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尤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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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窺視了?」
    尤長老心頭微微凜然,他站起身來,四處走了一圈,又外放神識裏裏外外查了一遍,仍舊一無所獲,眉頭便緊緊皺了起來:
    「的確沒人——」
    「總不可能,真有老怪物盯著我吧?」
    尤長老搖了搖頭,又摸了摸袖子裏的物事,目光隱晦,片刻後輕聲歎道:
    「罷了,正事要緊——」」
    他將一枚玉簡,放在茶杯下,而後拂袖起身,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了遠方的山穀中茶館之中,轉瞬寂靜,再無任何人影。
    也沒有任何異樣。
    足足過了半日之後,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虛空之處,暗影浮動間,尤長老的身形,竟又出現了。
    他似乎從來都沒離開過。
    尤長老走近玉簡,查看了片刻。
    這玉簡中,記載了一些關鍵的信息,散發著強烈的因果波動。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精通因果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他將這玉簡,放在原地半天了,也沒有任何被動過的痕跡,更不曾有被因果秘法窺視的跡象。
    尤長老皺眉,心中沉思道:
    「我以華家的錦繡隱衣,隱住了身形。又以老祖所贈的寶物,遮掩了氣息,不可能有人察覺。」
    「而這枚玉簡中,被我寫下了一些大機密,雖隻言片語,難以揣度,但因果之力強烈,若真有人隱藏在暗處,無論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老謀深算’,都不可能忍得住——」
    現在自己假意離開,蟄伏了足足半日,可仍舊一無所獲。
    這便說明,此處的確——應該是沒人?
    尤長老一念及此,又有些煩悶和懊悔。
    此乃大爭之亂世,局勢千變萬化,所有人都在忙著布局,一分一秒的時間都極為珍貴。
    而自己隻是為了,釣一隻「莫須有」的魚,就浪費了大半日光陰。
    時間就是金錢。
    時間就是靈石。
    尤長老有些生氣,收回了玉簡,而後不再耽擱,穿著蓑衣催動身法離開了。
    而在遠處,墨畫目光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目光沉穩如水,但他的心中,卻一點也不平靜,甚至一定程度上,飽受了煎熬。
    飽受了好奇心的煎熬。
    也飽受了如同饕餮一般,對未知因果「貪婪渴求」的煎熬。
    他真的很想,去搶尤長老留下的那玉簡。
    盡管他並不知道,玉簡之內是什麽,尤長老又在裏麵記載了什麽,但從因果直覺上,墨畫內心的「渴望」卻不會騙人。
    可墨畫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尤長老是在「釣」他。
    甚至尤長老這些把戲,都是他老早玩剩下的。
    但即便如此,墨畫的心裏還是很難受,充斥著一種「欲而不得」的煎熬。
    魚餌之所以能釣到魚,就是因為對魚兒來說,魚餌確實鮮美,有著本能上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尤長老丟下的「餌」,也不斷在撩撥墨畫的心。
    直到尤長老離開,墨畫的心,都還忍不住有些悸動。
    尤長老丟下的「餌」,未必是真的。
    但墨畫心裏清楚,哪怕尤長老丟下的「餌」是假的,是空的,是誘惑他的,但因果的味道,卻不會作假,華家一定在圖謀著某些,更大的因果。
    華家在發「戰爭財」。
    但又似乎,並不隻是發戰爭財這麽簡單。
    墨畫又轉過頭,看了眼已經消失的,那微胖的,發福的,看似和氣的身形,神情若有所思。
    他沒想到,在這裏竟然還能碰到尤長老。
    從乾學州界的魔宗,到大漠城的大荒門,再到如今這被饑災包圍之下的蠻荒之地,竟然都有這位「尤長老」的身影。
    這位體態微胖,看著不太起眼的尤長老,行蹤太廣了,插手的事件太多了,絕非一個尋常的人物。
    他在華家的地位,可能也不會簡單。
    墨畫目光微閃,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不再多耽擱,而是保持著隱身的狀態,靜悄悄地離開了。
    離開之後,回到術骨本部,自己的巫祝大殿內,四周無人,墨畫這才靜下心來,去思考這些事的來龍去脈,以及考慮接下來要做什麽。
    首先是金兀塗這個人。
    墨畫此前知道,此人是個很重要的「引子」,所以才從戮骨的手裏,保了他一命。
    但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小看這個金兀塗了。
    他在這些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份量並不輕。
    而且,他還不隻是個術骨部「叛徒」那麽簡單。
    他是一個「蠻奸」。
    是個以出身蠻荒為恥,一心一意奔赴心中的修道「聖地」道州,想重新「投胎」改變命運的蠻族內奸。
    這個金兀塗,暫時還不能殺。
    他是尤長老的「棋子」,殺了就看不清尤長老的棋數了。
    那——尤長老呢?
