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神識道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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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朱雀山部落同盟,與巫鷲部大軍的決戰,正式開啟。
    丹雀部大酋長丹烈,作為部落大盟主,統籌戰事,調度各部落蠻兵,在蒼茫的蠻荒大地上,與巫鷲部展開了大大小小,無數場戰役。
    數不清的廝殺,宛如血腥的蓮花,在大地上不斷盛開又湮滅。
    這不是墨畫所樂意見到的。
    戰爭帶來傷亡,滋生的血氣蔓延上天空,整個大荒天地間的死氣,變得更為濃重。
    墨畫能看到巨大的「死兆」在成形,心中憂慮漸深,但他也沒什麽好的辦法。
    丹朱的事,他這個「先生」能引導。
    術骨部的事,他這個「巫祝」能做主。
    但眼前的戰事,涉及整個大三品的山界,牽扯多個蠻荒大部落,還有兩位真正的金丹後期王庭巫祝插手。
    這些根本不是他如今的實力,能夠主導甚至是左右的。
    他隻能做好一個「工具人」,在戰爭中推波助瀾。
    整體戰略的大局,由大盟主和各大酋長總攬。
    神巫層麵的事,由真正的巫祝,炎祝和青祝去管。
    墨畫這個「假貨」巫祝,也沒資格插手。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炎祝和青祝也不會帶他玩。
    但墨畫也不是沒事情做,他所能做的,還是他的老本行陣法。
    即便在傳承悠久,天驕如雲的乾學州界,他的陣法也能橫壓三代,力鎮四宗,冠絕八門十二流,讓乾學百門望塵莫及。
    放在蠻荒這等偏僻落後之地,就更不必說了。
    他閉著眼睛畫,都比別人好太多了。
    隻不過,需要冠以「神賜」的來由,改變一些陣法的格式,融入一些蠻荒聖紋的變式,以此遮掩他陣法的根底,不能讓人看出,他九州出身的道統。
    這種事看似複雜,但對墨畫而言不算難。
    若論在陣法裏做貓膩,搞手腳至少在三品之下的陣法裏,墨畫絕對是出神入化的「宗師」
    級別的。
    當年他在荒天血祭大陣裏搞小動作,即便陰險如屠先生,都不曾發覺,更不必說,眼前這些陣法粗疏的蠻修了。
    炎祝和青祝,也的確有一定的「聖紋」造詣,但底蘊比之墨畫,還是差得太遠了。
    因此,墨畫順理成章地,就成為了這次與巫鷲部抗衡的「總陣師」了,統籌各種陣法的建造。
    表麵上,沒人承認他這個身份,但鑒於墨畫「神賜」一般的陣法造詣,所有人又都無話可說。
    所有陣法上的疑難,即便再棘手,再無法解決,墨畫隻需一句「我去問下神主」,然後回房間「禱告」了一下,就有了方案。
    此後,任何陣法上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別人根本沒法理解。
    哪怕是炎祝和青祝,親眼看著墨畫畫那些複雜的聖紋,跟吃飯喝水一樣輕鬆的時候,表麵上什麽都不說,但內心都是深受震動的。
    修道的實力,是一切的根基。
    當實力真的足夠強,強到離譜的時候,就沒人敢動你的位置。
    眾人嘴上不說,心裏都是有數的。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墨畫畫陣法,也是在幫各大部落,幫各大酋長,幫他們這兩位王庭巫祝做事。
    不僅有苦勞,而且功勞還非常大。
    因此所有人,也都不會阻攔墨畫。
    而不過一個月,墨畫便在暗中,也是在實質上,掌握了整個朱雀山部落戰爭中,本土同盟的陣法的設計權和構建權。
    這個權力至關重要,倒也不是沒人想跟他搶,隻是墨畫構建的陣法,能看懂的都沒幾個,這些人也都有自知之明。
    而且在混亂紛雜的戰事中,這些部落,都有更多更重要的事要去考慮。
    陣法這一項,隻要符合他們的預期,他們也不會過多過問。
    就這樣,隨著戰事推進,墨畫的陣法構建,也在一點點完善。
    墨畫也在恪盡職守地,當著陣法「工具人」,為部落聯盟的戰勝,一點點奠定勝勢,一點點推進著事態的發展。
    ===
    這一日,墨畫構建完陣法,目光瞄著下麵,如「螞蟻」一般畫陣法的一群巫修,心裏默默盤算。
    大荒的陣法傳承,並不高明。
    尤其是最低端的小部落,基本有人能畫上幾筆「聖紋」,都算不得了了。
    比通仙城的散修還不如。
    但丹雀部,炎翼部,畢方部這些大部落不同。
    他們部落中,還的確是培養著有一批,在陣法上造詣不俗的巫修的。
    這些人,能看懂墨畫給他們的陣法設計圖,也能按照墨畫的意圖進行陣法的構建。
    客觀上說,的確已經算是「高手」了。
