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第3節白浪街前白浪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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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天色微明,朝陽將老街的石板映成了淡淡的緋紅
肆虐於北方的霧霾尚未波及到這個背山臨水的小鎮,因此籠罩在白浪河上的依然是一帶白
隻是不知為何,今天這霧氣分外的濃鬱,綿綿延延的幻化出許多種形狀,讓人不禁生出各種遐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的小毛丫頭啃著手裏的熱包子,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轉著轉著就落在那道霧氣
“媽媽你快看呐”女孩興奮地大喊著,拍打著媽媽的後背,在後座上扭來扭
“哎呀,你別鬧”年輕的母親努力的控製著因此晃動起來的車把,險而又險的躲過了一個拄著拐棍兒的老頭
“媽媽你看河上麵有一條龍”,女孩還沒有意識到母親的怒氣值正在積聚,猶自興高采烈的喊叫
河上那團霧氣所凝聚成的形狀真的很像一條隨著霧氣被風吹動,這條龍仿佛正在伸頸探爪,一動一靜之間,似有無邊的暴
不過媽媽很快就讓她明白了什麽叫做真正的暴戾!
“你鬧夠了沒有?”
母親心裏埋怨著被外派到上海的老公,那死漢子把整個家都丟給了自己,自己這窄窄的肩膀怎麽挑的
她把閨怨全都都化作了憤怒她一邊死命的摁著車鈴,一邊暴怒的大喊: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坐在車上不要亂動,這該死的破地方街又窄人又多,萬一撞上了怎麽辦?萬一你掉下去怎麽辦?”
“你是豬腦子嗎?怎麽說那麽多回都記不住?”
女孩委屈的低下了頭,淚珠在眼眶裏打轉,刹那間她覺得包子可真難
“從現在開始記住,我騎車的時候,不…要…幹…擾…我”母親餘怒未消,又給女孩下了一道命
“嗯”女孩輕聲掉眼淚兒,再回頭看時霧氣已經變成別的樣子,她心裏想道“可是剛才那裏真的有一條龍!”
與此同時,南街,平浪
郭靜棠輕輕的推開了平浪宮的大門,看到門外的景象,不禁也有幾分動
門外站著白浪街的鄉親們,放眼望去怕沒有三四十
編草鞋的陳近山、茶樓家的女孩,米粉張的老板娘,那一對兒路燈下的棋搭子,還有就是平浪宮的門房老
他們幾個站在人群的最前麵,而在他們的身後,那些個男女老幼,也都是小道士的熟麵
看到這麽多熟人站在這裏,郭靜棠心中就是一他強做出一副歡顏,趕緊快步下階迎了上
“真是折殺晚輩了”郭靜棠對著眾人深深一鞠,臉上帶出了三分惶恐:
“我在這裏掛單十年,承蒙各位父老照顧良多,本來就無以回報,怎麽還敢煩勞諸位相送?”
“小道士你莫要客氣,大家都曉得你是個熱心腸的實在人,這年月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可是不多了”棋友老吳撚著自己的胡須一邊點頭、一邊稱
“就是就是,別的不說,咱們這條街上,誰家老人沒了都少不了讓小郭道長念經超”
“這事兒我可知道,省城裏清虛觀的道士們做超度法事,一個人頭就要收五百那還是集體超度的團購價,可你們誰聽說過小郭收過咱們一分錢?”
大家七嘴八舌的念叨著郭靜棠的好處,說的他臉越來越偶爾想插嘴謙遜兩句也被眾人打斷,於是他幹脆把頭漸漸的低了下
“我要有小郭道長這麽個孩子就好了”送猴頭菇的劉寡婦一邊兒說一邊兒抹眼淚:
“這孩子太可人疼了,剛來咱們鎮上的時候才那麽大點兒個人,就特別的懂事”
“當年租我家房子做家俱生意的那一家子福建人不地道,非說我們那屋子有他們搬走了不要緊,我的房子名聲可臭”
“多虧了小郭他拿出了度牒跟大家說他是正經的全真道士,又當眾做了一場驅邪法事,這才把事情平息下要是沒有小郭,你們說我這個靠房租過日子的孤老太婆可怎麽活…..”
