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陪璉二哥聊會”寶玉說也不等賈璉邀請，便自個兒進去
    “我們之間能聊什麽？”
    “有很多可以聊的吧？比如鳳嫂子，多姑娘，鮑二媳婦……”
    賈璉兩眼圓
    好在不是寶玉第一次在他麵前提及，否則就不是兩眼圓瞋
    寶玉接著說道：“當然還可以聊璉二哥與我在賈府所扮演的角色，以及該承擔的責任，以至於賈府未來的命運走”
    賈璉微微一
    實未想到寶玉竟來與他說這些
    先頭寶玉就問過他關於角色與責任的事兒，今兒竟又提到賈府未來的命運走
    完全顛覆了他對寶玉的固有印
    “我可以坐下來嗎？”寶玉笑嗬嗬地
    “我還以為你是來看我笑話，故意又跑到這裏譏笑我一”賈璉說
    “笑話反正也已經看過了，璉二哥又何必耿耿於懷？至於譏笑沒這必”
    “你坐下來之前我想問你幾句，希望你能如實回”賈璉認真地說
    “好！”寶玉痛快答
    “你們今天分明在園裏聚會，為何神出鬼沒地知道我的事兒？”
    “其實我與璉二哥解釋過，這並不”
    “你一直在暗中派人監視我？”
    “何必說得那麽嚴重？璉二哥的事我根本不用人監”
    “這麽說，你承認了今天的事是你告訴你二嫂子的？”
    “算是”寶玉微微一
    “那讓所有人來看我的笑話也是你的主意？”賈璉又問
    “不”寶玉搖頭說道，“我本心是想壓住這件事，可沒想到二嫂子忍你很久，采取這種激烈的處理方式，這個確實出乎我的意料之”
    “你一邊告訴你二嫂子，一邊又說想壓住這件事，不是自相矛盾嗎？你又不是不知你二嫂子的性”
    “我是低估了二嫂子對璉二哥的怨恨竟有如此之”寶玉說道，又補充一句，“這一點想必璉二哥也沒想到吧？”
    賈璉默不作聲，他隻知鳳姐怨恨他，可怎想到鳳姐竟如此不顧顏麵？
    這等於是將他與鳳姐自己，還包括鮑二媳婦，拉到人前公開淩遲審
    鳳姐向來是個爭強好勝的人，這樣一鬧丟臉難堪的又不是他一個？
    可見寶玉不似撒謊，賈璉便抬手讓寶玉坐了，他心中確實還有難解之
    比如寶玉如何輕鬆奪走他手中的劍？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
    “你想與我聊什麽？”
    “剛不是說了嗎？男人與男人聊天，無非醇酒婦人、宏圖霸業，還能聊啥？”
    “醇酒算了，我沒心情與你喝，婦人我看也沒必要與你聊，那就聊聊你所謂的宏圖霸業吧！”賈璉不冷不熱地
    “好，就從你我二人說賈府靠著祖宗打下的基業享受世襲俸祿，可璉二哥該心知肚明，子孫竟一代不如一”
    “常言道：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們家赫赫揚揚已將近百年，明顯在走下坡路”
    “倘若一日樂極生悲，被朝廷奪走了爵位，應了那句樹倒猢猻散的俗語，豈不妄稱我們這一世詩書舊族了？”
    賈璉聽了這話，心中不
    頭先寶玉問他角色與責任時，他就失心瘋似的狂笑，最後不過以“什麽角色？什麽責任？去你的”而結
    這會兒寶玉又提到如此沉重的話題，他壓根不想再
    隻是對寶玉越發有了兩分敬畏之心，這會子又無處可去，才硬著頭皮聽，也想看看寶玉究竟能聊出什麽名
    隻聽寶玉接著說道：“不知二嫂子與璉二哥提過那一茬兒沒有，當初蓉哥兒媳婦臨終前曾托夢給二嫂子，教她於榮時籌劃將來衰時的世業，以常永保”
    賈璉好像聽鳳姐提過，不過本是睡夢中事兒，鳳姐醒來自己都忘了一半，告訴他時還能記得多少？更何況他心不在
