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小滿低頭不語，立夏嘴角的冷笑愈發的重了
    “更何況你真的就犯了那一回錯麽？我倒是願意相信你，隻可惜自家的這兩顆眼珠子不爭氣，總是看見你和別的女人擠眉弄
    說說看，你跟小暑又是幾個意思？”
    一聽小暑的名字，小滿馬上就急
    “我跟她可沒你想的那麽回事兒？沒錯，我平日裏是挺照顧她，不過那可不是因為她長得好事到如今我跟你說實話吧，小暑是我的女兒來著！”
    “哦！”立夏一聽這話語氣稍緩
    “她是你女兒啊，要是這樣的話倒也……話還沒說完就反應了過來，登時氣衝頂
    “好啊好啊你這是不打自招，我可生不出這樣搔首弄姿的女兒您這是跟哪位紅顏知己，又是何時結下這一段露水姻緣呐？”
    “還能有那個，可不就是那一個”小滿垂頭喪氣的答
    “真真就這麽一回，小暑的種族特征隨她母親”
    “她是她的女兒？”立夏冷冷的問道，口中的兩個“她”各有所
    看見小滿低頭默認，立夏又嗬嗬冷笑起“這還真是難怪了，也隻有那樣風流成性的女人才生的下這樣狐媚的女兒”
    小滿猛地抬起頭來，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壯著膽子說道：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當年家裏孩子多煩心事兒也多，我溜出去散剛好在大明湖畔邂逅了她，言語間相互傾慕，就此鑄成大
    可她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我是有婦之夫，後來我跟她斷了關係，她卻珠胎暗
    不得已嫁給了某個同族，婚後數年落落寡生下小暑後不過三十年便散功而亡，她這一生過得也是極可”
    小滿慘然的看著立夏道——
    “求你不要再罵她了，我後半生悔恨交加全為此
    你是個頂好頂好的女人，可她也是個正經女
    隻不過你們都錯信了我這個負情薄幸的男人，結果被我害的一生鬱
    我對不起她，更對不起如果還有得選，我寧願當年溜出家門時就遇上一場九天雷劫，省的舉六州四十三縣鐵，不能為此”
    立夏一時氣結，用手指著小滿氣的說不出話最後恨恨的坐到了地上，嘴裏嘟囔
    “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就不能陪著我罵她兩句讓我開開心麽？”
    小滿咬著嘴唇默不作聲，立夏等了半天也沒見他有個動靜，心裏的委屈又湧了上
    “家裏孩子多賴我嗎，能賴我嗎？”立夏拍著大腿質問道
    “也不知道是誰天天想著那個事情，那會子國家也沒個控製生育的舉措，我一個小姑娘家家哪裏懂得那
    我還以為隻要上床的時候不脫襪子就不會懷孕呢！
    當年我父母不同意咱們在一起，我翹家出逃，施展遁術走了數千裏到昆侖山去找你請我吃六塊錢的烤麻雀，一晚上幹了我……”
    小滿汗如泉湧，趕緊伸手捂住了立夏的嘴，一個勁兒的央
    “好我的姑奶奶啊，咱不說這個成不那會兒我也不懂啊，我還納悶你穿著襪子怎麽會懷孕？”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對當年的知識啟蒙教育恨之入
    正在此時，小滿手中的虎頭雲履發出呲啦一聲響，青灰色的麻布鞋麵上好端端的便撕開了一道口
    隨即頭頂上的劍氣猛然爆發，兩人體內的真元流轉齊齊一滯，心頭煩悶不
    立夏和小滿抬頭一看，兩顆心就慢慢的往下
    就在他倆說話的功夫，上麵穹頂中無數道劍光已經不知不覺地壓了下來，此刻距離兩人的頭頂已經不過數丈的光
    無須仔細觀瞧，就已經能夠看清那些利劍古拙的款式和深藏不露的鋒
    劍氣如烏雲，在空間中肆意彌漫，無數威能法力寓藏其中；
    劍鋒如雨線、在天地間欲滴未滴，所指之處生機盡數斷
    立夏也是見慣了大場麵，經曆過生死之劫的遮奢人物，但直麵此情此景，仍然忍不住咽了一口口苦笑道
    “白雲觀果然不愧是千年玄門，我自問修行也算不可這千百道劍光之中，隻怕隨意一道，都能將我碎為齏
    我雖然活得憋屈，可這種死法兒，倒也算得上風”
    小滿卻是另外一種想法，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輕輕地靠到了立夏的身
    “這一回咱們倆算是在劫難逃，我說老婆子啊，看在我這麽多年來洗心革麵的份兒上，你能不能…”
    “不能！’立夏冷冷的打斷了
    失望和哀傷之色在小滿的臉上漾開，把他花白的眉毛擠的抖動不已，整個人更顯出十分的老態
    立夏看著他，心中忽而痛快、忽而憤怒，忽而酸楚、幾次想要改口，卻最終還是硬起了心
