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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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死。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被鎖在這裏多少年了。
    漫長的、百無聊賴的歲月。
    他尚年少時便已困於此地。
    沒有活物,沒有聲音,沒有變化。
    他能看到的,鎖拷、鐵鏈、冰柱,日複一日。
    太久了,以至於嗅覺、聽覺、觸覺,好像都快要消失了。
    但是最近,有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東西,會動,會發出聲音。
    不停地動,不停地向他發出聲音。
    甚至於他很久沒有轉動過的大腦還接收到了那兩個字——“離開”。
    他忘了他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件事。
    就像他忘了自己叫什麽名字。
    ——————————————
    “崽崽?”
    清禾信誓旦旦地對少年說完要帶他離開的一番話之後,發現他沒有任何反應。
    連個眨眼都沒有,也不知道聽懂沒有。
    不過清禾作為一隻顏狗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原諒長得好看的人,她決定不再打擾安靜地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崽崽。
    既然漲了10點求生欲,那她就當他聽懂了吧。
    清禾開始思考下一步要教崽崽做什麽。
    教崽崽笑她是必須要教會的,不然多浪費他那張臉啊。除此之外,她還要教會他表達不同情緒的方法,不然他整天麵無表情地眨眼,她猜不透他的想法。
    如果可以,她還想讓崽崽活動一下手腳。
    她觀察過,鐵鏈的另一端纏繞在冰柱上,隻有尾部牢牢地紮入冰柱之中。隻要她想辦法削平冰柱頂部凸起來的一小部分,纏繞了幾圈的鐵鏈便可以解放出來,崽崽的雙手也不用再被鐵鏈吊著。
    就是不知道那快看起來堅硬無比的柱頂有多難削。
    雙手化形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清禾決定去嚐試一下。
    飄到一處冰柱的頂端,清禾琢磨著那塊高約一米,卻不足整個冰柱十分之一的圓錐形柱頂,一時間不知道從何下手。
    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
    凝神,將所有靈力匯聚於一隻手,然後用盡力氣朝冰塊打去。
    柱頂紋絲未動,清禾卻被彈開了兩米,手中的靈力也如蒸發一般漸漸流失。
    “宿主!你在幹什麽!”剛剛上線找宿主玩耍的伊麗莎白號目睹了自家宿主的不要命行為。
    “我想我想把頂端的冰塊打碎”清禾氣喘籲籲地說,她感覺自己靈體裏的靈力也在慢慢流失。
    伊麗莎白號趕緊給清禾續上靈力,一邊注入靈力一邊說:“這不是普通的冰柱,如果這是普通的冰柱,你以為男主會被鎖在這裏幾百年嗎?這湖裏的冰塊是吸靈石的一種特殊形態,質地堅硬,極為寒冷,千年不化,而且若使用靈力攻擊它,會被吸靈石吸走靈力。”
    “抱歉,又讓你浪費靈力了。”清禾態度誠懇。
    伊麗莎白號:宿主今天為什麽這麽客氣?
    “阿白啊,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什麽工具可以給我削冰塊用?”
    伊麗莎白號:果然。
    “沒有。”伊麗莎白號很誠實。
    清禾:你們係統不是萬能的嗎?你怕是個假的吧。
    “不過,”伊麗莎白繼續說,“宿主可以從周圍環境找到可以削冰塊的工具。”
    我隻能提示你到這裏了。
    清禾環顧四周,開始尋找可取之材。
    湖岸由許多巨大的長方體岩石堆砌而成,幹幹淨淨地沒有一塊碎石,就像傳統園林裏剛剛建成的人工景觀湖,沒有湖水日積月累拍打岩體殘留下來的痕跡。
    清禾並不感到意外,這個地方,沒有風,湖水蕩不起一絲波紋。
    而且湖水沒有流動的痕跡,說明湖是死湖,這一湖水還是數百年前的那一湖水。
    既然湖岸找不到可取的石塊,那還有什麽同樣堅硬的東西呢?
