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秦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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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臉上火辣辣的,腦袋嗡嗡的,吳明整個人都懵住了。
    “這是……火球術?”
    “隔了那麽遠,怎麽一瞬間打到我的?”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前眼看到的,還隻是一縷火光,隻是一個未凝結的模糊的火球。
    下一瞬間,這個火球就已經炸在他臉上了?
    這是什麽鬼速度?
    而且,這能是火球術?
    這個力道,這個後勁,也未免太“衝”了吧?跟“炮彈”一樣,震得人頭皮發麻。
    有論道玉護身,論劍的弟子,不會直接承受傷害。
    但殘餘的灼燒和陣痛,以及那股衝擊,還是能感受到。
    這枚火球十分刁鑽,猝不及防。
    吳明被轟了這一下,差點蒙頭栽倒,踉蹌了幾步,這才勉強站定,晃了半天腦袋,從火球術的震蕩下回過神來。
    而後吳明眼皮便猛然一跳,心頭大叫:
    “不好!”
    他立馬抬頭,果然就見一道澄澈如水月的劍芒,正在凝聚。
    被壓著打了一整場的令狐笑,早已被打出了火氣,不可能放過吳明。
    他與墨畫,配合默契,趁著墨畫以火球術爭取的時機,他早便開始了蓄氣。
    待吳明回過神來,劍氣已經蓄完。
    令狐笑目光冰冷,看著吳明,像是看著一個死人,清喝一聲,長劍一揮,劈出一道丈餘長的衝虛劍光。
    這道劍光,鋒利至極。
    吳明不傻,當即就想跑。
    鐵衣符的效果還在,能減免劍氣之威,但他也不想硬生生承受令狐笑這一劍。
    五百年難得一見的劍道天才,全力劈出的劍光,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隻要避開這道劍光,令狐笑靈力耗盡,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其他幾人,也不過是刀俎上的魚肉。
    那個用火球術偷襲自己的小子,也就能找他算賬了。
    吳明一個轉身,腳下點地,身如流火,就想逃跑。
    可恰在此時,呼嘯聲破空。
    一枚火球,劃出一道筆直的紅光,甚至於破空聲響之前,就先行轟在了吳明的後背。
    “媽的,這什麽……”
    吳明心頭大怒,可身子被轟這一下,卻止不住失衡,摔倒在地。
    澎湃的衝虛劍氣,瞬間而至,狠狠劈在了他身上。
    吳明的身上,虛空的藍光浮起,抵擋住了衝虛劍氣的威力,但與此同時,他額間論道玉的光芒,卻在快速消退。
    終於,光芒消失,論道玉粉碎。
    吳明臉色一白,但卻無能為力。
    隨著虛空光芒一閃,他身形徹底消逝,被傳出了論劍場地。
    吳明落敗。
    令狐笑一手執劍,大口喘著氣。
    他雖然是劍道天才,劍氣威力很強,但這種“強”,隻是修行的強。
    實戰千變萬化,情況又截然不同。
    他這才切身體會到,小師兄此前跟他說過的,強大的修士,不但要有強大的戰力,還要有強大的實戰能力。
    小師兄還說了一個古怪的名詞,叫:
    實戰轉化率。
    實力強大,再加上實戰轉化率高,這樣才是真正強大的修士。
    如果空有高深的修為,空有高明的劍法,但實戰經驗匱乏,頂不住壓力,一被針對就束手無策,那也隻會是一個“紙上談兵”的弱者。
    戰力再強,臨戰發揮不出,也等同於雞肋。
    通過論劍大會,以賽代練,與天驕交鋒,應付各種各樣的情況,提高實戰經驗,提高劍法的實戰轉化力,充分發揮衝虛劍訣的威力,將來成為一個真正強大的劍修。
    這也是小師兄,對自己的期望和規劃。
    令狐笑平複好心情,默默總結著得失,然後舉劍,指向靈符門的另外四個修士。
    他靈力幾乎已經耗盡了,但現在,五打四的是他們,勝負已定。
    吳明落敗,令狐笑騰出手來,加入其他戰局,哪怕他靈力所剩無幾,戰局瞬間也是一邊倒了。
    墨畫再補幾個火球,這局論劍,也就塵埃落定了。
    太虛門勝。
    方天畫影之上,墨畫幾人的身影,也漸漸消失。
    外場的觀眾,也稍稍安靜了一會,繼而便有雜亂的議論聲,零零落落地響起:
    “令狐笑還是強……”
    “太虛門險勝一局……”
    “那個墨畫,果然還是有點東西的,他這火球術,用得好像……還行?”
