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3第五十六節陳七尺失落的一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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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二明充滿期待的眼神,陳七尺突然想起來,多年前自己也曾經是一名扶危濟難的俠客,一時間往事盡上心
那年自己和她剛剛化形,正要為自己選擇一份能夠安身立命的職
他覺得開個酒店很有前途,可她看多了太史公的《俠客列傳》,癡迷於那把酷酷的魚腸覺得五金之體天生就應當有任俠之氣,於是就激動的跟自己說
——“我們做俠客好不好?”
陳七尺覺得當俠客太不安定,收入不穩定不說,還奔波不定雨打風吹的,很容易身上就會長銅
可是他不願意掃她的興,於是便無奈的說“”
“那我們當一對兒俠侶好不好?”她更加激動
這下子連他也興奮了起來,頓時覺得俠客這份職業也不是那麽沒前途,於是他開心的說——“好!
“大叔、大叔?”
二明發現陳七尺突然站在那裏怔怔的出神,還以為自己的要求讓他太過為難,心想急公好義的高人果然不是那麽容易碰
他心中沮喪了一下,決定岔開這個話於是拿起了那本《燕地青銅器圖譜》,隨手指著上麵的某張圖片問
“大叔,這個是什麽呀?”
陳七尺心不在焉的答道:
“那個麽?那是父丙分襠西周年間的東西,還有個名字叫做司空”
二明瞪大了眼睛:“青銅器還有名字?它複姓司空,單名一個煮字?”
“那倒不是,我們之所以這麽叫他,是因為當年國君用它煮過一個觸怒了自己的司空”
二明嚇得一吐舌頭,又伸手指向了下一張圖
那上麵有一個圓體深腹的青銅器,腹部鑄有四耳及密布的圓形凸起,由頸至下腹飾有精美條
器物的正麵、側麵以及背麵分別飾有形態各異的牛頭造型,耳上端的浮雕牛頭更是形神兼備,惟妙惟
湊近牛耳,仿佛可以聽見牛鼻喘出的粗造型雄渾大氣、異常精
陳七尺不假思索的講解道:“這個圓形的凸起我們稱之為乳釘紋,是商周時期青銅器常見的紋飾之
你看這個器物它內圓外方,無足有耳,正是與鼎同為諸侯大夫製器之一的
這東西全名是四耳乳釘獸麵簋,它也是西周的東西,器形是很精美的,可鑄造它也真是費了大工
你數數看,簋上麵是不是總共有二十八個牛頭?那說明當年開爐的時候至少殺了二十八頭公牛獻”
聽到陳七尺如數家珍侃侃而談,二明眼神中的欽佩和仰慕越來越
他不斷地往後翻,一個個的指下去,陳七尺講的起了興致,也就不厭其煩的一個個的跟他解說起
他非但對每樣青銅器的出身來曆了如指掌,往往還能講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堪堪翻到了這本書的最後幾頁,二明的手指落在了某處,與別處的彩色配圖不同,那裏隻有一張器形線條簡
“這三個字我都認”
被那些生僻的名字折磨了好久,這一次二明終於找到一個自己能認全名字的青銅器,興奮的大喊了起
“獸…形…樽,雪堂注1)先生曾見此物於恭親王府據稱為房山縣官員所獻,惜乎原物下落不明,僅留羅公手繪圖譜一份…….”