    等等,她還沒到過湖底。
    或許湖底有碎石,或者巨冰浸沒在湖裏的部分有可撬動的碎冰。
    想到這裏,清禾從冰柱的柱頂一躍而下,直奔湖水。
    剛沉入湖水的一瞬,清禾的反應便是——冷。
    唯一能感知的雙手,仿佛被細細的冰錐包裹住了,一陣刺痛。
    清禾趕緊把手部的靈力撤掉,以全身靈體的狀態向下潛去。
    如果你有幸去過南極並不幸地墜入海中,那現在眼前的便是你死前能看到的最壯觀的景象。
    水的藍色和純淨,冰山隱藏在水麵之下的龐大,包裹著全身的黑暗與靜謐。
    神秘而強大。
    沒有陽光的直接照射,水裏能見度很低,距離水麵十米以下已然是一片漆黑,清禾憑借靈體自帶的微弱光芒才能大約看清周圍一米的環境。
    這樣的環境已經不適合再往下潛了,清禾飄到巨冰的附近,決定從冰塊下手。
    巨冰浸沒在湖底的部分十分龐大,清禾無法看到它的全貌,但是能夠根據它向內稍稍傾斜的趨向推斷出巨冰整體呈倒三角的形狀。
    幸運的是,巨冰外圍並非平滑整齊,有一些倒垂下來的似鍾乳石一般的冰錐,清禾將雙手化形,試圖掰下一小段冰錐。
    嘶,好冷
    化形後,雙手傳來的冰冷刺骨的觸感讓清禾提不上力氣。
    不行,要再堅持一下。
    她已經感覺到冰錐微微的鬆動,隻要她再堅持一下,是有機會把冰錐掰下來的。
    細細密密的痛感從手部傳來,刺激著震撼著整個靈體。
    明明是觸碰不到的靈體狀態,清禾卻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湖水灌入體內的冰冷與麻木。
    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快可以了,再堅持一下下。清禾對自己說。
    崽崽在等著她呢。
    明明是本來沒有任何關係的人,明明知道以後一定要be的,但是被賦予了養他的使命之後,她已經不自覺地開始寵他。
    終於,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冰錐被清禾強行掰斷了。
    清禾迅速往上飄出水麵,將冰錐扔到冰麵上後,清禾手部化形的靈力已經全部耗盡,恢複到了靈體狀態。但是被冰刺痛的麻痹感久久沒有消失。
    她隨意地癱在空中,提不起一點力氣。
    不遠處,少年靜靜地看著累癱了的小靈體。
    從她強行用靈力擊打冰柱頂端,到她雙腳一晃一晃地坐在柱頂思索,再到她潛入湖裏帶上來一塊冰錐,他都看到了。
    哼,別想騙他。
    叮——求生欲+15,當前求生欲-21。
    接下來的日子,清禾利用每天可以將手化形的兩個小時,用小冰錐鑿柱頂。
    手握小冰錐的冷不亞於將雙手浸入湖水之中,清禾隻能依靠著靈力支撐著自己的手,有時候,才鑿了一個小時,可以化形的靈力便已耗盡。因此,鑿冰的進度十分緩慢。
    終於,在第十七天,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冰柱的頂部冰塊墜落在冰麵上,炸開的碎片散落一地。
    鐵鏈纏繞的部分也隨之解放。
    一直繃緊拉扯著少年右手的鐵鏈突然放鬆,身體被半懸吊著的少年猝不及防跌跪下來。
    少年驀然睜大了紅色的雙眼,脖子以下的部分太久沒有活動過,骨頭隨著他的跌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同時,一塊黑色的方形鐵牌從他身上掉出來。
    清禾看見少年跪坐下來,急忙從柱頂飄落到他的身邊,剛好看到這塊鐵牌。
    鐵牌上麵刻著暗紅色的圖騰,中間印著一個玄青色的字符。
    清禾看不懂,她看向少年。
    隻見少年木然地看著那塊鐵牌,一直空靈清透的眸子染上渾濁的顏色。
    良久,他嘴巴微微張開,似要說話。
    他的嘴巴張開又合上,又張開,但是沒有聲音。
    “什麽?”清禾靠近他。
    “”從嘴巴裏麵發出的氣息聲,難以分辨。
    “不急,你慢慢說。”
    “謔”聲音從幹涸了數百年的喉嚨發出,聲音似是被沙子磨過,低啞得不成樣子。
    清禾細細分辨著他的喑啞。
    “謔是或嗎?”
    “是揮霍的霍呢,還是迷惑的惑?”
    “那是或者的或嗎?”
    少年頓住了。
    都不是。
    是禍。
    他想起來,他從出生起就被眾人所厭棄,因為他是禍。
    楚禍。
    是災難的意思。
    他低低喃道:“楚禍”
    “楚或?或者的或嗎?是你的名字嗎?”
    少年沒有出聲。
    楚或,也比楚禍好。
    他不想做楚禍。
    叮——求生欲+10,當前求生欲-11。
    聽到腦海裏響起的提示音之後,清禾便當崽崽默認楚或這個名字。
    這一天,楚禍成為了楚或。
    “楚或,阿或。”清禾對著楚或眉開眼笑。
    她熬了這麽多章,男主終於有了名字。
    楚或就這樣跪坐在地上,他沒有力氣支撐起麻木的身體,而眼前那個小東西離他很近很近,幾乎就要碰上他的鼻梁。
    小東西眉開眼笑,肆意地叫他的名字。
    他學著她咧開嘴巴的樣子,唇瓣微微張開,用力向兩邊扯動嘴角,麵部的肌肉被他扯得有些疼痛,但是慢慢地、慢慢地,他扯開了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弧度。
    清禾愣住了,他的崽崽學會笑了。
    雖然他學得很糟糕。
    “啊——崽崽你好棒!”清禾開心得蹦起來原地轉圈圈。
    楚或並不懂自己剛剛做了什麽,他隻知道這個小東西總是對他做這個表情,他下意識跟著做了。
    但是,她看起來很開心。
    當然此時楚或並不知道開心這個詞的含義,但他能感知到,他這樣做,不是不好的事情。
    “崽崽,哦不,楚或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把其他的冰柱也鑿了,這樣你就可以自由活動啦。還有,等我重獲肉身之後,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百分之百確定楚或能夠聽懂她說話之後,清禾再一次鄭重地向楚或承諾。
    楚或其實並不能完全分辨和聽懂她的話,但他還是捕捉到了重點——她說她會帶他離開。
    離開。
    離開這裏。
    他漂亮如琉璃般的紅色眼珠子映著眼前的小靈體的身影。
    她已經對他說了很多次她要帶他離開。
    哼,才不會相信人類。
    他想。
    他暗戳戳地思索時,那個小靈體放肆地靠了過來,很過分地又抱住了他。
    但是,她不是人類。
    叮——求生欲+12,當前求生欲1。
    他好像沒有這麽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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