    尤長老能殺麽?
    墨畫的確對尤長老動了殺心。
    尤長老是華家的人,是一個到處遊走的「活棋」,可能也是為華家老祖牽線布局之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殺了尤長老,華家老祖缺了一枚重要的棋子,華家在整個大荒的棋局,勢必都會因此受影響。
    即便不至於滿盤皆輸,但也定會錯失時機。
    當前這種大能博弈,混亂不堪的局麵之下,但凡失了分寸,錯了時機,便等同於慢性死亡。
    華家的計劃,也定會受阻。
    可問題是,尤長老真的能殺麽?
    墨畫蹙眉沉思。
    從之前聽到的談話中得知,尤長老大概率是華家老祖麵前的人。
    如此重要的這一個棋子,怎麽可能輕易被「殺」?
    華家老祖真的會允許,別人殺他的這枚棋子麽?
    若是一下殺手,引動了更大的後果怎麽辦?
    而且——
    這個尤長老的修為,看似隻是金丹初期,可他真的隻有金丹初期這麽簡單麽?
    這個世界上,本身強,而且看起來也強的人,有時候反倒沒那麽棘手。
    但是那種,一身本事,全都藏在皮囊之下,看起來胖乎乎的普普通通的人,可能才意味著真的麻煩。
    一個普通的金丹初期,墨畫能隨隨便便弄死。
    但是這個尤長老,墨畫卻有些摸不著底。
    墨畫坐在巫祝的位置上,思索良久,總覺得這個尤長老似乎很好殺,但真打定主意要去殺,一時竟又有無從下手的感覺。
    「罷了——先不殺——」
    墨畫目光微凝。
    無論能不能殺,都肯定會打草驚蛇。
    當務之急,還是先想辦法,從華家弄點東西過來。
    饑災之年,物資匱乏。
    而華家剛好相反,四處盤剝,肯定攫取了不少物資,尤其是辟穀丹,尤其珍貴。
    因此要想辦法,從這頭肥羊身上,割幾塊肉來吃,至少也要薅一點羊毛。
    可如何下手?
    墨畫又開始耗費心思進行衍算。
    隻是算了一會,墨畫卻皺起了眉頭。
    他原本的意圖,是打算以金兀塗為線索,去算華家。
    但金兀塗雖然是尤長老的「棋子」,是一條忠心的「狗」,但以尤長老的精明,肯定不會在金兀塗身上,留下太多把柄。
    那就還是隻能從尤長老身上下手。
    去算尤長老,跟華家的關係。
    算他為華家到底做了哪些事,牽扯到哪些勢力或地點。
    墨畫本不想算尤長老。
    因為太明顯了,尤長老是一枚「活棋」,算他無異於是在算一個靶子。
    但現在這個情況,也沒別的辦法。
    墨畫便試著算了一下,結果根據因果線,還真的算了一些東西出來。
    是尤長老近期出沒過的一些山川方位和地點片段。
    墨畫考慮了一下,便取來周遭的輿圖,仔細對照了一遍,終於在西南側的一個小山峰裏,找到了與他卜算的畫麵,相對應的地勢。
    這便可以斷定,這處小山峰,是這段時間以來,尤長老經常出沒的地方。
    而尤長老是個「買賣人」。
    他出沒的地方,大概率藏著,他做買賣的「資本」。
    不出意外,就是大量的辟穀丹。
    至於會不會有其他更重要的線索,也仍未可知。
    墨畫猶豫片刻後,便開始著手籌劃這次圍剿。
    因果之事,講究時機,行事越快越好,一旦拖久了,必然生變故。
    墨畫幾乎隻籌劃了半日,便喚來戮骨,帶領十個金丹,一千蠻兵,輕裝簡行,前去圍剿尤長老所在的「據點」。
    戮骨現在是大酋長,本不應再衝鋒陷陣,可沒辦法,整個術骨部現在金丹後期的戰力,隻有戮骨一人。
    除了戮骨,也沒其他人用了。
    更何況,圍剿尤長老的事,絕非小事。
    可真當眾人,殺到那處小山峰前,卻突然遭遇了埋伏,一群身穿黑衣的蠻族修士,向著眾人衝殺了過來。
    這些人的兵器上,還淬著劇毒,顯然是蓄謀已久。
    蹊蹺的是,墨畫從因果上,根本沒推算出,他們此行會遇到「埋伏」。
    雖然這隻是一次簡單的埋伏,但卻完全是他預料之外的事,是超出他因果能力的「
