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左吉右三人離開，又進來一個中年文士，是馮示憲的親信謀士牟楠
    馮示憲見他來了，便將手中的紙遞給他看，牟楠承則恭敬接
    看完後，臉色微變：
    “東翁，如此看來，賈寶玉真不負神童之名，難怪兩年前，陳綬昱會點他為案”
    “此詩一出，其才名必將遠播，此後名氣更大矣！”
    馮示憲沉聲說道：
    “是啊，賈寶玉眼下年方十歲，有這樣的才華和態勢，他日必成大”
    “牟先生，你的計策失效了，左吉右三人根本不是賈寶玉的對手，接下來該怎麽辦？”
    牟楠承則不慌不忙地說道：
    “東翁且稍安勿躁，屬下安排左吉右三人，不過是為了試探試探賈寶玉的真正才學罷”
    “如果賈寶玉空有虛名，那東翁自可放心，任由其參考便”
    “可眼下看來，賈寶玉是有真才實學的，甚至是大才，東翁便可上書皇上，將此事略微提一提，想來皇上定明白東翁之”
    聽到這裏，馮示憲有些不解：
    “哦？此話怎講？”
    牟楠承冷靜解釋：
    “屬下聽聞，兩年前的壬子鄉試，也就是靖元八年，賈寶玉應試，被主考官付學平直接黜”
    “既然如此，今歲東翁再上奏皇上，想必明年乙卯鄉試，皇上定然也不想他上榜”
    馮示憲聽後，撫須笑道：
    “好，先生果然思慮周全，本官還以為，先生計策失敗了，原來這才隻是開”
    牟楠承跟著笑：
    “哈哈…東翁言重，雖說皇上定會明白東翁的意思，不過，如果東翁能夠將賈寶玉的功名革除掉，定更加深受皇上倚重的！”
    “因而，屬下以為，東翁剛剛吩咐他們三人的事情，應該更加直接一些才是，可由節度府直接經辦此事！”
    馮示憲皺了皺眉頭：
    “先生，如此恐怕不妥吧，賈寶玉充其量不過一個秀才，焉得本節使親自拿問？讓應天府府尹出麵便可以了吧？”
    “況且，我若真這麽做了，賈家王家定會視我為眼中釘”
    牟楠承反問：
    “東翁，你可知和你一起履新的應天府府尹是誰？”
    “哦？何人？”
    牟楠承緩緩道來：
    “名賈化，別號賈雨村，屬下打聽過了，此人原是進士出身，授了知縣官職，後升任知府，得罪了上司，便罷官”
    “後來不知怎的，巴結上了賈家，由工部員外郎賈政舉薦，九省統製王子騰附名，起複為”
    “和東翁你一樣，賈雨村履新應天府府尹才半月的時”
    “如此，東翁還覺得，此事交給應天府去辦就可以了嗎？”
    聽到這裏，馮示憲臉色微微變幻，盯著牟楠承看了看後，沉聲問道：
    “可是，若我親自拿辦賈寶玉，賈家，王家豈會放過我？”
    牟楠承則道：
    “大人不必擔心，一則，賈寶玉教唆人打人，此乃罪行，東翁秉公處理，合情合”
    “二則，皇上如此忌憚賈、王等人家，前不久剛提拔王子騰為九省統製，是何目的，東翁應該再清楚不”
    說到這裏，牟楠承抬眼看向了馮示憲，馮示憲撫須點頭：
    “皇上此舉，乃是準備徹底接掌京營，拔除掉賈家在軍中的力”
    牟楠承接過話：
    “正是如此，所以，這時候，若東翁將賈寶玉的功名革除，那麽便是讓皇上有一個動手的理由啊，也能讓皇上明白，東翁你是懂得皇上心思”
    “況且，東翁剛履新到任，就做出這樣的功績來，此後定更得皇上之心，他日入內閣也非難”
    “三則，獅子搏兔尚用全力，何況賈寶玉還是賈家公子，若這次沒能將賈寶玉的功名革除，此後定有隱患，還得接著謀”
    馮示憲聽後，有些遲疑不定，牟楠承所言三點，在他看來，確實有理，可總覺得有些不
    牟楠承也看出了他的顧慮，便接著說道：
    “東翁，如果還不能下定決心，不如先看看結果再說，若屬下所言不差，左吉右三人狀告賈寶玉，最終將會不了了”
    馮示憲聽後，皺眉擺手：
    “如此也好，眼下離明年秋闈尚早，本官有的是時間對付他，若這次就能辦了他，自然再好不”
    牟楠承弓腰回應：
    “東翁英”
    話畢，屋中陷入短暫的沉寂，片刻後，便被馮示憲打破：
    “我初到江南，眼前一抹黑，不知該從何處下手，牟先生，以你之見，該當如何？”
    牟楠承臉色頗為凝重：
    “東翁，江南官場形勢極為複雜，最主要衙門眾多，又有江南甄家在上，東翁想要施政，怕是……”
    馮示憲跟著輕歎：
    “是啊，皇上欽定我為江南節使，其實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對付甄家，查清甄家的罪”
    “可甄家在江南盤踞多年，當年太宗皇帝南巡，他們甄家就接駕三次，如今江南官場上的人幾乎都是仰其鼻息，想要破局，難啊！”
    主下二人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好的主意，竟再次沉默
    ……
    ……
    清晨，天剛剛蒙亮，賈寶玉便已經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叫了一句：
    “襲人，替我穿衣……”
    喊完後，方明白自己不在家中，而是在薛
    不過，還是有小丫鬟應道：
    “寶二爺，您醒”
    說著，便有丫鬟進來服侍他穿戴梳洗
    “寶兄弟，昨夜可睡得安好？”
    剛梳洗完，就見薛寶釵來
    賈寶玉見她未施粉黛，卻仍不失美態，愣了一下後，反問：
    “寶姐姐，你也這般早起來嗎？”
    薛寶釵微微搖頭，並不解釋，而是打量了賈寶玉一眼後，笑著說道：
    “寶兄弟真是好文采，昨夜讀了你作的那首詩，真當是絕佳之作！”
    “其中的豪邁灑脫之意，讓我一夜都有些沉浸其中，你有如此情操，何愁功名不中！”
    賈寶玉聽後，先是一喜，可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因為兩年前的落榜，讓他明白，空有才華可沒
    心細的薛寶釵感知到了賈寶玉的情緒波動，微微蹙眉：
    “寶兄弟，我…說的有什麽不對嗎？”
    賈寶玉微微一笑：
    “寶姐姐你說的自然沒錯，隻是科場複雜，光有才華可不行，不然，兩年前，我就該是舉人”
    薛寶釵聽出了賈寶玉幾分不甘，忙勸：
    “正如你那首詩中說的，‘得即高歌失即休’，何必在意一時的得失？”
    “況且，寶兄弟你還年輕呢，多少人四五十了，依舊隻是老童”
    賈寶玉卻輕輕苦笑，賈家要傾覆可不會等他，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若兩年前他能中舉，這時候說不定已經做官
    想到這裏，賈寶玉內心徒然緊張起來，已經耽擱了兩年，明年的秋闈，他是一定要考中，不然就隻能另謀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