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路112弄。
    魏平安一進來，就喜歡上了這裏。
    這條弄堂樹木林立，綠蔭婆娑的跡象已經凸顯了，庭院深深，沒有仔細去數，但魏平安一眼望去，發現這裏大多都是獨立的花園洋房。
    房主是位華姓中年，四十多快五十的樣子，聽聲音像是上海本地人。
    魏平安過來時，恰好有一輛白色的捷豹跑車從院子裏開了出去。
    “華先生你好，我是聽朋友說你這棟房子要出售是嗎？”
    “您是？”
    “我是於總的朋友，姓魏，從京城過來的。”
    “哦，您好，我聽說過您，快請進。”
    因為互相之間沒有利益和從屬關係，所以魏平安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華先生，我知道您要出國，我可以用美刀跟您交易這套房產，不知這套房產您作價幾何？”
    “魏先生，我想請問，您是個人買，還是……？”
    “是我個人。”
    魏平安頓了一下，又道：“至於費用這方麵，華先生大可放心。從58年開始我的幾項發明創造已經在東亞和歐美成為暢銷品，攢了不少專利費用和外匯的。隻是，買賣這種事，我並不希望太大張旗鼓。”
    最後這句話，也算是說到了華先生的心窩裏。
    華先生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
    他經過公私合營之後，已經退出了之前的生意，現在每年都是在吃國家發放的定息。
    這套房子是他唯一擁有的居所。
    但因為他打算遠赴國外，便打算出售。
    言外之意，就是一勞永逸。
    魏平安跟老於談的那套在這裏根本提都沒提。
    不僅沒提，魏平安反而從中發現了點小問題。
    他並借此猜測出來了這位華姓大佬或許可能應該是那一位大資本家一脈。
    “華先生，有句話雖然有些唐突，可我還是想問一聲，您南京西路的花園公寓的股份，打算出售嗎？”
    華先生聽魏平安這麽一問，頓時不由怔了一下。
    顯然，他對於魏平安猜到他的身份，也是有些意外的。
    實在是這位的孩子會在三十年後回來支援建設國家，大張旗鼓的宣傳造勢之下，與後期之後的魏平安上一世有過接觸。
    商業行為中，無論是合作還是戰爭，都是要做盡調報告的。
    還不把對方祖宗十八代查個底掉兒才怪。
    這也是魏平安篤定自己猜對了的把握所在。
    本來隻是想給上海築個愛巢，沒想到碰到一條擱淺的大魚。
    人無橫財不富，眼瞅著好處不拿，那絕對不是魏平安的做事風格。
    現在他還有很大的底氣，哪怕後麵一段時間被收走也會在經濟開始迅速發展的後期連本帶息的“歸還”……
    何樂不為呢。
    “華先生，我對您名下花園公寓的股權、江蘇路這套房產，嗯，如果愚園路那邊的也能出售轉讓的話，華先生能否也一並考慮一下？”
    “這個……當真？”
    有些事情，做起來簡單，想要隱蔽低調就很難。
    華先生和魏平安都有這樣的需求，而且兩個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算是比較放心且默契的交易對象。
    按照魏平安的約定，雙方進行明暗兩層合約簽訂。
    明麵上，華先生全權委托魏平安負責在華主要是上海的協議內規定股權、產權等租賃、定息、分紅的一切事宜。
    暗地裏，華先生出具協商價位的收到條，雙方買賣協議，明麵委托協議的附加說明……
    為此，魏平安付出了大半箱美刀。
    都是撿的，一點都不心疼。
    因為美刀丟在空間裏，是眼瞅著在貶值。
    而換成了這些產業，則會在十五年後，以幾十倍的價值回饋，如果是再過上幾十年，那可是代表著上千倍的收益。
    別的地方不說，就是魏平安和華先生所在的這個最“簡陋”的老洋房，也能值兩三個小目標。
    畢竟到時候，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方。
    有磚木混建的歐式三層樓房，也有接近400平的私人庭院……
    華先生沒想到天降喜訊，當即表示願意跟魏平安進行交易。
    其他的產業和股權都按照之前說的那樣辦理，而眼下這棟洋樓就不用了。
    這點財產魏平安也不懼，放心大膽的收入囊中。
    華家經商乾隆時期就有記載，傳家祖訓：誠信。
    別的不說，魏平安可以確保這祖孫三代會遵循祖訓不會變質。