二明興高采烈的抬起頭來,想要從陳七尺那裏收獲些許嘉
卻發現這位大叔如同木雕泥塑一樣的站在那裏,直直的盯著那張圖,眼神中隱隱然有迷離之
“羅振玉……他弄錯了!”片刻後,陳七尺輕聲道:
“這個東西他不是樽,而是一個鳥獸形
樽是用來喝酒的,觥是用來倒酒的,羅振玉這是錯將酒壺當酒杯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這個觥缺少了蓋子,確實有些像一個大號的”
“其實我覺得這東西不像是酒壺,更像是行動不便的老年人用的尿”
二明跟眼前的這位大叔聊了這麽久,生疏感漸漸淡去,忍不住跟陳七尺開起了玩
誰料玩笑講完,陳七尺又是好一陣沉
直沉寂的二明心中惴惴,才聽見他緩緩的歎了口氣道,語氣中也不知是苦澀還是自
“你說的沒錯,沒了這個蓋子,這勞什子看上去真的跟個尿壺似”
二明還想再問,誰料陳七尺已經是興致索
他搖頭示意今天的答疑時間已經用完,從二明手中拿回了那本圖譜放回到了書架之
“聊了半天我看的書,還不知道你在看些什麽書?”陳七尺微笑的問
“哎,這書挺沒勁的,是給六七歲的小孩子看的東”
二明臉一紅,從身後拿出一本書
那是一個兒童繪本,封麵上畫著一個缺了一角的圓形,書名叫做《失落的一角
陳七尺絲毫沒有輕視的意思,笑道:“童趣之中自有真理,雖然你已經是十一二歲的大人,卻也不能小瞧你的那些晚輩”
說罷,他輕輕的翻開了那本書,把目光沉了進去,之間書中寫到:
從前有一個圓,它缺了一角,它很不快樂
它動身去找失落的一角,它向前滾動,唱著這樣一首歌
“喔,我要去找失落的一角,我要去找失落的一角,啊哈哈,上路啦,去找我那失落的一角!“
有時候,它要忍受日曬~~
接著又是一場冰涼的大雨~~
有時候冰雪把它凍僵了,接著太陽又出來替它暖身~
它因為缺了一角,不能滾的很快,所以也會停下來跟小蟲說說話
或者聞聞花香~~~
有時候它超甲蟲的車~~~
有時候,甲蟲也超它的車~~~
最愉快的,就是這樣的時刻~~~
它繼續前進,度過海洋,『喔,我要去找失落的一角,走遍天涯和海角,
千裏行不怕路迢迢……..
陳七尺一頁頁的翻了過去,神情越來越專注,仿佛這個繪本是比金石圖譜更深奧難懂的東
他翻了好久才把這本書翻完,然後長出一口氣,讚歎道——“真是一本好書!
他低下頭對二明認真的說——
“如果不是明知道你身上沒有一點點法力,我簡直要以為你是天上哪位神仙派下來點化我
隻是我那一角已經永遠的失去,即便是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回所以這本書雖好,這條路我卻走不通”
二明被他說的愣在當場,完全不明白這位大叔為什麽要突然跟自己說這麽一番瘋瘋癲癲的
陳七尺眼神向窗外飄去,隻見馬路那邊,安內醫院的門口處,那場陽世生人看不見的官司已經暫時告一段
方棄和半夏收了狀子,正向門內走
那個袋鼠女妖,也就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立秋,向這邊擺了一個ok的手
陳七尺向她微微點頭,示意此間事了可以自隨即回過頭來拍了拍二明的肩膀,歎道——
“冥冥之中早有緣分注定,你我今日在這裏相逢或許是前世有緣未盡,或許是來世有緣將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我都願意跟你結下一份善
七日之後,還是現在這個時候,你和你的父母帶著那個收來的鼎,還到這個書店來找我,我自然會幫你解了這個煩”
說罷,陳七尺便揮揮衣袖向書店外走去,二明在他身後大喊:“我還不知道你您叫什麽?”
卻隻見長笑聲中,陳七尺已經大步出了書店,轉眼消失的無影無
二明不知道陳七尺此時已經飛遁於九天之上,隱身於茫茫雲海之中,躲在一個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的角落裏大聲嘶吼,其聲若雷
許久後,聲音漸漸消
陳七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金屬物件,用手指輕輕的撫摸
那東西模樣甚是古怪,即像是某種先民們的青銅麵具,又像是某種一匹空心銅馬的上半
若是細細分辨,倒是與方才圖中那個缺失了蓋子的鳥獸形觥隱隱相
在它的正中間,一個劍痕赫然貫穿上
那個物件這麽多年來也不知被陳七尺摩挲了多少回,現在通體上下散發著青銅器特有的溫潤光澤,沒有沾染半分銅
陳七尺的手指摸到了那處劍痕,他想起了當年那擋無可擋、以至於撕心裂肺的一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恐
一陣南風吹來,將天上流雲驚散,露出了地麵上的景其間樓台殿宇清晰可見,陳七尺所在之處,乃是白雲觀的正上
陳七尺冷冷的看著白雲觀的山門,心中似乎有怒濤翻
“白雲觀啊白雲觀,我還以為你們能長盛不衰直到天地大
誰料你們也有今
二百年前那蠻不講理的一劍不僅毀了她,也把我的人生斬出了一個大豁
從此酒填不上、愁填不上、無邊繁華填不上,我便隻能用恨來
我若不能將你們夷為平地,如何能麵對我那失去的一角
我若是不能將你們斬盡殺絕,我又如何才能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