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韜做夢了。
    像他這樣的人不常做夢，而夢境，常常預示著某些未來。
    在那夢境之中，他又回到了他製造地球15的前夜。
    他看到星球毀滅。
    世界崩塌，一切的脆弱的像是由沙壘成的堡壘。
    他拚命的掙紮著，撲騰著，在風暴漩渦的中心，他發現自己難以自拔，而在極遠處的天際，火焰與雷電正在雲層中醞釀，明滅不定。
    然後陳韜轉過頭。
    他突然感覺身體一輕。
    他看到一個見鬼的、巨大的巴斯·光年玩具，沒錯，這東西就像是《玩具總動員》動畫片裏跑出來的動畫人物放大版。
    它真壯啊，它用手拎著他的後脖子，像是提一隻貓一樣，用力的把他從漩渦的中心往外拔，但再大的力氣也沒用，很快，那個巴斯光年玩具不但沒把陳韜從漩渦裏救出來，反而讓自己也陷了進去。
    陳韜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緊接著他又感到那玩具突然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掐的他伸出舌頭手舞足蹈。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陳韜已經意識到自己在夢境中了。他想要醒過來。
    但緊接著他一扭頭，就看到了初號燈俠……他在幹岸上縱身跳入漩渦。
    陳韜注意到眼前的夢境中的這個初號燈俠和他在現實中目睹的那個燈俠有些不一樣。
    他看上去非常的……蒼老？
    他的下巴上有一些灰白色的胡須，和他半透明的皮膚格格不入，而那些皮膚也皺巴巴的，連那些七彩經絡上發散的情感光譜能量都不那麽耀眼，好像步入老年一樣。
    但這有些不太對勁啊，陳韜不明白。盡管從理論上來說，初號燈俠的壽命並不是無限的，但他又怎麽可能變得這麽老？
    想讓燈俠變成這樣的老東西，又得經過多久漫長的歲月？
    總而言之，陳韜、巨大巴斯光年玩具、還有初號燈俠三個都在這夢境中的巨大漩渦中慢慢沉下去了。
    陳韜感到窒息。
    他覺得自己馬上要醒……
    不對？
    陳韜發現那漩渦突然消失了，他看到一個傴僂的老人。
    陳韜沒看到他的正臉，但這個老人不像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也不是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
    但他卻覺得這個人莫名的熟悉……
    “好了。”
    然後陳韜聽到他的聲音。
    巨大巴斯光年玩具和初號燈俠被這個人拎在手中，他將兩者像是搓泥一樣用力的搓了兩下，然後他們就像是橡皮泥一樣融合在了一起，像兩坨搓好的泥鐵。
    （注：泥鐵，即環氧樹脂硬化劑）
    陳韜在旁邊看的腦袋上飄出一個問號。
    然後他聽到對方的聲音。
    “好了，不要擔心。蝙蝠俠已經幫助你安排好了一切，但你要記得……”
    那個老人轉過身來，他的麵孔一片模糊。
    陳韜看到他張開他那殘破的、蒼老的翅膀，投射出巨大的陰影，然後那聲音如同洪鍾大呂般在他的耳畔炸響：
    “永遠不要妥協！！！”
    嗡！
    嗡！
    嗡！
    轟！
    陳韜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大口的喘著粗氣。
    什麽亂七八糟的夢境啊，不知所謂。他的思維真是太混亂了，陳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下意識的想自己給自己倒一杯水，然後才想起來自己早已並非凡人。
    於是他一招手，水瓶就憑空飛起，倒了一杯水過來給他。
