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不逃了！我不逃了！”
    在門框的角落裏抱著頭蜷縮成一團。
    曾經享譽整個泰莫利亞的俊美麵孔，此時透露出深刻的驚慌與茫然。
    他剛才離一個被崩飛的板甲碎片打進脖子血管的衛士，距離不過一步！
    一步！
    下一次能有這種運氣嗎？他敢賭嗎？
    他已經被嚇到精神失常了。
    藍恩半蹲在他身邊，輕柔的為他拂掉了肩上的木屑。
    “該不該逃，不是由你決定的，伯爵大人。這是由我決定的。”
    “這是你讓我見到‘地獄’之後的報答。”
    藍恩的動作很輕柔，言語也很輕柔，唯獨那雙俯視著斯泰薩伯爵的眼睛冷得滲人。
    “伯爵大人，在我的故鄉有一則對地獄進行描述的寓言故事。具體內容不重要，簡要概括一下，‘地獄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類，因為內心的私欲和醜惡，自己得不到好處就寧願別人也得不到，於是進行互相折磨的屎坑’。”
    “聽起來似乎稀鬆平常呢，是吧？”
    半蹲著的藍恩輕輕一笑，但是這輕鬆的語氣卻讓斯泰薩莫名的打了個顫。
    “直到我看到了你在這間莊園的地下室做的一切，我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啊，伯爵大人。”
    輕鬆地語氣漸漸冷下來、平靜下來。
    但這平靜卻絕不讓人感到安心，相反這感覺就像是從無波的冰水裏抽出了一把利刃。
    藍恩就用這種語氣描述著自己的所見。
    “伱的地下室並沒有非常血腥汙穢，真正用於震懾的手段也隻不過是把一個孩子掛在那裏放血而已。隻有一個孩子，隻有一盆血。但真正讓我感到恐懼的是什麽呢？”
    “不是你那些用來訓練床上技巧的小玩具是你在那群孩子之中人為的分出了優劣。”
    “足夠聽話，在奴性訓練裏足夠出色的孩子，你給他們安排了更好的衣食，對他們報以更好的態度，和顏悅色、予取予求。讓他們在看見自己那些表現得不怎麽樣，也就是更具有反抗精神的孩子時抱有優越感。”
    “真是精彩的管理學實例，伯爵大人！”
    說到這裏，藍恩像是抑製不住自己對於這種辦法的敬仰，輕輕鼓起掌來。
    “你讓一群稍微過得好了點的奴隸，擁有了相對於不那麽好的奴隸的優越感！”
    “我認識‘優秀學員’其中的一個孩子，不應該說是見過。”
    “那孩子當初在威倫的海灘營地上時麵黃肌瘦，兩條胳膊並在一起我一隻手就能握住。但就在那樣的身體狀況下，營地發生了騷亂，他還是會張開自己的懷抱，把那些比他還小的孩子摟進懷裏，安慰他們哪怕他自己可能下一刻就要死了。但是現在”
    “伯爵大人，你知道我在你的地下室再見到他時，他是什麽樣子嗎？”
    藍恩像是個尋求觀眾互動的主持人，向蜷縮在角落裏的伯爵發起詢問。
    斯泰薩伯爵隻是把頭向臂彎裏埋得更深了。
    “那孩子現在營養充足，臉蛋精致漂亮。身上的衣服精致又優雅，讓他就像是個貴族出身的公子哥。我當時甚至很高興他能變成這幅樣子，直到他站在籠子外，向籠子裏那些穿的爛、吃的爛的奴隸小孩，笑著吐口水。就像是在逗一群狗。”
    藍恩的手掌伸進了伯爵的臂彎。
    他的手掌直接捏著這位大人的頭蓋骨，在他痛苦又驚慌的表情下，把他提溜著站直。
    那雙貓眼冷酷得就像是個捕食者。
    “我能把一群武裝完備、技巧嫻熟的戰士砍成一地碎塊，甚至讓他們連發出警報的時間都沒有。但是站在那個血肉鋪成的地板上，我的心悸卻遠沒有看到那一幕時厲害。”
    “那才是‘地獄’啊，伯爵大人。”
    “別饒了我”
    頭蓋骨在握力下疼痛難忍的斯泰薩，磕磕巴巴的說著。
    藍恩聽到了他的請求，鬆開了手。
    但是那雙還維持著狩獵姿態的眼睛則清清楚楚地告訴伯爵，這事還沒完。
    “去逃吧，斯泰薩。”
    “範圍是整個莊園，隻要不逃出這個莊園的範圍，我就不會向你動手。”
    “去找你認為能幹掉我的力量，去向他們求援，讓他們整備武裝、刀劍出鞘。”
    “我會追逐你，然後把那些想要救你的人全部殺光。”
    藍恩在斯泰薩的麵前，緩緩後退至濃重的陰影裏。
    顯示上半身隱沒其中，然後是雙腿、雙腳，隻有那雙微亮的貓眼在黑暗裏閃爍。
    最後，連那雙眼睛都沉浸在陰影中。
    斯泰薩愣愣的看著這一幕，他的雙腿在不可抑製的顫抖。
    “現在，跑吧。”
    一把小刀，帶著破空聲飛射到他的腳邊。
    他才像是一隻受驚的兔子，扯著嗓子嚎叫著跑掉。
    ~~~~~~
    管家摩根的火球爆破，在這黯淡的夜色裏驚醒了整座莊園的防衛力量。
    所有輪值的衛士都不約而同的繃緊神經，向著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挺近。
    輪休的衛士們驟然驚醒，他們立刻頂盔摜甲，裝備利劍與戰錘。
    一時之間，整座莊園都是組織隊伍的呼喊聲，還有盔甲甲片在奔跑中相互碰撞的“嘩啦”聲。
    鐵甲交鳴，殺氣驟起！
    莊園的主體建築是一座三層結構的大型堡壘。
    斯泰薩的臥室和書房都在最頂層。
    而最精銳、最忠誠、最得信任的戰士們，則享有位於一層的一大間集體宿舍。
    這些戰士們就是斯泰薩的利益集團裏，那些下屬的直係血緣。
    他們從小就受到斯泰薩的鼓勵，並且因為家境因素，營養充沛、名師教導、武具優良。
    所以每個人的身上，標準配備都是全覆蓋式的板甲。
    光這一副甲胄，就是一個村子幾年的全部收入。
    人數為二十五，各自按習慣配備晨星錘、釘頭錘，或者手半劍、劍盾組合。
    跟那剩下的十五個裝備板甲的流浪騎士，戰鬥力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
    斯泰薩在開始逃跑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往這裏衝過來。
    雖然隻有二十五人，但是斷層式領先的盔甲和身體素質，足以支撐這二十五個騎士在幾百人的普通士兵裏掀起腥風血雨。
    他們在穿戴好裝備的第一時間，也立刻組織陣型，向著樓上伯爵的所在地靠近。
    最終，在一處二十米長的走廊之中，驚慌奔跑的伯爵與防衛嚴密的騎士戰陣相遇了。
    伯爵在奔跑中，像是被什麽東西追逐一樣，頻頻向後慌張回頭。
    而騎士們則秉持著良好的戰場素質，劍盾頂在前，一行人互相守望、互相支援。
    但是這種嚴密的防衛，在遇到伯爵之後便難以為繼。
    一是因為這些人的驚喜，他們本以為伯爵已經陷入險境了，沒想到這會兒大人自己就跑出來了。
    二來則是因為，想要把跑過來的伯爵大人納入戰陣保護圈，那麽嚴密的戰陣就必然要解體一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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