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方棄安排半夏去區裏調監控錄像，順便去治安處催問一下昨天報的協查有沒有結
    半夏最煩這些跑腿兒的工作，磨磨唧唧的不願意按照她的說法，女孩子要多呆在屋裏，太陽曬多了會黑，路走多了腿會粗，水喝少了皮膚會
    方棄推著她往外走，邊走邊說“去吧去吧，覺睡多了還會胖呢”
    在許下了今天晚上的榴蓮千層之後，半夏終於撅著嘴走二樓這裏的傳送隻能到有限的幾個地方，到區裏的傳送恐怕要明年才能弄半夏這一來一去，至少要大半
    看樣子要催催上頭盡快把這裏的管片兒治安官給安排下來，要不然治安工作擔子太重，實在是吃不消方棄感歎著“就是不知道老張轉了一圈又回到這裏，會是個啥感受？”
    給病人送早飯的餐車來了，方棄抄起飯盒就搶了出去，第一個衝到餐車邊看了一眼，失望的哀歎“今天怎麽又沒有皮蛋瘦肉粥啊？”
    “還皮蛋瘦肉粥呢”，胖胖的主管護師秦姐撇了撇
    “熬粥的老吳都嚇病了，據說是昨晚上給下了最後一台的大夫做完夜宵，喝了幾口酒身上發燥，出門溜達的時候看見了女喊了一嗓子就暈倒在地，還是門口的幾個保安聽到了動靜把人給拖回來的”
    秦姐在這個病房幹了十幾年，和方棄最熟悉不過，平時方棄沒少從她這兒打聽各種八
    “真有鬼啊？”方棄縮頭縮腦的
    “有個屁鬼”秦姐對此非常不屑，“無非是酒壯慫人膽，看見半夜過路的大姑娘小媳婦就想調戲，結果調戲不成反被推倒，覺得沒臉見人了就泡病號”
    “您這麽說可不對”推餐車上來的廚房小夥子一本正經的替自己師傅抱不
    “我師傅是真看見女鬼了，昨晚上我是不在，不過聽那幾個把他抬回來的人說，師傅當時嚇的話都不會說了，冷汗一身一身的出，躺被子裏緩了半宿才能說句囫圇”
    “喲，怎麽回事，你給說道說道”旁邊又圍過來好幾位
    小夥子從來沒受過這麽多人關注，興奮的飯也不打了，眉飛色舞的講起了自己師傅的八卦
    “我師傅昨晚其實喝的不多，撐死也就是四兩，要不怎麽說他沒醉他就是覺得院子裏憋悶，所以就走出去溜達溜”
    “其實也沒走多遠，就在咱們醫院門口這兒，就看見有一女的，細高個兒，穿著挺漂亮一大花長裙，從月壇公園那邊過來，瞅方向是奔玉淵潭那邊去”
    “師傅打眼一看就覺得不對勁兒，要說女人走夜路都是左顧右盼，她們膽子小啊，總怕黑地兒裏躥出個什麽來，可是這個女人目不斜視，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
    “我師傅再一看，可了不得了，人走路你總得邁腿吧，隻要你一邁腿身體就有高低起可這位走路身子這麽平著就過來啦，你說她是怎麽過來的？飄著過來的唄”
    “我師傅當時腿就軟嘍，想叫又不敢叫，就戳那哆哆嗦嗦的看著，那女鬼從他身邊過的時候還扭頭看了他一眼，按照我師傅的說法，他活這麽大歲數就沒見過長得那麽好看的人，他又一轉念，老輩子都說越是好看的女妖精越狠毒，據說那些凡是長得跟鳳姐似的妖精全都是吃素“
    “我師傅心說完嘍，今兒碰上一個長的這麽好看，也不知道今兒個我的死法兒是堂食還是外帶，第一道工序需不需要蔥薑蒜熗鍋？”
    “正哆嗦著呢，你們猜怎麽著，那妖精衝我師傅一笑，然後颼的一聲就不見了，這我師傅才叫出聲來，門衛才把他抬回來”
    他講的開心，大家聽得投入，還有人嘀咕兩句“最近鬧鬼的事兒還真不少啊，聽說昨晚上杜大夫也碰上鬼了
    秦姐撲哧一聲把粥都噴出來了，一邊咳嗽一邊笑
    “可不光是杜大夫，今年護校新來的那誰昨晚上和杜大夫在一塊兒兩人都看見了，嚇得沒穿褲子就從儲物間裏跑出來後來一問才知道，人家倆人碰見鬼那會兒正在探討心肺複蘇術的改進方向，天知道研究心肺複蘇為啥要脫褲”