    也就足夠了。
    “魏先生，合作愉快。容我三天，我隻帶隨身物品，這裏的一應物件，就當做給你的謝禮了。”
    “華先生您客氣，是我要感謝伱。”
    魏平安指了指遠處隱約可見的那幾棟紅色磚牆的高層住宅。
    “我的戀人現在就在漢春船廠上班，能在這裏購入房產，以後生活也會更方便一些。”
    “哦，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魏平安臨走之前，特意瀏覽了一番即將成為自己名下屋產的這棟花園式別墅老洋房。
    可能是心態不同了，用主人的眼光審視這棟建築，魏平安越看越覺得順眼。
    嗯，如果裏麵住下諸暉這個女主人，就更相得益彰了。
    從老洋房出來，魏平安再次坐車來到漢春船廠。
    “同誌，你找誰？”
    “你好，我找檢驗科的諸暉諸副科長。”
    “請問您怎麽稱呼？”
    魏平安遞上介紹信和證明材料。
    “您稍等。”
    看到介紹信上寫麵前這位青年竟然是總工程師，門衛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這種高技術和高級別的人蒞臨船廠，自己可不能給廠子丟臉，也不能搞砸了。
    拿起電話撥通了內線電話，保持盡量平靜勻速的語氣描述了來客的身份和想見的目標。
    掛掉電話。
    “魏同誌，你來屋裏等一會兒吧，檢驗科在廠子最裏麵，過來也需要一點時間。”
    “謝謝。”
    魏平安走進門衛室，房間不大，但收拾的還挺整潔的，看到桌子底下有煙頭。
    魏平安微微一笑，順手遞上一根煙。
    門衛趕緊起來，雙手接過。
    “我可以吸煙嗎？”
    “可以，哦，我這裏有火。”
    門衛還沒來得及掏，魏平安就從兜裏掏出一個zppo煤油打火機。
    啪的一聲脆響，火苗滾動。
    門衛心情有點激動。
    哎呀嘛呀，總工程師給老子點煙了。
    回頭這事兒能吹半年。
    抽了一根，才發現了過濾嘴。
    雖然過濾嘴香煙早就出現了好些年，但也算是高檔貨。
    何況還是有著特供標誌的小熊貓。
    這煙，說實話別說見了，聽都沒聽過。
    在上海本地，魏平安裝13不想用中華。
    要不是係統裏兌換不出來國防，京城之類的香煙，他也不會用小熊貓。
    都是無奈之舉。
    諸暉正在認真工作。
    這幾年她一心投入到工作中去，無論是上班還是工作之外，都對任何異性不假顏色。
    哪怕是她之前熟絡的老同學，即便沒有生分，但接觸也少了許多。
    開玩笑這種事兒，更是少之又少。
    同學們都以為諸暉是因為戀人拋棄她選擇出國導致的，多次勸慰沒有效果，甚至也有打算給她重新介紹一個對象的，結果諸暉反應更大。
    大到差點翻臉那種。
    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同學之間，乃至同事之間，對於諸暉關於感情的話題，就此成了禁區。
    諸暉在那次之後不久，悲哀的發現自己懷了孕。
    對於一個剛畢業的，剛經受失戀失去的未婚的少女而言。打擊就像晴天霹靂。
    還好有李璐從天而降，拯救了她，也拯救了一個小生命。
    但生產之後，諸暉驚恐的發現，她對男人有了強烈的排斥。
    近距離接觸就會感到極度不適。
    如果有皮膚接觸，就會格外不舒服，甚至接觸的皮膚會真的刺痛，難受。
    有一次聚會，諸暉不小心跟同學撞了肩膀，同學下意識扶住了她，結果她……
    忍了好幾忍都沒忍住，哇哇吐了個昏天黑地。
    這事兒太過詭異，她連李璐都沒有說。
    幾年下來，諸暉成了同事眼中不拘言笑的船廠鐵娘子。
    在同學兼同事的刻意引導和推動之下，哪怕對諸暉有過想法的青年，也不得不放棄這位霸榜多年的漢春船廠的廠花。
    因為諸暉諸副科長，是把整個人都嫁給了事業。
    今天，嫁給事業的諸暉，接到了一個電話，說船廠大門有人找。
    是個帥氣的男人。
    會是誰？
    諸暉心裏毫無一絲波動，應了一聲就起身，朝外麵走去。
    她以為就是工作，或者同學來訪。
    追求她的也一直很多，大多都是慕名的陌生人，或者幾麵之緣的不熟悉的。
    對於這種想要撞南牆的，她這些年拒絕起來也得心應手，不會浪費一絲精力。
    並沒有想太多其他。
    現在她除了工作和想小米，腦海中裝不下其他任何人和事。