    “蓉哥兒媳婦居安思危，覺得我們家有兩件未妥之事，第一件便是：祖塋雖四時祭祀，卻無一定的錢糧；第二件事是：家塾雖立，卻無一定的供”
    “盛時固然不缺祭祀、供給，但將來敗落之時，此兩項有何出處？”
    “故而需得趁還在富貴時，將祖塋附近多置田莊、房舍、地畝，以備祭祀供給之費皆出自此，將家塾亦設於”
    “合同族中長幼，大家定了則例，日後按房掌管地畝錢糧、祭祀供給之事，如此周流，既無爭競，又無典賣諸”
    “便是將來有罪，這祭祀產業，連官也不入便是敗落下來，子孫也可回家讀書務農，有個退路，祭祀又可永”
    聽到這兒，賈璉有些不耐煩
    一來他心情本就不好，二來這些他不感興趣，最重要的是：他聽出來了，寶玉與他這般說教，無非居安思危以謀長
    故而憤懣不滿地說道：“你說來說去好像我們家注定敗亡似”
    寶玉擲地有聲地回道：“我們家一代不如一代，難道不是事實嗎？振興家族終歸靠有能人，可一代不如一代將來不敗亡嗎？璉二哥該心裏有數，如今兩府這些年來入不敷出，已經呈現敗亡之象”
    賈璉一擺手，說道：“我不管這些，人生短暫數十載，過完我自己的就是了，至於未來之事，自有後人考”
    “若我賈家子孫個個都這樣想，家族焉有不敗之理？”寶玉搖頭道，“否極泰來，盛筵必散，榮辱興衰，自古周而複始，誰也改變不若目今以為榮華不絕不思後日，隻恐後悔無益，到那時一切都晚”
    賈璉道：“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壯誌，那振興家族的重任就交給你”
    “個人的力量終究渺小，且經不起你們這般折騰消”寶玉不客氣地
    “為什麽要與我說？”
    “還不是希望璉二哥認清形勢能夠與我齊心協力力挽狂瀾？”
    “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你還是別指望我”賈璉鼻子裏輕哼一
    “那璉二哥說我能指望誰呢？”
    “……”賈璉頓時無言以對，家族日漸衰微，本沒幾個子孫，東府那邊基本廢了，西府這邊還有幾個？又能指望哪個？
    “說起來，西府這邊我們這一輩兒的以璉二哥居長，再來就是我，再來是賈環，總共三個人而”寶玉伸出三根手指，“賈環還被趙姨娘帶得不像大家孩子氣派，需得好生調養些年，還不知能不能頂”
    “……”賈璉繼續沉
    “如果璉二哥還為今天的事感到有幾分羞恥之心，當為自己和家族的將來多作打算才好，否則當我今天沒來胡說八道一”
    “你說完了嗎？”賈璉問
    “差不多說完”說得再多，如果聽不進去，無異於對牛彈
    “說完你可以走”賈璉抬手逐
    “璉二哥繼續”寶玉站起身來，則不墨跡，“不過我得提醒璉二哥一句，假若你心裏還有那鮑二媳婦，這時候不該坐在這裏喝悶酒，該出去安慰安慰人家，畢竟人家受到驚嚇，恐怕承受不住這個打”
    “什麽意思？”賈璉目光陡然一
    “璉二哥就不怕她萌生死念，因你招惹而害死她嗎？”說罷寶玉拂袖而
    瞧賈璉的態度與反應，恐怕多半是對牛彈琴他也不過是想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哪怕像賈璉、賈環那
    實在不行，另想它
    賈璉百無聊賴呆坐著，想到寶玉最後的提醒，覺得是該出去瞧瞧，哪怕自己不好意思去，派個人去看看也
    於是起身走出外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