“其實有小郭這麽個女婿也不錯哦”,陳近山在一旁起
聽了這句話,茶樓家的姑娘臉更紅她手裏提著個包袱,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隻是直勾勾的看著小道
一個大媽在背後推了姑娘一把,“還不趕緊過去,還真以為自己是屬狐狸的,能用眼神兒勾個郎君回來?”
姑娘一個踉蹌從人群中閃了出來,她用求助的眼神像身後的人群望去,卻隻收獲到一堆善意的哄笑
姑娘無奈,隻好紅著臉走到了郭靜棠的麵
她手裏的那個包袱看上去頗為沉重,把她一邊的肩膀都壓的歪
“你還回來嗎?”姑娘輕聲的問
“短時間內怕是回不來了”郭靜棠依舊低著頭,似是羞愧,又似是在躲避姑娘熱切的眼
一股子混雜了悲傷與失望的情緒在姑娘臉上泛起,眼眶中水汽氤
“那我的心思你懂嗎,雖然我從來沒跟你說過,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懂”姑娘哽咽
“我懂,奈何我全真一脈不同於天師道,沒有火居道士這種說即入玄門,便當以道為侶,恐怕要辜負你的一片心意!”
姑娘的身子晃了兩晃,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終是慘然歎道
“也好,不過是我癡心妄想而已,隻是從此後老街上沒有了你腳步聲,這一天天的該有多乏味”
說罷她費力的將包袱雙手托起送到了郭靜棠的麵前
“裏麵是些衣服和食物,祝你一路平你拒絕了我這個人,還請不要拒絕我的心意,山高路遠,你要好自珍”
郭靜棠趕緊伸雙手接了過去,可他多謝二字尚未出口,一隻素手握著一柄短刀,帶著青黑色的電芒,就已經悄無聲息的從包袱下麵遞到了他的小腹
方才還幽幽怨怨的茶樓姑娘居然對他痛下殺
不過是刹那間,慘叫聲驚破雲霄,受傷的卻並不是郭靜
小道士雙手一抖,將包袱甩在了一
這時人們才發現他的肩膀之上居然長出了第三條胳
而這第三條臂膀正緊緊地攥著姑娘那隻偷襲的手,將她的四根手指扳了一個一百八十
郭靜棠緩緩的抬起頭來,一張白臉兒上那裏還有半分的羞愧之色,有的隻是滔天的戰
青芒一閃,郭靜棠的配劍吳鉤出
一劍便將麵前的女子斬的飛了出去,慘叫聲戛然而拋飛的身體在空中蕩起一篷血雨,再落地時已經是一動不
“你們這些個妖魔鬼怪趁我遠遊,竟敢對鎮上無辜凡人痛下毒還幻化成他們的模樣想來暗算於我,真的當我全真門下是睜眼瞎子不”
郭靜棠持劍而吼,想起平日裏鄉親們對他的關照,胸中又悲又怒,如何還按捺得住?
眾人愕然,片刻後陳近山排開眾人走了出來,笑嘻嘻的問道
“我們自問演的中規中矩,你又是如何發現的?”
“你們才來了幾天?”郭靜棠冷笑道
“我在這裏住了十年,一草一木盡皆熟知,光是看陳叔編草鞋就不下百你可知道他所作的每一雙鞋,最後一根草繩都是要縫在上麵而非打結的麽?”
說罷他又轉向張記米粉的老板
“六嫂很多年前就知道我不茹葷,斷然不會端給我一碗加了肉的米粉?”
然後他又轉向那一對棋友:
“一手棋臭成那般模樣,也好意思在路燈底下支攤麽?”
“”更何況吳叔和老徐棋品都極差,兩人占上風時高聲挑釁,落下風時會小聲罵娘,你幾時見過他們倆像你們那般悶頭下棋?”