    起初也有部分巫修,對墨畫表示不服,但當墨畫親自動手,在他們麵前畫了幾副陣法之後,他們就不說話了。
    一畫一個不吱聲。
    話可以騙人,但陣法不會。
    在同樣尋求陣法奧義的巫修眼中,陣法本身,就是最具說服力的東西。
    因此,墨畫便也得到了這些巫修的「尊重」和「敬服」。
    無論出自哪個部落,隻要見過墨畫畫陣法,都會尊稱墨畫一聲「巫先生」。
    他們敬的,不是作為巫祝的墨畫,而是作為陣師的墨畫。
    而墨畫也在不斷打量,尋找一些合適的「苗子」,打算以後吸收下來,為自己所用。
    若非部落戰爭,要結盟對抗巫鷲部,他根本不可能一次性,接觸到這麽多部落的巫修。
    更不可能,打著「盟會」的名義,讓這些不同來路的巫修聚在一起,為自己做事。
    也不可能,讓他們在潛移默化中,慢慢信服自己。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墨畫不會放過。
    他以後的圖謀,必然涉及大型的陣法。
    而大型的陣法,必然需要大量的陣師進行協作。
    這些都要早些籌謀。
    欲成大事,就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不管是哪個部落,信奉什麽神明的巫修,將來有機會,都可以拉攏到自己麾下,為自己所用。
    這些都是人才,也是強大的人力。
    ====
    高台之上,墨畫居高臨下,將所有畫陣法的巫修,全都默默記在心底。
    看著看著,墨畫忽而臉色微變,站直了身子,向身後看去。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身上紋著烈火,高大威武,氣勢不凡。
    正是炎祝。
    見墨畫轉過頭,炎祝有些詫異,「你竟察覺到我了?」
    墨畫目光微凝,沒有說話。
    一般陌生人,哪怕是金丹後期,也不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接近他十丈之內。
    對金丹修士而言,十丈距離就很危險了。
    而這個炎祝,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自己身後的三丈之地,可見其不僅神識深厚,在神念上的手段也不俗。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他沒存著「惡意」。
    墨畫因為命格異常,除了對「生」的氣機敏感,他對惡意,尤其是對「殺意」的感知,更為敏銳。
    炎祝能走到自己身後,說明他沒存著「殺心」
    墨畫默默看著炎祝。
    炎祝心中微微愕然,但也很快收斂了心緒,目光凝重道:「誰教你的聖紋?」
    墨畫一本正經道:「神主賜給我的。」
    炎祝皺眉,「你的——神主,給你這麽多神賜?」
    墨畫點頭。
    我賜給我自己,那能不多麽?
    炎祝環顧四周,對墨畫道:「這裏僻靜,沒其他人,你與我說實話,你——當真是巫祝?」
    墨畫點頭道:「這是自然。」
    炎祝目光一凝,「你沒去過王庭,沒受過傳承,何以篤定,你就是巫祝?」
    墨畫道:「我不是跟你說了麽,是神主托夢給我的,神主他告訴我,我是巫祝的。」
    墨畫的神情太坦然,語氣太篤定。
    炎祝一怔,心中忍不住道:
    這小子此前莫非不是在編瞎話?
    他說的都是真的?
    炎祝又看了眼墨畫的眼睛,發現墨畫的眼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澈。
    以他幾百年巫祝的經驗來看,這的確不像是一雙會騙人的眼睛。
    再加上此前在盟會上,這小子一臉懵懂無知,卻能擋下自己這個金丹後期神念上的殺招。
    炎祝神道知識豐富,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
    「神眷者」!
    而且,還是一隻野生的「神眷者」。
    甚至神眷的程度頗深。
    想必這小子,是機緣巧合下,撞了某個大運,被某尊遊離於天地的「神明」看中了,因此成了神明的「眷屬」,獲得了莫大的恩賜。
    這尊神明,不是正統神明,信徒不多,因此對他一個人的恩賜便會極其深厚。
    說是「有求必應」也不為過。
    在大荒王庭的典籍中,的確不乏此類野生「神眷者」記載。
    而神明,不僅會給其「預示」,賜其「傳承」,還會為其擋災避煞,護其神念上的周全。
    這樣一來,自己這個金丹後期的火神念力,傷不到他的識海,也屬正常。
    畢競巫祝也是凡人,無法與神明抗衡。
    炎祝又看了眼墨畫,心中生出嫉妒:
    野生的神眷—運勢好生逆天的小子。
    隨後他不露聲色,心中轉妒為喜。這等好運的小子,竟被自己給遇到了—.