    好吧，好吧。
    剛從床上坐起來，陳韜的腦子就又開始了旋轉。
    讓我們先明確一點：陳韜與英雄日在腐朽之黑的會麵……
    陳韜一開始還不覺得，但後麵仔細琢磨了一會兒，就有點品出來英雄日自己主動設計的意味在其中。
    他想要參與陳韜的計劃，他莫名的出現在超時間流的下遊，同時擁有著超時間流近一段時間所有事情的記憶。
    他有明確的目標和策劃，他對於目前的情報掌握的比較完善，至少不是需要陳韜向他介紹的程度，而這一切，隻是他單純的想要做點好事！
    陳韜知道這聽上去有點荒謬，但……
    如果從動機上來說，“做點好事”好像就是大多數超級英雄行動的理由。
    毀滅日能解釋自己的動機。
    他又聲稱由於地球15的錯誤出現在當前時間線上之後，他被超時間流灌注了新曆史的記憶，那麽他的情報他也能解釋。
    陳韜從床上走下樓，看見阿爾弗瑞德幾乎做了30個人份的晚餐。
    五維神力生物需要吃東西嗎？巴巴托斯的龍需要吃東西嗎？
    不需要，但是也需要。
    陳韜風卷殘雲的吃完了所有份。
    然後無論是他還是阿爾弗雷德，都知道了陳韜接下來要去幹些什麽。
    “我得……我得去超時間流到上遊去驗證一下英雄日的身份。”
    陳韜說道：“盡管在高格戰爭之後，英雄日已經抹除了自己，但是英雄日終究和毀滅日使用同一具身體。
    在高格戰爭發生之前，我可以在毀滅日的身上留下一些記號……如果超時間流下遊，我們眼前的這個英雄日真的和超時間流上遊的英雄日同為一人，那麽曆史從上遊往下遊覆寫，這個記號應當能在他的身上展現出來才對。”
    其實阿爾弗雷德並不能明白他的小布魯斯在說些什麽，他已經脫離了蝙蝠俠的世界太久。
    他已經過於年長，而他的小布魯斯所麵對的戰爭，距離他又太過於遙遠。
    但老阿爾弗雷德還是很認真的聽著。
    “你一定會贏的。”他說：“還有，我給你準備了早餐，你可以在路上吃。”
    陳韜收下了。
    他飛出韋恩莊園，但他依然很清楚老阿爾弗雷德此時此刻依然在窗戶後麵偷偷看著他。
    於是他盡可能的飛得慢了一些，直到他確認自己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在雲層的後麵，才在自己的麵前打開了傳送門。
    超時間流的上遊。
    此時，正是“超人之死”大事件發生的期間。
    但是。
    沒有超人。
    P超被奪走，導致超人這個概念在dc多元宇宙中消失了，這就是為什麽這是動搖宇宙本質的大事件。
    盡管超時間流可以以賒賬的方式來維持自身的穩定，“未來超人總歸會回來的，作為曆史不必發生變化”，但上遊的曆史依然在全麵坍塌。
    陳韜試圖出現在超人之死的曆史上，結果發現沒超人，這段曆史也在逐漸崩潰。
    他沒能進入“超人登場”之後的曆史，隻能進入超人登場前正義聯盟被毀滅日所蹂躪的曆史。
    轟的一聲巨響，陳韜轉過頭，看到這個時期的綠燈俠哈爾頭朝下被毀滅日像種蘿卜一樣種在地上，連綠燈能量所構成的防護罩都被怪力打變形了，然後毀滅日把倒黴的綠燈俠按在地上，騎在他的身上用力的給他捶背。
    很好，現在正義聯盟都被打敗了，按照正常的曆史，超人該出場了，但超人不在，所以這段曆史被卡住了，處於一個薛定諤存在的狀態。
    陳韜眼前一花，自己又被排斥回了正義聯盟剛和毀滅日開始戰鬥的時間點。
    薛定諤的超人，陳韜知道自己不能進入那段曆史，因為進去之前超時間流還可以騙自己說“超人還在！”，可他要是一旦進去了……
    陳韜知道自己修複這一段曆史沒有意義，等到他在下遊把超人這個概念帶回來，這一段曆史自己就會恢複。
    嗯，主宇宙時間線上的毀滅日，陳韜也要小心一點，最好悄無聲息的把事情解決，陳韜剛想悄悄的動手，用魔法在毀滅日的身上留點記號，緊接著卻突然發現毀滅日原地炸沒了一秒。
    下一秒，砰的一聲，剛剛消失的毀滅日就又穿著一身婚紗出現在原地。
