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濟南滯留了一個月，蘇雙帶足了濟南婦人們製成的羊毛線，一路向北。
    這一回他朝著潑天的富貴而去，隻不過往日那個與他形影不離的夥伴張世平卻沒有同行。
    “張兄，看起來你還挺落寞失望的。”看著蘇雙還有幾車貨物遠去的背影，荀幽與身旁留下的胖商人打趣道。
    “說遺憾肯定有，不過蘇雙兄弟做事比我細膩周到得多，我們也來往塞北行商了許多日子，他一個人去我也放心得很。”張世平憨厚地撓了撓頭，緊接著望向身旁的年輕人，恭敬道：“我平常雖然遲鈍了些，不過想必荀郡丞將我單獨留下肯定有要事相商吧。”
    荀幽沒有否認地點點頭，如今手下實在沒什麽人可用，如果計劃想要齊頭並進，他還需要有人能替他鋪開打通大漢方麵的商人關係。
    所以這次北上揭開羊毛線的銷路，他沒讓張世平同行。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那棟如今已煥然一新，卻依舊幹淨整潔的府衙，荀幽從桌上拿起了幾張墨跡差不多剛好風幹的白紙遞給了張世平。
    這位腹部微微隆起的商人即便不是第一次見識這種潔淨的白紙，心中仍舊不免驚奇不已，對眼前的年輕人便愈發敬畏。
    隻不過這種敬畏伴隨著不斷閱覽手中白紙上的文字，逐漸演變成了一抹駭然，其中不乏夾雜著一抹很難掩飾掉的貪婪。
    “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商人。”荀幽自然注意到了張世平表情的變化，他敲了敲凶牙法劍的劍鞘，警告道：“鹽業雖然是暴利，不過我可提醒張兄，貪多嚼不咽，這可並非羊毛線種玩意的小打小鬧，說不準就是要掉腦袋的罪過。”
    “小人曉得，不過荀郡丞，小人過去雖說與蘇兄沒涉及過鹽業方麵，不過肯定有所耳聞，按照郡丞所說，這些提純之法類似加入草木灰汁水什麽的當真能出白如雪的精鹽？”張世平仍舊有些不可置信，多問了一嘴。
    從商多年的他有關生前之事的嗅覺自然遠甚常人，類似鹽業方麵的東西，天下人共需。
    也許神州百姓冬天才會用到羊毛製品，但家家戶戶，上到三公九卿，下到平民百姓，哪天做菜做飯用不到鹽？
    “方子真偽，找人一試便知。”荀幽示意張世平落座，很快他身後那個頭發雪白的女孩便乖巧地去倒茶奉上。
    荀幽將這房子交給張世平，自然還沒傻到讓他與蘇雙吃下這份驚天的暴利，全天下的豪商擺在一起，能吃下這份鹽業暴利的有很多人，但至少眼前的二位尚且還沒這個資格。
    河北甄家、河東衛家、益州吳家，這些荀幽都曾考慮過，不過最終都被他一一剔除掉。
    甄家勢大，眼高於頂，至少現在還沒有合作的可能與必要，現在濟南要緊的便是做大做強，他可不想替甄家做嫁衣。
    益州吳家，川蜀之地太遙遠，雖然那裏開采井鹽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但至少現階段荀幽不考慮。
    河東衛家？這個選擇荀幽剔除得是最快的，想必那個衛平在回河東郡後肯定給自己穿不少小鞋了吧。
    荀幽沒來由地笑了一嘴，他沒注意到身後看起來有些俏皮的荀十一也掩嘴偷笑，仿佛發現了有趣的瞬間。
    他很快回過神，看向座下的張世平，道：“這份鹽業商路的轉輪，一經轉動，興許就難以停下，我相信張兄的人品，相信張兄對玄德公的忠心，但這件事交給張兄仍舊不妥。”
    張世平會有失落，但行商多年的他也很有自知之明，誠惶誠恐道：“荀郡丞說笑了，在下會眼紅這份暴利，但還絕沒有自大到能玩轉這從未接觸過的鹽業。”
    荀幽點點頭，他自然已經敲定好了這份人選，不然他也不會特意將張世平單獨留下了。
    “十一。”荀幽甩甩頭輕聲道。
    他身後的婢女立刻會意，取出了一份劉備親自手書的竹簡。
    白紙這種東西，他暫且還不想透露，在諸侯齊聚之前，荀幽覺得還是低調一些為上。
    “這是玄德公的親筆信，麻煩張兄跑徐州一趟，去找那位徐州糜家的話事人糜竺，請他來一趟濟南。”荀幽交待道，他相信那位主公未來的大舅子於公於私都會親自跑一趟濟南郡。
    於公，是為這鹽業的潑天富貴。
    於私，則是應主公信任濟南相的誠意。
    相比於大漢朝如今的其他豪商，糜家雖然同樣擁有金山銀山，但卻獨獨欠缺遮掩商人低賤地位的爵位。
    既然平行時空的糜竺會選擇落魄的劉皇叔，荀幽不覺得現在的糜竺會拒絕逐漸起勢的濟南相。
    而對現在貧困落後的濟南而言，糜家的這條線至關重要。
    在張世平帶著滿臉的興奮與憧憬，離開濟南南下徐州之後，府衙裏的年輕郡丞卻雙目恍惚，仿佛在想什麽事。
    “我就說忘了什麽，應該讓張世平去徐州打聽打聽那位甘小姐的啊，主公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讓主公那位大舅子的妹妹做正妻吧。”
    聽到身前主人天馬行空的言語，長高了些的荀十一隻是捂著衣袖偷笑。
    感覺到背後動靜的荀幽回過頭，恰好看到了婢女玩味的眼神，他揮指彈出了一抹精神力，凝水成冰砸在了荀十一的額頭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說，又在背後偷偷編排我什麽？”
    荀十一雙手捂著微微泛紅的額頭，撅起嘴調皮道：“還說主公呢，老爺你也年紀不小，可以成家立業了，那位蔡小姐不是挺好的嗎？離開奉高前，我還看主公偷偷拉著伯喈先生說悄悄話，指不定就是替老爺你牽紅線呢。”
    話說到一半，這天性跳脫的獅子貓妖舔了舔手，仿佛想起了什麽，會心一笑道：“剛學了個成語，老爺你說你同主公這算不算投桃報李？”
    荀幽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不露聲色地拿起凶牙法劍，可憐單純的荀十一還沒意識到什麽，她整個身子便突然橫倒在府衙的案桌上，隨即是屁股傳來一股火辣辣兼冰涼涼的刺痛。
    “可以啊十一，進步不小，比那頭黑瞎子聰明多了。”荀幽皮笑肉不笑，揮打著凶牙法劍的劍鞘，抽向敢跟他開玩笑的婢女，“投桃報李都給學會了，怎麽沒學會尊上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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