    “嗯,不錯,”有人點頭道,“局麵僵持,他這火球術,算是破了僵局,拯救隊友於水火之中了。”
    也有人不認同:“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他,隊友才會置身水火之中的?”
    “隨便換個人來,五打五,早就贏了,哪裏還需要這麽磨磨唧唧?”
    “再者說,區區火球術,不是有手就行?”
    “這天底下的修士,但凡靈根沾點火的,誰不會一手火球術?”
    “你見過哪家天才子弟,在論劍大會上,靠火球術吃飯?真不怕貽笑大方……”
    “但是他這火球術,好像有些不一樣……透著一些古怪……”有人沉吟道。
    這麽一說,不少心細的修士,也都紛紛目露沉思。
    方天畫影,隻是一種畫麵的“投影”,即便再清晰,也總有些失真。
    外場的觀眾,還是全局視角。
    畫影失真之下,他們能看到墨畫施展火球術,但單憑肉眼,卻很難看出這火球的根底。
    他們隻能隱隱察覺這火球術,有那麽一絲違和。
    不過大多數修士,還是不以為然。
    尤其是此前,一直對墨畫心存偏見,還存了一些惡意的,更是不屑道:
    “火球術能有什麽不一樣的?說得跟誰不會似的……”
    “區區火球術,就算玩出花來,又能怎麽樣?不還是火球術麽?”
    “靈符門那幾個草包,依我看全是花架子,竟然栽在這火球術手裏,簡直可笑……”
    “不就丟個火球術麽?我上我也行……”
    ……
    人群中,顧長懷對這些言論,不屑一顧。
    他隻是凝神看著方天畫影,想到墨畫適才的火球術……
    以及最開始,清州城外的茅草屋裏,那些被火球術誅殺,而後又被燒焦後“毀屍滅跡”的十來個人販子,忍不住眉頭一跳,無奈歎道:
    “這小子,真能藏啊……”
    ……
    隨著與靈符門的論劍結束。
    有關墨畫的議論,也暫時消停了。
    墨畫這個人,不能說沒用。
    有用,但隻有一點。
    大概也就是,一兩枚“火球術”的用途。
    眾人對墨畫的印象,也從一無是處的,隻會拖後腿的太虛門“太子爺”,變成了……
    “一個會火球術的陣師”。
    ……
    論道山外。
    墨畫和令狐笑,收拾收拾,準備返回宗門了,可剛走沒幾步,迎麵又碰上了靈符門的幾人。
    當前一人,還是吳明。
    他一臉憋屈,憋屈之中,帶著憤怒,一身靈甲紅光流轉,花枝招展的像個鬥敗了的“公雞”。
    吳明死死注視著眾人,尤其是人群中的墨畫。
    他之前的仇恨,還在令狐笑身上。
    但現在因為被火球術“懟臉”,受了嘲諷,仇恨成功轉移了。
    “墨畫……”他念叨著墨畫的名字,羞惱之餘,多少有些咬牙切齒:
    “要不是你,用火球術偷襲我,我也不會落敗。”
    “要不是你,令狐笑已經是我的手下敗將了……”
    “我記住你了,你給我等著……”
    放完狠話,他就走了。
    墨畫皺眉,有些不明白,便看向令狐笑,奇怪道:
    “就算是我用火球術,炸他的臉,但最終也是你的劍法,將他擊敗的。贏他的是你,他記我的仇做什麽?”
    令狐笑有些不好回答,沉默住了。
    “大概是……寧可死在強者的劍下,也不願受火球術羞辱?”司徒劍道。
    畢竟天驕論劍,敗於劍道天才的衝虛解劍真訣之下,即便敗了,也有一種雖敗猶榮的悲壯感。
    但天驕論劍,若是敗於火球術之下……那想來想去,也就隻有“滑稽感”了。
    “不至於吧……”墨畫皺眉,“道法萬千,各有長短,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話是這麽說,但火球術,畢竟隻是火球術……”司徒劍小聲道。
    墨畫肅然搖頭,“不能不把火球術當法術……我會證明給他們看的,火球術,也是一門很厲害的法術!”