說罷他又指著那個被斬飛的女子,一灘獻血正從她身下洇開,而少女玲瓏的身段正在發生變
她身上裸露在外的部分漸漸地長出一寸多長黃黑相間的絨毛,兩隻尖耳生於頭頂,一條長尾拖於身後,這赫然是一個山貓成
郭靜棠眼神中的哀傷一閃即逝:
“常姑娘對我的心意我心知肚明?她那般聰明又怎麽不知道我們全真派的道士不能婚”
“她不過是喜歡看著我而已,她看我的時候眼睛裏會有萬千星辰閃爍,但卻從不會像昨日那般臉”
“唯有你,讓我著實犯了難”,郭靜棠最後一指門房老趙,不停的搖頭歎
“老趙”頓時興奮了起來,連原本佝僂著的身體都支楞
“我就說我的演技最出眾嘛!”他環視四周,頗有幾分顧盼自雄的樣
“就你們那些個麵癱的演法隻能演演偶像劇,辦大事兒還得是我這種實力”
“看見沒?”“老趙”得意的從懷中掏出了那個紙包,向一眾同夥炫耀
“唯獨我把他騙過了,他不僅沒識破我,還送了我一棵上年頭的牛膝,話說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啊!”
“我說小道士啊,你趙叔我昨晚發現這左腿的風濕有要竄到右腿的跡這樣的寶貝你還有沒有,能不能再給你趙叔兩棵啊?”
看著他在那裏一邊狂笑,一邊學老趙一瘸一拐的走路,郭靜棠隻是微微一笑:
“趙叔的風濕一直都是在右腿,他前一陣子左腿瘸隻是因為磕傷了而”
“再說那棵牛膝算得上什麽寶貝,包牛膝的紙才是真寶貝!”
“老趙”聞言一愣,心中暗道糟
他右手隨即一甩,想要把紙包遠遠地扔
但隻聽見啪嗒一聲,草藥被甩上了房頂,而那兩張紙卻依然牢牢的粘在他的手
“哎呀,不好”
老趙心知這兩張紙怕是有蹊蹺,立時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撕
可是說來也怪,看上去不過是兩張撕成尺許大小的舊報紙,此時卻如同金絲所編、銅鐵所鑄一任他使出當年和兄弟們搶奶吃般的力氣,也半分都撕不
“道如蒼天、天如我心、福源業報、如影隨形”
郭靜棠輕聲而頌,一字一句都傳到老趙的耳
隨著小郭的話音,那兩張紙上漸漸浮現出金色的符文,四周天地元氣猛烈的波動,瘋狂的向符文中湧
一時間,人語、風聲、鳥鳴盡皆不可聞,空氣中滿是肅殺之
老趙身在平浪宮前,卻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塊被燒紅的生鐵,正被放在鐵砧之上猛力敲神魂所受的壓力大到無以複加,三魂七魄盡皆動搖,隨時可能崩
老趙也算是個狠角色,他驀地爆吼一聲,身形急人還在空中,左手已經現出一把短刀來,毫不猶豫向自己的右臂砍
隻是他的動作依然還是慢了,隨著郭靜棠口中吐出一個“煉”字,一股股青綠色的火苗從老趙五官中噴湧而出,將他化作了一個人形的蠟
而就在此時,白浪河上的雲霧毫無征兆的翻滾起
一隻巨大無比的漆黑龍爪猛地從雲霧中探出,徑直向水麵上抓
而那條靜靜流淌的白浪河,竟然就這樣被這隻龍爪拎到了空中,隨意的揮動起
水,河水,上萬噸的河水,像是運動會繩操項目中的彩帶一樣,在天空中飛
最後被那隻龍爪摜在河岸上,頓時激起十餘米高的水牆,向著南街的方向激衝而
水牆咆哮著,把所有擋路的樹木山石盡數推倒折斷,然後裹挾在其中,聲勢越來越浩
在水牆的當中,一顆碩大的龍頭時隱時現,雙眼之中滿是毀天滅地的凶
水聲遠遠的傳到了小女孩的耳中,她驚恐地看著身後遠處的那堵水牆和那個可怕的龍頭,嚇得幾乎要哭出聲
可是一想起剛剛母親的嗬斥,又生生的把哭聲咽回到了肚子
“媽媽你不讓我打擾你”小姑娘委屈的
“可是真的有龍,一會兒你自己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