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五章 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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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守行目露精光,“沒錯,我是沈家的人,是實權長老,但我也隻是一個普通的修士。”
    “他人的生死,我管不了,也沒能力管。”
    “我隻想向上走,把我自己的路走好一點,也為我的兒孫後代,鋪一條成仙的大道,讓他們能踩著我的背,一步步向上爬……”
    “可既然要向上爬,必然要付出代價。”
    “孤山的散修,就是代價。”
    “沒有那些散修,沈家如何發家?又如何成為如今乾道宗最大的世家?又哪來今天的繁華?”
    “被榨幹了價值,就不必再留。”
    “這是必然的事……”
    “這些人,我不殺,自然還會有別人來殺,這就是他們的命,誰也改不了……”
    “這就是他們的命……”
    沈守行的情緒,有了明顯的波動。
    這些話,似乎壓在他心底很久,這麽多年來,他守口如瓶,從未向任何人提過。
    如今事情暴露,他這才忍不住,將這多年羈押的心緒,釋放出來。
    但與此同時,他眼底有暗色在流轉,神念也有了明顯的震蕩,氣息也在一點點變化。
    墨畫覺得古怪,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沈守行這些話說完,荀子悠等人也沉默了。
    有句話,他其實說得沒錯,這些人,他沈守行不殺,自然也有其他沈家修士,甚至是其他世家修士來殺。
    世人隻要趨利,便會罔顧底線,剝取利益,轉嫁代價,這是必然的事。
    沈守行隻是恰好做了那個劊子手而已。
    但是……
    荀子悠微微歎氣,舉起了長劍,“這不是你造下如此深重殺孽的借口。”
    “求道之人,必存正氣,必養道心。”
    “你的路,從一開始就走歪了。”
    “正氣?道心?”沈守行冷笑,“這些東西,能換成靈石麽?能換來權力和利益麽?隻能用來道貌岸然地說教的東西,根本一文不值。”
    荀子悠目光微冷,“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沈守行搖頭,也提起了長劍,“是啊,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沒用了。”
    “無論是為了沈家,還是為了我,為了我沈守行的子孫後代,有些秘密,隻能埋葬在這墓中。”
    沈守行身上,金丹巔峰的修為一點點攀升,劍氣升騰,殺意凝聚。
    荀子悠等人,皆全力戒備。
    如今,眾人身上傷勢都很重,唯有沈守行,不僅修為最高,保存的戰力也最強。打與不打,都由他說了算。
    是以此前,他說了這麽多話,也沒人敢率先動手。
    而現在,沈守行拔劍,也意味著,這場生死的廝殺,又要掀開了慘烈的一幕。
    事關家族榮辱,個人生死,沈守行絕不會手下留情。
    荀子悠目光一凝,嚴陣以待。
    不過片刻,白光一閃,長劍破空,沈守行當即向荀子悠殺來。
    場間的其他人,要麽是妖修,要麽是魔修,本就是見不得光的人,即便知道些內幕,影響也不算大。
    但荀子悠不同,他是太虛門的內門長老,一旦活著出去,就意味著整個太虛門高層,都會知道這件事。
    因此,荀子悠必須先死。
    荀子悠麵色凝重,當即也不敢懈怠,全力施展太虛劍訣,迎接沈守行的殺招。
    劍氣與劍意交錯,兩人氣息震蕩,殺得難解難分。
    荀子悠略遜一籌,但他根基牢固,劍意精妙,一時也還能支撐得住。
    而見沈守行與荀子悠正在廝殺,熊羆妖修不再猶豫,直接撲向龍棺,想搶龍棺中的龍脈。
    身負重傷的申屠傲,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
    兩人貼身廝殺,又纏鬥在了一起。
    玄公子目光微冷,原本隻要拿下申屠傲,就能奪得龍脈,而他籌碼在手,這龍脈也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誰曾想,關鍵時刻,這沈守行自作主張,竟然反戈一擊,使局勢漸漸失控了。
    玄公子冷聲道:“沈守行,你不要你兒子的命了?”