    “其實我不在意跟著你奔波受苦，甚至為了養家糊口不得不加入二十四節氣，做下了一大堆不合本心的事
    這都不算什麽，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我嫁給了你這條赤練蛇，原本就要和你鱗甲相依，隨著你遊走天
    隻要能跟著你，吃糠咽菜如何？錦衣玉食如何？行俠仗義如何？惡貫滿盈又如何？”
    立夏仿佛正在述說別人的人生，眼睛平靜得如同一潭秋水，秋水中卻有寒氣陣
    “可你當初答應過要對我一心一意，既然說是一心一意，那便一絲一毫都不能”
    說到此處，立夏的憤怒又一次爆發，大聲的吼了起
    “可你卻生生切走了那麽大的一塊給了別人！那原本都是我的！”
    “我知道這麽多年來，你在組織中甘居我之下，鞍前馬後鋪路墊坑，也不知道替我擋了多少明槍暗箭；
    我也知道你為了在人前維護我的麵子，即便我不講理的時候，你也都是忍氣吞聲；
    我還知道你褡褳裏藏了許多零零碎碎的應用之物，為的是讓我胃寒時有薑湯喝，手冷時有暖爐抱”
    “這些年你對我很好，可我就是不能原諒因為有些事就像一根刺一樣橫在我的心上，讓我一呼一吸都能感到”
    “你欠我三百年的夫妻恩愛，我不原諒你”立夏一邊流淚一邊搖頭
    “到死都不！”
    小滿聽她說完，嘴一咧似哭非笑，張了半天的一句話也說不
    他伸手想去替立夏把臉上淚痕揩去，誰料立夏卻將頭偏向一邊，口中倔強的說
    “不勞您大駕，這麽多年來我自己流淚自己擦，早就成了習何況我這老皮老臉的盡是褶子，小心再硌了您的”
    小滿無奈，抬頭看著滿天劍雨，心想自己終究將她傷得狠事到如今除了等死，竟然無一事可做
    撕裂聲又一次傳來，再看手中的虎頭履，從斜麵到鞋底，已經完全碎成了布片，正如同雨中殘蝶般萎
    頭頂上的劍又撲了下來，小滿心頭一涼，以為大限已至，誰料那劍尖堪堪降至頭頂一尺就再次停
    小滿抬頭思度，心說上蒼你居然又給了我片刻光陰，你是想讓我最後關頭得償所願，還是想讓我死前再受煎
    立夏和小滿抬頭看著，心中各有無數愁怨，一時寂靜無
    劍身輕輕搖曳，似有清風徐來，蕩起劍光粼
    依稀間，立夏覺得這景色似曾見過，她幽幽的開口歎道“這樣的場景，就像……就像…….”
    “就像秦淮河邊，早春二月的楊柳枝一樣”小滿輕聲地接過了話
    “是啊”破天荒地，立夏沒有反對小滿的說法，喟歎道
    “現在想起來真是恍如隔世，咱們上次到秦淮河看柳，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是永樂七年的春天，那天咱們先去了秦淮河，在那裏消磨了一個下
    你本來還想去燕饗樓偷幾個他們家最有名的三鮮包子當晚飯，可是我卻擔心錯過了中山王府的那場
    於是那次我們餓著肚子看了一夜的戲，事後我被你抱怨了很”
    “你怎麽會記得這麽清楚，這都過去六百年了啊”立夏驚愕
    小滿嘿嘿的笑著，從那堆褡褳裏的破爛中隨手拎出了一樣東西，轉身遞了過
    那是一麵銅鏡，不過卻不是普通的銅
    這鏡子大約有三寸方圓，周邊陽文呈龍虎交錯之狀，造型古樸簡
    或許是在銅鏡的鑄造過程中摻入了少許的玄鐵和天星銀，所以鏡身呈現出一種白蒙蒙的光
    而鏡子的背後，則是六個九疊篆朱文大字，上寫著“陽平治都功印”的字
    “這是龍虎山張天師門下所用的照妖鏡不過這一麵在鑄造時欠了火候，持有之人又不曾用心祭煉，所以算不上什麽了不起的東”
    這麽多年的曆練讓立夏眼光駁雜，隨便翻看了一下便道出了這麵鏡子的來
    小滿挑起了大拇哥讚道“好眼力”，隨後又把鏡子接了過來，將一道法力送了進
    銅鏡之上光芒閃動，隱隱約約有景物浮現，剛開始甚是模糊，漸漸的卻清晰起
    “這是……”待到立夏看清楚了上麵的畫麵，不由得為之動
    鏡子上出現了兩條蛇，一條紅色、一條白
    紅的耀眼、白的晶瑩，兩條蛇的尾巴尖輕輕的勾在一起，就像是小情人手拉著手，看上去好生登
    它們把身子盤繞在一處雕梁畫棟的屋簷下，探著頭向某處望白蛇的眼睛中有淚光閃動，紅蛇的眼角卻落在白蛇的身上，眼神中都是淡淡的滿
    “這是咱倆當年在中山王府蹭戲時情景，你那會兒特別愛看白蛇尤其是斷橋這一出，看一回哭一回，哭一回又看一回，成天淨跟著戲班子”
    小滿微笑道“那天中山王府所供奉的道士無意中發現了咱他倒是個識相的，知道自己本領低微，所以不願意招惹咱
    可他不該跟狗仔隊似得，拿著個照妖鏡偷拍個沒
    所以那天晚上你睡下後，我又去了趟中山王府，把他的這麵鏡子偷了出本打算給你個驚喜的，誰料這一放就放到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