    炎祝臉上帶了一絲嚴肅,問道:「那你——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墨畫有點懵懂,「什麽意思?」
    炎祝道:「你這樣名不正言不順,雖然的確——有可能得了神明的賜福,但終究不得王庭認可,沒有正式的巫祝’身份,沒有「祝名’,即便將來功業再大,也上不得台麵。你——甘心麽?」
    墨畫強裝無所謂道:「這有什麽——不甘心的——」
    炎祝默默看著他不說話。
    墨畫內心的動搖,瞞不過他。
    果然,片刻後,墨畫還是忍不住問道:「巫祝身份——是什麽,還有祝名——」
    炎祝微微一笑,麵帶倨傲道:
    「巫祝,乃王庭賜下的無上身份,是侍奉神明之人,不同於凡俗,尊貴無比。」
    「而神主,乃古老的大荒唯一神。」
    「隻不過,大荒神主早已沉寂。一鯨落,萬神生,如今大荒的土地上,乃是眾神割據的局麵。」
    「不同界,不同部落,都有自己信仰的神明。」
    「但這些神明,都是神」。」
    「真正的大神,要麽護佑著王庭,要麽供奉於巫鷲部這等古老相傳的部落中。,「隻有些落後愚昧的部落,不明就,才會還信奉著什麽神主’。」
    「這便是如今大荒神道,真正的局麵。」
    「而且,你要記住——」炎祝看著墨畫,警告道,「你供奉的神明,大概率也隻是一尊小神’,不是大神’,更不能稱神主’。」
    「在王庭巫祝的規矩裏,當今的任何神,都不可自稱「神主’。否則要麽是妖言惑眾’,要麽便是異端邪神’,都會受到神罰’。「
    炎祝本來也是想給墨畫「神罰」的。
    隻不過「罰」不動,這才轉變了態度。
    墨畫點了點頭。
    炎祝的這些話,與他此前得到的蠻荒神明的信息,有些出入。
    不過炎祝是巫祝,出自王庭,他的話可能才是最接近「真相」的。
    當然,也隻是「接近」—
    巫祝雖自稱侍奉神明之人,但說到底,也就隻是人。
    他們連「神」都看不到,哪裏能真正知道什麽「真相」—
    「那你說的祝名——又是什麽?」墨畫又問道。
    炎祝一臉鄭重道:
    「侍奉神明的巫祝,斬去了凡俗的出身,本沒有名字。唯有一心侍奉神明,信仰深厚,功勳卓著後,才可一步步晉升。若升為上巫,則可獲得自己的祝名’。」
    「這個祝名,乃是神明所賜,包含神明所誕生的道’。」
    神明所誕生的「道」——
    墨畫心中忽而一跳,似是想到了什麽,看向炎祝:
    「你的封號是炎祝’,那你所供奉的神明,誕生於火’道?」
    炎祝有些不滿於墨畫語氣的不恭敬,但也沒說什麽,而是點頭:「不錯。」
    墨畫皺眉,若有所思。
    神明,秉道而生。
    這是當初黃山君告訴自己的。
    而現在,據這些巫祝所說,大荒神主沉寂了,如今大荒不同的神明,也秉承著不同的「道」,這些道,是不是就是——「法則」?
    道,神明,法則,神念,陣法一般修士修道,將「神識」排除其外。
    但如今墨畫卻隱隱覺得,這件事似乎,根本沒看起來這麽簡單「神念」力量不可見,不可捉摸,無法修。
    所以絕大多數修士,都對之「視而不見」,「見而不知」。
    但神識,卻含著無窮的奧秘,裏麵的水深得可怕。
    九州傳統的修道傳承,直接將神識的道統,給「閹割」掉了。
    普通修士從小到大,也都在這種固有的修道傳承中修行,無時無刻都在被灌輸這種僵化的修道教育,「修道觀」一步步固化,自然而然,也就接受了「去神識化」的傳承概念,也幾乎永遠窺探不到,神識層麵的奧秘—
    但大荒的傳承,獨立於道廷。
    雖然歸順過一段時間,但並未經「道廷」的修行體係,徹底「馴化」。
    向被視為「野蠻」的荒,內部還保有定程度的「信仰」。
    盡管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但他們確確實實,是在嚐試著去接觸,並了解「神識」層麵的力量。
    從目前在大荒所接觸到的蛛絲馬跡來看,神識的力量,可能與神明,與道,與法則,都息息相關。
    「神識」,從來就不脫離於完整的「修道」體係。
    甚至神識,很可能是修道體係之中,與「法則」,與「道」,最為緊密相關的部分。
    但如今九州的正統傳承,卻硬生生將「神識」給閹割出去了—
    墨畫瞳孔微顫,一時間心思紛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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