    沈守行正與荀子悠廝殺,轉頭瞥了他一眼,冷笑:“小子,多吃幾年飯,再來與我討價還價。”
    “我的兒子,是你的護身符。”
    “他若安然無恙,我饒你不死,他若有什麽閃失,你也得陪葬。”
    沈守行身居高位,爭權奪利多年,心狠手辣,其審時度勢的能力,自然不是玄公子能比的。
    他也不可能受玄公子拿捏。
    玄公子麵色不虞,心中冷笑。
    沒辦法,他隻能親自動手去搶。
    可他修為是弱勢,在這等金丹後期的殺局中,也無法牽涉過深,隻能以血色劍光,一點點騷擾,否則一不注意,就要殞命。
    場麵一時更亂了。
    而在混戰之中,最先接近龍棺的是申屠傲。
    申屠傲一拳轟出,震退熊羆長老,伸手就要去拿龍脈。
    熊羆長老顧之不及。
    玄公子一道劍光劈出,想逼退申屠傲,但劍光劈在申屠傲身上,也隻留下一道細微的傷口。
    申屠傲不管不顧,伸出大手,抓向龍脈。
    龍脈之上,清輝四溢,寶光剔透。
    眼看就要得手,正與荀子悠交手的沈守行,分出一道劍光,破空砍向了申屠傲。
    他想殺荀子悠,但也不可能讓龍脈,落入申屠傲的手中。
    金丹巔峰的沈守行的劍氣,自然不是金丹初期的玄公子那一劍能比的,更何況,他瞄準的,還是要害。
    申屠傲隻能後退避開。
    而沈守行分心劈這一劍,也給了苦苦支撐的荀子悠,一個喘息的機會。
    趁此空隙,他直接擺脫沈守行,衝向了龍棺。
    他要去搶龍脈。
    這樣一來,沈守行想殺他,就必須在龍棺前廝殺。
    而玄公子,申屠傲和熊羆妖修三人想奪龍脈,就必須在龍棺前纏鬥。
    戰局被荀子悠引著,又混在了一起。
    而戰局中的所有人,彼此之間大抵都有一些剪不斷的“恩怨”,都恨不得將對方置之於死地。
    因此隻要混戰在一起,就必然會互相謀算,互相殺害,互相提防。
    沈守行一時也被牽扯了精力,荀子悠壓力驟減。
    如此交鋒了一會,空中的血氣,忽而漸漸濃烈。
    眾人隻顧廝殺,無暇他顧,甚至將這血霧吸入口中,一時也卻並未察覺。
    血氣引動著欲念。
    眾人的殺心和貪欲,都漸漸旺盛,陷入了無止境的廝殺中,而他們的血氣,也在加速消耗……
    便在此時,那個熊羆長老,趁著眾人廝殺,機緣巧合之下,接近了龍脈。
    他目光貪婪,伸出熊妖般的大手,向龍脈抓去。
    可下一瞬,荀子悠一道劍光劈過,削掉了他的手掌。
    手掌應聲落地,鮮血四溢,濺在地上,湧起一灘隱晦的血霧。熊羆長老捂著手臂哀嚎。
    荀子悠本來隻是想牽製一下沈守行,可混戰久了,吸了血霧,他的心智不知不覺也受了影響,竟情不自禁,伸手去碰龍脈。
    好在他警醒得快,立馬就反應了過來:
    “我在做什麽?”
    荀子悠立馬抽身撤退,可還是晚了一點,一隻攜帶著龍影的,勁力洶湧的拳頭,直接轟在了他的後背上。
    荀子悠隻來得及側身,化解了一部分力道,但還是被這一拳命中,髒腑震蕩,身子也如風箏一般被擊飛,落在了大殿角落。
    一口鮮血吐出,荀子悠半蹲於地。
    “失算了……”
    殘留的邪龍勁力,在體內糾纏,荀子悠一時動彈不得,隻能盡力調息,以盡早恢複戰力,否則局麵將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別說墨畫了,他自己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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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申屠傲一拳轟飛荀子悠,竟也頭腦昏沉,一時不管不顧地,伸手向龍脈抓去。
    但他心中,警兆卻越發強烈,隻是貪念作祟,一時無法自抑。
    果然,下一刻,沈守行一劍劈來,在他後背,開出了一條血口。
    申屠傲反手一掌,被沈守行躲開,而沈守行反手一劍,以沈家白玉劍訣,凝結的純白劍氣,疏忽一下便刺穿了他的胸口。
    申屠傲咬著牙,緩緩倒地。
    至此,龍棺四周,隻剩下沈守行一人。
    龍棺之中,燁皇子雙手間的龍脈,散發著誘人心魄的光芒。
    沈守行心髒隨之跳動,情不自禁向龍棺走去。
    這次沒人能阻攔他,沈守行成功從死去的燁皇子手中,取出了大荒的龍脈。
    龍脈入手,大荒的氣息撲麵而來。
    一絲絲威嚴的龍氣,順著手掌,傳入沈守行的血液,沿著經脈流遍全身,令他渾身撕裂般地痛楚。
    這股痛楚,尖銳無比,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龍之怒吼。
    似乎以他的血脈,並不配擁有龍脈。
    排斥之力,越發強烈。
    龍吼越發肆虐,震得他頭皮發麻。