    陳韜：？？？
    砰的一聲，毀滅日又抖動了一下，那婚紗就從他身上掉了下來。
    然後陳韜就呆呆的看著剛才還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正義聯盟身上的毀滅日轉過自己的頭，直勾勾的看著自己。
    壞了，見鬼，我的偷襲計劃啊！
    毀滅日很激動的舉起婚紗，對著陳韜大吼，像一個發現丈夫出軌的新婚妻子。
    他那混沌的眼中冒出對陳韜的殺機，然後就對著陳韜撲了過來。
    陳韜意識到怎麽回事。之前他第1次見到蝙蝠蟎的時候，蝙蝠蟎把超人之死時期的毀滅日拉過來穿上新娘婚紗，結果這家夥再把毀滅日送回來的時候，一開始忘記把婚紗弄沒了。
    陳韜提醒了他一下，所以蝙蝠蟎把婚紗給摘了，但他們兩個當時都忘記了要消除毀滅日的記憶！
    （注：第619章）
    草。
    陳韜隻能一把抱住了毀滅日。第五維度神力強行發作，強行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魔法印記，陳韜本來打算抹除這一段穿婚紗的離譜記憶，但臨了要動手的時候……
    他卻突然手上一停。
    他突然意識到，他之前讀取英雄日記的時候，並沒有讀取到婚紗的記憶。
    那說明一件事。
    如果英雄日就是主宇宙的毀滅日，但他卻沒有婚紗記憶，那麽說明陳韜本來應該出於某種原因給蝙蝠蟎和自己擦了屁股，將穿婚紗的離譜記憶給抹除了。
    但如果他現在改變自己的行動，不抹除會發生什麽？
    很簡單，超時間流上遊的變化會影響到超時間流的下遊，如果陳韜此時決定不抹除【婚紗記憶】，超時間流下遊的英雄日，腦海中就應該會生出沒有被抹除的【婚紗記憶】，即使他之前並沒有這些記憶。
    是的，超時間流上遊的改變會及時覆寫到下遊，小到增加記憶，大到改變現實。
    這就是為什麽《死亡金屬》時期，多元宇宙之母帕佩圖阿從起源牆上蹦下來的第1件事就是直接摧毀了超時間流，以防止任何人通過修改超時間流上遊的曆史來阻止她。
    陳韜做完了自己的記號，而且還是兩個。
    一個在肉體上的魔法記號，另一個在記憶裏的婚紗記憶。
    接下來，他隻要超時間流下遊當前的時間線上，就能印證英雄日的真假！
    他必須同時有魔法記號和婚紗記憶，否則……
    陳韜深呼了口氣。
    ……
    ……
    ……
    世界鑄造者從初號燈俠那裏離開了。
    他知道燈俠心中一定還有疑慮。
    但沒有關係，他知道燈俠一定會上鉤的，因為他向燈俠展示了他母親的影像……
    不是單純的影像，而是證明世界鑄造者有能力將他的母親和他家鄉的所有人帶離地球15時間線。
    世界鑄造者向初號燈俠撒了個謊，他說他可以在地球15徹底毀滅之前帶走他家鄉所有的人，然後悄悄把他們安置起來，這樣就能在不影響超時間流曆史的同時保護這些初燈親友團了。
    這聽上去在邏輯上沒什麽毛病，對吧。
    但問題就在這裏，你有兩塊磁鐵，但你不可能把其中一塊綁在車前麵，另外一塊用竹竿吊在空中，然後創造永動機。
    世界鑄造者許下了一個自己不能兌現的承諾，但又不是完全不能兌現。
    反正到時候世界鑄造者就把他剛剛捏好的假母親扔給初號燈俠，他又分不出來，真還是假，重要嗎？
    世界鑄造者還抽空觀察了一下蝙蝠俠之龍。
    蝙蝠俠之龍可比初號燈俠要聰明的多。
    他回到超時間流的上遊，在毀滅日的身上做了個記號？
    某種魔法印記……
    世界鑄造者簡單的看了一下他做了些什麽。
    哇哦，真聰明。
    世界鑄造者幾乎要給蝙蝠俠之龍鼓掌了。
    但那又如何？
    他這次研究了主宇宙超人之後，所創造出來的假人是完美的。
    世界鑄造者馬上給英雄日創造了一個同款，區區第五緯度神力所創造的印記而已。
