講機中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響,但是卻不像是白噪音,似乎是在一個特別嘈雜的環境之中,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不同的音色混雜在一起,我難以辨識出他們究竟在講的是什麽內容。
    此刻隊友們都聚集在一塊陶壁的前麵,背對著我正在聚精會神地研究著什麽,他們好像沒有聽到對講機中的聲音似的。
    沒道理啊,我心中不由得暗自疑惑著,我們這對講機用的都是同一個係統,如果說我的對講機受到什麽聲波幹擾的話,那麽他們的肯定也會被幹擾的,為何現在他們幾個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正在那邊指指點點的。
    想到這裏,我條件反射地想要遊過去看個究竟,可是當我要擺動腳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動彈,就像,就像——
    就像被鬼壓床了一眼。
    與此同時,對講機裏嘈雜的聲音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周滄,我的頭好痛!
    周滄,我的頭好痛!
    周滄,我的頭好痛!
    ……
    陌生男子一直不帶感情地重複著這一句話。
    我被封印住的身體忍不住地顫抖著,胸口砰砰直跳,感覺整顆心都懸在喉嚨口,不住地打著寒顫。
    突然,陌生男子停了下來,取代那句話的是一陣“咯咯咯”的笑聲。
    是那種像開懷大笑又被捂住嘴巴的音色,我的耳膜將接收到的這種聲音與記憶裏人骨鬼皮怪連接了起來,並且將它們那副模樣準確無誤地呈現在我的麵前。
    極度的恐懼讓我感覺自己大腦快要控製不住身體的生理反應了,隻是不知道在這水中尿褲子,會不會被人發現。
    咯咯的笑聲不斷地充斥著我的耳膜,每撞擊一次,我胸腔裏就有一口氣直衝上來,到了脖子上麵兩頰的兩側的時候,便化成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連帶著幾乎要被擊潰的魂魄,一起消散在這茫然的湖水之中。
    我感覺自己的心髒快要爆炸了。
    “嗯,嗯,嗯,”我掙紮著想要喊出聲來,讓隊友能夠注意到我的存在,可是喉嚨卻像是被什麽給扼住一樣,隻能隔著呼吸麵罩發出嗯嗯呀呀的微弱聲響。
    救命啊,你們誰回過頭來看看我,不然我就要被嚇死了。
    那連續不間斷的笑聲,如同黑白無常一樣,就要將我的三魂七魄都給勾走了。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老李突然轉過頭來,他頭上的疝氣燈掃過我臉龐的那個瞬間,對講機中的笑聲突然就消失了。
    笑聲消失的同時,我的身體也恢複了自由。
    被禁錮的那幾分鍾,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懸浮在水中的,隻知道被解封的那一刻,我沒反應過來,所以身體徑直地往下沉。
    我看到了老李在上頭對著我手舞足蹈的,不知道想說什麽,直到他一直指著對講機,我才猛地想起,自己身上的這個對講機,剛剛被我關掉之後,就一直沒有再開過。
    所以,剛剛對講機中,是誰在說話。
    我想到這裏,不由得朝著四周黑漆漆的湖水都看了一眼,覺得背後涼颼颼的,好像有一堆眼睛在跟著自己的樣子。
    “周家小哥,你怎麽了?”老李終於遊到了我的身邊。
    “老李,我剛剛,剛剛好像是經曆了一場鬼壓床。”我不知道該怎麽表述。
    “鬼壓床,周滄,這裏哪裏有床,你是不是太疲憊了,所以出現了幻覺。”安德魯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
    說實在的,我現在對自己身上的這台對講機已經有了陰影,每一句從裏麵傳出來的話都會讓我在聽到第一個音的時候心裏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
    “周滄,你看見了什麽了嗎?”湘玉也到了我的身邊,用關切的語氣問道。
    “不是看見,是聽見。”我說道。
    “這就更加不可能的,你的對講機一直關著,剛剛我們喊你的時候,你沒反應,所以李大哥才會回過身來要看你怎麽了,哪知道你不知為何就一個勁地往下沉。”湘玉說道。
    “周滄,我覺得很大程度上是幻聽了,我們剛剛與你同在一個空間,大家都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啊。”張繼生說道。
    同一個空間,張繼生說的這五個字讓我瞬間想起了湘玉昨天的經曆。
    會不會,我剛剛與他們根本就不是在同一個時空之後,而我聽到的那些聲音,或許是真的存在的,隻是我看不見那些存在而已。
    但是,這其中有一點講不通,就是剛剛那個陌生的男聲,他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周,”安德魯突然在對講機中喊了我一聲,“你看,飄在水底下的那一團黑色的東西,像不像我們在幽靈船中看到的那頂黑色的轎子。”
    我順著安德魯手指的方向往下望,果真在水下大概十多米的深處,那頂黑色的轎子,正懸浮在那裏,似乎,正在恭候我的大駕似的。
    。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