    隻是最近她也陷入過苦惱，老家裏的催婚，畢竟自己年紀不小了。
    再就是那個男人回如京城了。
    自己還能去看小米嗎？……
    顯然這些都是諸暉自己的煩惱，她隻能自己解決，跟門口找自己的那種人，無關。
    魏平安等了二十來分鍾。
    煙抽完之後，還跟門衛聊了好一會兒，都差點處成朋友了，才透過後窗，看到諸暉的身影從遠處款款而來。
    這是一個跟魏平安有過實際接觸但魏平安絲毫沒有感覺和記憶的關係奇特的女人。
    兩人從陌生到陌生，卻有了一個共同的女兒。
    然而女兒卻在京城被另一個女人撫養。
    那個女人竟然也是魏平安的女人了。
    兩個人的女兒也已經熟練的喊了爸爸，然而爸爸跟媽媽，還沒有見過第二麵……
    諸暉推門走進來，抬頭，然後腦子一暈，身子擺動了兩下，像是差點要摔倒似的。
    魏平安下意識的上前兩步，扶住了她的胳膊。
    “好久不見。”
    “怎麽是你？”
    諸暉脫口而出，然後一甩手臂，扭頭就走。
    魏平安跟門衛歉意的點頭示意，緊跟著追了出去。
    門衛這會兒都看傻了。
    他眼神一直盯著剛才的方向。
    那裏是魏平安扶住廠花諸科長的位置。
    諸暉科長竟然跟一個男人，親密接觸了！
    這簡直就是大新聞。
    至於兩人見麵的內容……
    這不是很明顯嘛。
    一個說好久不見，一個說怎麽是你，而不是你是誰？
    就說明兩人是舊相識啊。
    魏平安追了出去，諸暉沒有走遠，其實她奪身而出也是下意識的反應。
    出來之後就有點後悔。
    自己不明不白的給他生了個孩子，第二次見麵，潛意識裏也想聽一下對方會說什麽，想要說什麽。
    哪怕她明知道無論對方說什麽，她都會拒絕。
    不僅是陌生，還有她莫名其妙患上的排斥男姓的病……
    病？
    排斥男性？
    諸暉突然愣住了。
    她低頭。
    抬起手臂，右手按在了手肘上麵一點的位置。
    那是剛碰觸過自己的那個男人的手的位置。
    魏平安。
    是叫這個名字來著。
    名字很陌生，她心中暗自念出也覺得有些生澀。
    顯然，在過去的日子裏，諸暉並沒有對魏平安這三個字有過任何的期許和想法。
    恨猶不及呢，怎麽會上杆子想念。
    笑話。
    “諸暉，請給我機會，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我還要上班。”
    “我等你下班。”
    諸暉背對著魏平安，她突然心裏很亂。
    被自己病情的“反複”所打亂。
    諸暉咬了咬嘴唇，沒有回頭，也沒有吭聲，身形再動，竟一聲不吭的走了。
    “我就在這裏等你下班。”
    魏平安對著諸暉的背影大喊道。
    透過空間投射，魏平安能感知到諸暉聽到了自己的話。
    因為她的身子僵直了一小下，微不可察，但逃不過魏平安的空間感知。
    “魏同誌，不好意思，這種情況，我沒法讓你進去。”
    “我理解，我在外麵等她下班可以吧？”
    “可以，你進來等也行，外麵風大。”
    “沒事兒。”
    “我們五點下班，要是沒有加班的話，五點半之前諸暉科長就會出來的。”
    “謝謝你啊。”
    “那個……你跟……”
    “哦，你是想問我跟你們諸科長的關係是吧？”
    “對，方便說嗎？”
    “這沒有什麽不能說的。諸暉是我閨女的媽媽。”
    魏平安語氣平淡，但內容驚人，他用最淡定的語氣說著最嚇人的話：“親媽。”
    門衛保安突然聽到了一聲仿佛玻璃破碎的響聲。
    他茫然的看看左右，門衛室玻璃完好無所。
    好幾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是自己的心碎聲。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諸暉是多年霸榜的廠花，裏裏外外對她青睞的青年才俊不計其數，很多男同誌明知自己無法擁有但也無法阻止愛慕之心。
    以往這些年，都以為諸暉科長真的會是一直堅守不食人煙火的仙女，可萬萬沒想到，仙女早就為人婦，為人母，是一個女孩兒的媽媽了。
    咦？
    難道是吹牛，騙我？
    保安剛才還差點跟魏平安處成朋友，聽到這層關係，想到了這個可能後，立馬就變了態度。
    眼神也銳利敵視起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