    主宇宙蝙蝠俠之龍回到他那個時間線之後，隻會發現他做的魔法印記同樣出現在英雄日的身上。
    世界鑄造者把一切都算好了，這下，不管蝙蝠俠之龍再多疑……
    他恐怕都不能拒絕自己為他拋下的這個誘餌了。
    世界鑄造者是這麽想的。
    他對自己的造物滿懷信心，即使蝙蝠俠之龍再怎麽小心，也不能在一個毫無破綻的東西上，找到他所想要的破綻。
    ……
    ……
    ……
    “蝙蝠俠，我已經完成了金屬之靈與腐朽之黑的初步融合。你看這個。”
    英雄日告訴陳韜：
    “本質上來說，腐朽之黑代表的是死亡，但金屬之靈的機械身體也並非是矽基生命，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看作具有死亡性質的力量。我和貝恩……”
    英雄日說了一會兒，緊接著卻隻看到陳韜直勾勾的看著他。
    “你怎麽了？”
    英雄日問道。
    陳韜偏過臉。
    “沒什麽。”
    然後他認真的說道：“我需要再檢查一遍你的記憶。”
    “現在？此時此刻？”
    “是的。”
    “好吧，盡管我不太明白。”
    陳韜讀取了一遍英雄日的記憶。
    然後他看著對方，將自己在超時間流上遊往毀滅日身上加裝記號的事情向著英雄日全盤托出。
    “ Wow，所以我的身上有那個魔法印記嗎？”
    “有的。”陳韜說道。
    然後他的聲音微微低沉下來。
    陳韜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因為他讀完了對方的記憶，但是……
    超時間流下遊，當前時間線上，此時此刻，出現在陳韜麵前的英雄日，他的記憶裏……
    並沒有那場喧鬧的婚紗鬧劇。
    因此……
    現形吧，怪物。
    陳韜看著對方那張憨厚的笑臉，他在等待著，等待著自己在戳破這一切之後，那笑臉化為無盡的殺機。
    他開口了。
    他說出了關於婚紗記憶的事情。
    陳韜本來應該隱瞞這件事，他已經知道了眼前的英雄日身上一定有問題，他已經獲得了確鑿的證據。
    他本來可以不動聲色的反將一軍。
    但莫名的，陳韜沒有選擇那麽做。
    他選擇當麵向著英雄日點破，也許在內心的深處，陳韜渴望著英雄日用某種方式解釋，一個能說得過去的解釋。
    他渴望著英雄日告訴他隻是他弄錯了。
    陳韜是如此希望英雄日沒有問題，甚至比他本人都想。他希望英雄日能夠解釋，為什麽上遊的曆史被改變了記憶卻沒有同步到下遊他的身上。
    這是人性的弱點，這弱點讓陳韜做出了不完全理智的行為。
    陳韜當麵向著英雄日點破了他沒有婚紗記憶的事情。
    “我……我解釋不了……”
    英雄日皺起眉頭。
    陳韜在心中歎息一聲。
    他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但下一刻，他聽到英雄日的聲音。
    “我明白了。”
    “什麽？”
    “我的身上可能被誰做了些手腳，我的複活讓人意想不到，甚至我連自己都不明白我是怎麽複活的。”
    英雄日說道：“但至少……但至少我還有繼續做英雄的辦法。”
    他對著陳韜伸出手：“你一定有某種方法控製住我，你有某種能夠讓你對我安心的控製手段，能夠隨時掌控我的生死。”
    他對陳韜說道：“用出來。對我用出來。在我的意誌力還能控製住自己身體的時候，利用我。”
    他說道：“在有人想要控製我的身體做出有違英雄之舉時……”
    “殺我。”
    他說道。
    陳韜沉默了一會兒。
    “好。”
    他發出沉悶的聲音：
    “歡迎加入我的團隊，英雄日，歡迎加入……”
    “黑暗多元宇宙抵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