    墨畫神情鄭重,一副要為“火球術”正名的樣子。
    畢竟他學的,也是傀老親自教他的第一個攻擊類法術,就是火球術。
    他不準任何人,看不起火球術!
    “回宗,準備下一場論劍的戰術!”
    墨畫吩咐道,而後一臉嚴肅地離開了。
    司徒劍看著墨畫的背影,默默歎了口氣。
    他心裏總有一種預感。
    這個叫吳明的,隻是被小師兄憋屈“死”的第一個“仇人”。
    這還隻是開始,小師兄其實還沒發力。
    更讓人憋屈的手段,還在後麵。
    按照這個情形發展下去,等小師兄把論劍打完,真不知還要積攢多少個“仇人”……
    ……
    回到太虛門,墨畫休息片刻,便開始準備下一場論劍的計劃了。
    而他下一場玄字對局的對手,是八大門。
    但這個宗門的名字,卻很讓人意外……
    癸水門。
    墨畫目露沉思。
    癸水門,原十二流宗門,脫胎自當年的水獄門,是胭脂舟一事的主事宗門,違背道律和乾學門規,暗中經營風月生意,綱紀敗壞,而被道廷下手,徹底清洗了一遍。
    如今的癸水門,從高層到普通弟子,已經經曆了一次“大換血”。
    換血之後的癸水門,體內流淌著的,是“道廷司”,甚至可以說是中央“道廷”的血。
    而上屆論道大會,宗門第一次改製。
    太阿門和衝虛門名次跌落,不得不與太虛門合流,這也就意味著,八大門空出了兩個位置。
    這兩個位置,其中之一,便給了十二流中的“癸水門”。
    而另一個位置,給的也是“老熟人”。
    斷金門……
    曾經位列十二流宗門,以斷金禦劍訣為核心傳承,門下弟子,與墨畫屢次衝突,甚至萬妖穀之事後,斷金門權力更替,也經曆了一次換血。
    墨畫與斷金門的淵源也很深。
    他初進乾學州界,碰到的人販子蔣老大,就是斷金門的叛徒。
    斷金門的兩樣核心傳承,斷金禦劍訣,還有斷金劍陣,墨畫手裏都有。
    “斷金門……”
    墨畫目光一閃,心念微動。
    可以說,無論是癸水門,還是斷金門,跟他的淵源都不淺。
    癸水門和斷金門的“大換血”,也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而現在,癸水門和斷金門,一齊晉升為“八大門”了……墨畫心底,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古怪。
    癸水門晉升八大門,除了宗門排名不低外,背後定然有道廷的運作。
    而這裏的幕後推手,估計就是夏監察。
    夏監察,或者說道廷,想插手乾學州界的事,下手的核心就是四宗八門十二流。
    四宗太強勢,那次一等的,就是八大門。
    滲透一個現有的八大門,遠沒有扶持一個新的八大門,來得更加直接和徹底。
    癸水門是明牌,它現在就是道廷的“卒子”。
    那斷金門呢?
    萬妖穀之事後,墨畫接觸不多,宋漸也很久沒見到了,不知這裏麵,是不是也發生了什麽事。
    道廷也在扶持斷金門?
    如果是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所有事件,這背後的一切,都有道廷的高人,在幕後觀察著,在默默算計著?
    那這麽說……
    自己也無意中,成為了一枚“棋子”?
    自己的所作所為,無意間,也推動了棋局的變化和發展?
    “這個運籌帷幄的道廷高人……會是誰?”