    險」。
    這在墨畫迄今為止,「行軍作戰」的生涯中,幾乎還是第一次。
    做任何事,挫折和失敗都很正常。
    但在生性機敏,對自己要求嚴格的墨畫來看,這無疑是一種「警示」,也是一種上天的「預兆」。
    上天在告訴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間的強者有很多。
    他的因果術,並不是萬能的。
    好在即便遭遇了埋伏,但整體問題倒並不大。因為金丹後期的戮骨,實力的確很強。
    更不必說,他現在當了大酋長,威望更重,身份水漲船高之後,道心穩固,一身修為較之從前,竟又強了幾分。
    有戮骨大酋長帶頭殺敵,這些黑衣人,根本攔不住。
    戮骨一人一刀,如入無人之境,殺得黑衣人四散奔逃。
    可待術骨眾人衝進據點,發現裏麵空空如也,一個人沒有,一箱貨物沒有。
    不但如此,這個山峰,本就是一個陷阱,裏麵還預埋了不少爆炸陣法。
    好在墨畫是極高明的陣師。
    一些危險,因果上算不出,但他作為陣師,幾乎掃一眼就能察覺得到。
    他當即提醒蠻兵快撤,這才沒造成太大傷亡。
    可還是有一小部分蠻兵,永遠死在了坍塌的山峰之中。
    墨畫臉色有些凝重。
    戮骨看了眼墨畫,猶豫了片刻,到底沒有開口。
    巫祝大人做事,自然有其意圖,很多事內藏玄虛,不必多問,隻要照做便是。
    這幾乎是術骨部如今的共識。
    他這個術骨大酋長,漸漸也接受了這個認知。
    .
    而在另一側,數百裏地之外,另一個新建的隱秘據點中。
    尤長老摸著手裏,刻畫著九朵蓮花,內含天機紋理的白色玉佩,臉上浮著淡淡的冷笑」」
    「三腳貓的因果術,也想算我?」
    「事關大計,這點小把戲,老祖豈會防不到?」
    尤長老手上的玉佩,瑩潤而不凡,閃著天機的光芒。
    似是在提醒尤長老,天機上的一些不懷好意的窺視。
    隻是片刻之後,尤長老的神情,又漸漸冷淡了下來,心中默默道:
    「不過——能把因果算到我頭上,倒也的確——不能說沒本事——」
    「到底是誰在算我?」
    「是——術骨部?」
    術骨部中,一眾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一自尤長老心頭掠過。
    戮骨,幾個金丹中期,隻剩四個人的術骨六怪,鐵術骨—
    以及與術骨部「同流合汙」的赤峰和丹朱等人。
    可這些人,修為雖然都不算弱,也都頗有作為,但都不像心機真正深重之人。
    尤長老的思緒,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他此前就一直留意過的,那一張小白臉之上。
    沒辦法,他不可能不留意,因為畫風實在太不一樣了。
    蠻族的修士,大多高大,強壯,魁梧,皮膚呈棕褐色。
    即便是白皙俊美的丹朱,其眼眸也有朱雀異色,身材頎長,有著明顯的異域風情。
    唯獨那一張小白臉,看著神聖莊嚴,但眉眼如畫,美得清秀婉約。
    這不是一張大荒的麵容,反倒更像是道州的人?
    尤長老眉頭緊皺。
    而且,這張臉他不認識,看著也很陌生,可又總覺得,這張俊俏的麵容上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仿佛彼此很熟悉一樣。
    「這個自稱「巫祝’的小子,究竟是什麽人?他難道並非是戮骨推舉出來籠絡人心的傀儡」?」
    「也一直是這白臉,在背後算計我?」
    「他又究竟是——什麽出身?」
    尤長老富態的兩頰上,滿是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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