    圍觀眾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人問道，“也不知道他們碰見的鬼長什麽模樣”
    秦姐嘿了一聲“說的有鼻子有眼跟真事兒似得，說是個戴著棒球帽、留著披肩發的小女鬼，直接就從地麵上冒出來盯著他倆看，你說人那麽小一女鬼去看他倆幹嘛，當他倆在那偷偷摸摸的心肺複蘇好看麽”
    大家正說得熱鬧，背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注意點影響啊，現在上班兒呢”
    大家回頭一看，病房的主任老沈正板著一張臉站在人群後
    秦姐一吐舌頭，端著粥跑開了，其他人也紛紛散
    方棄也想走開，就聽見老沈說“小方啊，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方棄心中歎息道“該來的總歸要來啊”，跟著沈主任向主任辦公室走
    進來之後沈主任示意方棄坐下，然後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準備措辭，過了十秒鍾的樣子開口問道
    “家裏最近有消息嗎？”
    方棄搖搖
    沈主任歎了一口氣“你在這兒也住了十五年了，想必耳聞目染也知道了不少關於心髒病手術的事兒，當年你這個心髒手術其實還是成功的，隻是氣管切開之後傷口不愈合的這個問題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這應該和個人的體質有關”
    方棄點點頭保持沉默，心說這不是體質的問題，這是千幻門障眼法的問
    沈主任繼續說“不過即便如此，你總歸是在我們這裏出的問題，所以你的父母把你扔在這裏，我們也不可能把你趕出這麽多年，我們管你吃管你住，閑著的時候還有人教你認字，待你有多好說不上，但總歸不能說虧待你”
    方棄點點頭“大家待我都是很好的”
    沈主任笑著搖搖頭“你也不必恭維我我心裏有數，你自己嘴甜腿快有眼力勁兒，原來那撥看著你長大的護士對你還都是不錯可是她們轉科的轉科，升職的升職，現在也就剩下小秦她們不多的幾個新來的護士嫌你占了地方兒耗了經費，讓她們少拿了獎金，能給你好臉才”
    方棄笑著說“其實新來的護士姐姐們對我也都不錯的”
    沈主任繼續笑著說“就算待你再好，你也不能在這裏住一輩子再過一年多你就滿十八歲了吧，到那時在法律上你就是個完全行為能力人了，就必須要離開醫院你是打算去找你的父母呢、還是打算自謀生路呢，你要考慮清楚我知道你手很巧，木雕做的很漂亮，你可以用這個做職業嘛，我們會支持你”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的方棄恍恍惚惚的，雖然他早預料到自己會有離開醫院的那一天，而且還準備了很多套自認為瀟灑不羈的告別方案，隻是事到臨頭，他卻覺得繼續住在醫院裏才是他最大的願
    方棄回到自己的屋子裏，用被子蒙住頭，苦惱就像棉花糖一樣，一會功夫就從一小勺變成了一大他不想離開醫院，雖然這裏熟悉的人越來越少，雖然沈主任承諾會給他一筆錢幫他走向社
    “可是小爺其實不怎麽缺錢”方棄心想，中間人也是有工資的，而且待遇還算不錯，每個月到手之後多少也相當於個白領的薪
    可是京師的房價實在太貴了方棄苦惱的想道，“所以一定要想個辦法混在醫院裏”他在被窩之中攥緊了拳頭，暗暗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