    他握著龍脈的手掌,也開始被大荒的龍氣腐蝕,血肉一點點潰爛,並逐漸蔓延到整條手臂。
    痛楚令沈守行回過神來。
    眼看整條手臂,都要被廢掉,沈守行瞳孔劇顫,隻能立馬撒手。
    龍氣停止了腐蝕,但他的右臂,卻被毀了大半。
    而龍脈也被他拋在半空,劃出一道清光,落在了一旁,空無一物的地麵上。
    大殿一時,一片死寂。
    最強的四個金丹,殘的殘,傷的傷,瀕死的瀕死。
    此時他們心中,都察覺到了不對,而後紛紛轉頭,看向了玄公子。
    玄公子原本肅然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大荒的龍脈,豈是凡夫俗子能觸碰的?沒有大荒的血脈,妄圖染指龍脈,就會觸發龍怒,遭龍氣反噬。”
    眾人心中一凜,慢慢想明白了。
    這個玄公子,為什麽以墨畫和沈慶生為籌碼,逼得眾人,替他去搶這個龍脈。
    不是誰,都有資格去掌控龍脈的。
    除了擁有皇族血脈的申屠傲,其餘眾人,誰最後搶到龍脈,誰就會遭龍氣噬體之苦,承受大荒業龍的怒火。
    即便是金丹巔峰的沈守行,也被生生廢掉了一隻臂膀。
    而這種大荒的隱秘,申屠傲不可能說。
    玄公子心有算計,更不可能說。
    他既是找機會,讓眾人爆發內鬥。同時也是想利用龍脈的反噬,廢掉在場的對手。
    “不愧是……玄魔宗的小孽畜……”沈守行聲音沙啞。
    年紀不大,心思卻深沉而惡毒,一點也不輸那些老魔頭。
    沈守行暗中運氣,想恢複手臂被龍脈反噬的傷勢,可大荒的業龍之氣,異常猛烈,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清除。
    而且,他還在體內發現了一絲汙穢的血源。
    回想到適才自己看到龍脈,心中渴望,意誌迷失的情形,沈守行當即瞳孔一縮。
    “你還用了其他手段?”
    “我用了一些,幻魔宗的毒……”玄公子也很坦然。
    他一邊邁步,向不遠處的龍脈走去,一邊從容道,“幻魔宗的毒,擅製造迷幻,惑人神識。我將毒混在血裏,擾亂你們的心智,再配合道心種魔,讓你們為了爭奪龍脈,不顧死活。”
    “妙就妙在,這種毒,毒性不強,我塗抹在劍上,用玄魔血劍的劍光下毒,神不知鬼不覺。”
    “你們相互廝殺,隻要見血,這毒就會散開。因為毒性不強,你們根本察覺不到。”
    “沒辦法,你們修為太高了,我即便修了幻魔宗的原典,想對你們道心種魔,也必須要費這些功夫……”
    沈守行目光冰冷,“你一切都算好了?”
    “這是自然……”
    玄公子此時已經走到了龍脈前,嘴角掛著淺笑,“若非如此,我一個金丹初期修士,怎麽敢以身犯險,與你們這些金丹後期乃至巔峰的修士打交道?”
    “這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曆練,是一場考驗。”
    “群魔亂舞,刀劍舔血。”
    “隻有我做到了,一般金丹修士做不到的事,老祖才能認可我,將來才能把玄魔宗,交到我手裏。”
    “玄魔宗裏,那些形形色色,桀驁不馴的魔頭,才會心悅誠服,聽命於我。”
    “而現在,龍脈終於到手了……”
    玄公子看著眼前的龍脈,心情慷慨而激動,但他並未貿然動手,而是取出一塊黑色魔幡,將龍脈罩住。
    這魔幡古樸,不知是什麽來曆,竟遮掩住了龍脈清光,封鎖住了龍氣。
    被魔幡包裹的龍脈,就像一截普通的骨頭,再沒那桀驁的龍威。
    玄公子這才敢將龍脈拿在手裏,而不受龍氣反噬。
    龍脈到手,一切都在計劃之中。
    “任你們什麽大荒皇子,世家金丹,宗門長老……還不都是我的玩物,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玄公子麵露一絲嘲諷,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龍脈,得意一笑,而後順手遞給了旁邊的墨畫,吩咐道:“替我拿著。”
    墨畫接過了龍脈。
    玄公子轉過頭,看向沈守行,還沒說什麽,突然心裏就是“咯噔”一跳:
    “我剛剛……在做什麽?”
    “我為什麽要把龍脈,給別人保管?”
    玄公子臉上的笑容消失,瞳孔緩緩睜大,急忙轉頭一看,卻發現身旁已經沒了墨畫的身影。
    他微微抬頭,就看到不知何時,墨畫已經偷偷摸摸,走出了十丈之地。
    察覺到玄公子看著他,墨畫轉過頭,也看了眼玄公子。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時間都仿佛凝固了。
    墨畫眨了眨眼,而後默默回過頭,不再猶豫,抱著龍脈,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