    “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墨畫皺著眉,捉摸不透,但心中卻留了個意,將來也好有個警醒。
    天機就是這樣,你在窺測天機,天機也在窺測著你。
    你算別人,別人也在算你。
    你將別人當棋子,冥冥之中,可能也有人,在拿你當“棋子”,下一盤大棋……
    墨畫目光微亮,眸中因果浮沉,對天機的感悟,更深了一分。
    而後他收斂心思,專心當一個“棋子”,繼續為論劍大會做準備。
    “隻要能吃到‘餌’,當一次‘棋子’,其實也沒所謂……”
    ……
    兩日後,論道山。
    又一次論劍開始。
    三宗合流的太虛門,對陣新晉的八大門癸水門。
    這次隨機的賽製,終於有了變化。
    這次,是“斬首賽”。
    雙方各選一名弟子,作為彼此的“首領”。
    無論其他弟子是生是死,戰局是優是劣,隻要能擊殺敵方的“首領”,便算獲勝,這便是“斬首”。
    道兵作戰時,偶爾也會選一些死士,去執行“斬首”任務,斬殺敵方身份尊貴,地位特殊的修士。
    這也是“斬首賽”形製的由來。
    “斬首賽”開始之前,雙方會先確定“首領”。
    這種“首領”,一般選的都是隊伍中最強的天驕弟子。
    癸水門那邊,選做“首領”的弟子,名叫“秦滄流”。
    秦家是乾學州界的五品世家,同時似乎跟中央道廷,也頗有淵源。
    秦滄流是秦家這一脈的嫡係弟子,在癸水門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天驕。
    如今癸水門,直隸中央道廷。
    秦家有這份淵源在,再加上宗門直隸,如果不出意外,這個秦滄流,假以時日,也必會是一方州界道廷司的首腦。
    甚至進入中央道廷,晉升為道廷“監察”,也不是沒可能。
    因此,癸水門一隊的“首領”,非他莫屬。
    而太虛門這邊,是墨畫做“首領”。
    知道內情的人,並不覺得意外。
    但外場之間,觀戰的修士,就覺得很費解了。
    “太虛門這又是在做什麽?”
    “這是斬首賽,他們到底懂不懂規矩?到底明不明白,這個‘斬首’意味著什麽?”
    “這個‘首領’不選令狐笑也就罷了,選歐陽軒也行。或者那個背劍的小哥,哪怕選那個‘傻大個’……至少皮糙肉厚能挨揍。”
    “選這個墨畫,是何用意?”
    “他那個論道玉,脆得跟紙皮核桃似的,一碰就碎,這還怎麽比?”
    “他們論劍,到底有沒有帶腦子?”
    ……
    場外又開始議論紛紛。
    場內雙方弟子,已經開始就位。
    癸水門一方,秦滄流為首,一身黑水道袍,胸前佩著一個“首”字牌。
    他修的是水係功法,人比較陰柔,且透著一股陰冷。
    因為立誌在道廷司任職,拜入的又是癸水門,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已經有了一絲絲頗具威嚴的“掌司”的氣度。
    秦家幾位在道廷任職,見識不凡的長輩也都斷言過:
    此子將來,必然位高權重。
    但現在,他還隻是一個弟子。
    他要在論劍大會,展現實力,揚名立萬,以此為基石,一步步踐行自己將來的宏圖大誌。
    現在,他眼前的對手,是太虛門。
    要“斬殺”的人,名為“墨畫”。
    對此,秦滄流也有些不解。
    太虛門選誰不好,為什麽偏偏選了這麽一個,一刀就死,一捏就廢的陣師,來當“首領”。
    憑什麽?
    憑他的火球術?
    但無論如何,目標倒也明確了:
    “所有人全力出手,不顧一切代價,擊殺墨畫!”
    他們這五人中,但凡有一個人,能欺近墨畫的身,隻需一刀,一劍,甚至隻是一拳,就能要了他的小命,碎了他的“論道玉”。
    這樣一來,斬首成功,癸水門就贏下了這一局。
    而他,也向著自己的未來,更進了一步。
    “是,秦師兄!”
    癸水門其他弟子紛紛拱手道。
    太虛門這一邊。
    墨畫脖子上,也掛著“首”字牌,對令狐笑幾人吩咐道:
    “賽製變了,玩法也變了,我們也要換套戰術了。”
    “你們主攻,我來策應。”
    “對麵那個誰……”
    “秦滄流。”司徒劍道。
    墨畫點頭,“秦滄流,將他給宰了,我們就贏了。”
    這個秦滄流,出身不凡,天賦也很好,將來或許前途無量,但現在,這是在論劍,先“宰”他一遍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