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熞扭頭望去，卻見說話的人，是一名身高差不多有近兩米的高大男子，非常魁梧，梭角分
    這個時代的人身高，普遍比後世要稍微偏矮一
    男子這樣的身高，走在人群，分外突
    而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名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長相清秀，鼻膩鵝脂，明媚清澈的眼神轉動，肅穆中帶著幾分活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小女孩背後背著一件十分長且寬大的物
    與她尚未長高的身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不知是何
    兩人的目光，明顯都在他的身上掃過，又迅速轉移，裝作毫不在意的樣
    但朱允熞心中忽然升起一個想
    這兩人，或許認識自
    他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裏見
    不過，原身此前也曾多次參加皇室典禮，官宦家的孩子會陪同參
    若那男子是大明的官員，小女孩是家眷，見過他也不足為怪，他自然不可能注意到台下的所有
    那名儒生被魁梧男子一喝，頓時臉色刷的一白，他不可能接受“隨意評價皇孫”的罪名，連忙辯解道：“我並非有意貶低四皇孫殿下，四皇孫殿下既是龍子龍孫，超過凡人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七歲便與大人一般，未免吹得有些言過其”
    “在場之人家裏多半都有孩子，應該懂得這個道”
    同桌的儒生紛紛點
    “不錯，四皇孫殿下聰敏，我等自然是相信的，隻是有些人阿諛奉承，吹得言過其實，反而於四皇孫殿下的英名有損，我等自當正本清”
    這一席話說得大義凜然，占領道德高地，其他人紛紛附
    “言之有理，聽聞四皇孫殿下那首詩，乃是從一名無名和尚那裏聽來的，並非他自己所”
    也有人反駁道：“我聽說那隻是四皇孫殿下開的玩笑，他昨日又寫出了“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的佳句，是我大明第一詩才無誤”
    這句話令許多人安靜了下
    事情發生在昨日，消息還沒有傳到所有人的耳中，此際驟然聽聞，不免驚訝震
    他們都是儒生，細細咀嚼著這兩句詩，自然知道其意境高遠，用詞巧
    別說是一名七歲的孩子，就算是大明的某位文人，寫出如此詩句，也是會被無數文人雅士爭相傳誦，引為佳話
    酒樓內一時安靜下
    “就算他詩才很高，也不表示能參與朝政大事啊！”有人輕輕說了一
    他們都是十分富裕的階層，加征商稅就是收他們的錢，自然極為反
    “他不能參與，難道你就能嗎？敢問你又有何本事？”魁梧大漢沉聲問
    “你以為加征商稅就是與民爭利，卻看不到其中的好”
    “本朝輕薄商稅，是為了便民之利，以互通有”
    “但商人地位低踐，而朝廷稅賦不足，隻能加重田”
    “加征商稅之後，國庫充田稅就可能降下來，至少保持不變，不致因朝廷有事而再次加”
    “商人拿到稅證，地位提高，哪怕賦稅重一點，他們也十分樂”
    “經商的人多了，競爭加大，利潤就會降下去，價格自然跟著降”
    “朝廷多收了錢，商人提升了地位，南雜北貨的價格因競爭大而降低，百姓負擔減”
    “此一舉而數利，如何而不為？”
    魁梧男子聲音宏大，有若洪鍾，震得人耳膜都嗡嗡作
    朱允熞不由得對此人刮目相看，沒想到這名粗獷漢子，竟有如此見識，勝過不少朝廷大臣
    眾人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樓中再次安靜了下
    就在這時，外麵有人進
    “是方先生來，方先生經常出入皇孫府邸，應該知道其中的內幕，何不請他說上一說”
    樓中人群頓時湧
    朱允熞瞳孔微微縮了縮，倒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碰到方孝
    他不是應該今日離京去漢中嗎？
    剛好出城碰到？
    真就這麽巧嗎？
    朱允熞不願與他相認，當即向侍衛使了一下眼色，身影鑽到侍衛的身後，不讓方孝孺看
    此時酒樓內人群聚集，方孝孺忙著與眾人打招呼，自然不會注意到
    方孝孺在士林中的威望很高，集賢樓內的儒生，都忙著與他見禮，立即有人追問四皇孫詩才之
    “那日我在府中，親耳聽得四皇孫說，那首“江山代有才人出”乃是從一名和尚那裏聽來”
    “四皇孫雖然聰慧，但也不致於七歲便能出口成”
    “須知曹子建獨占天下八鬥之才，寫七步詩之時，也已年近三”
    “若有人能以七歲之齡，在須臾之間，吟出這般高作，我輩讀書人這輩子的書，可就都白讀”
    “陛下逼得緊，皇孫殿下一時情急，才用從無名和尚那裏聽來的詩搪”
    “世人不辯真理，以訛傳訛，或溜須拍馬，是為可笑”
    這番話立即引來了一大片的讚
    連賈島這樣的大才子，都說過“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
    讀書人才知道真正高明的詩作，要寫出來有多
    所謂即席吟詩，實際上大多是先有腹稿，推敲了許久
    而且，世間詩作千千萬萬，真正稱得上佳作的，其實不
    若四皇孫殿下，一個七歲的小兒，在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內，就能寫出那般佳句，他們這些人，真是幾十歲的年齡，都活到狗身上去
    對於那名身高魁梧的大漢，眾人都投來鄙夷之
    此人一看就是粗鄙之人，哪裏知道讀書人的事，夏蟲不可語
    “那方先生又是如何評價四皇孫殿下的那兩句“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的呢？”
    人群中有人不服問
    “這個嘛……”方孝孺摸了摸胡須，道：“四皇孫殿下作詩之事，陛下已明發邸報，曉諭全”
    “若是此時證實作詩之人，並非四皇孫殿下，那陛下的顏麵何存？”
    “朝中能詩文者無數，陛下請人作好，再讓四皇孫殿下念出來，並非難”
    這就是誅心之論
    但眾人聽了，都覺得矛塞頓開，恍然大悟，深以為
    “方先生說的，卻是最在理不過”
    他們紛紛出言附
    “依我之見，加征商稅的意見，也未必出自四皇孫殿”
    “極有可能朝中有奸臣，假四皇孫殿下之口，行此天怒人怨之”
    有人高聲說
    “言之有理，四皇孫殿下不過是七歲的孩子，難免被人利用，隻恨不知道那奸臣究竟是誰，若是能揪出來，大夥兒定不能輕易饒過了”
    “是啊，我看那複式記賬法，十分複雜，就是大人也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慢慢弄懂，一個七歲的稚子，如何能想得出”
    “再複雜的記賬法，也是術，不是聖人之言，方是治國之”
    話說到這裏，集賢樓的人，立時群情激
    四皇孫是天潢貴胄，除了一部分膽大之人，其他人不敢隨便出
    老朱的刀，可是非常鋒利
    但說起四皇孫殿下身邊的奸臣，那就沒有任何顧忌
    一時間，涶沫橫飛，各種不堪之詞，激蕩飛
    也幸好是他們並不知道四皇孫殿下背後的奸臣究竟是何
    否則，光是涶沫星子，都能將人淹
    “有誌不在年高，你們僅憑年齡，就斷定四皇孫殿下沒有驚世之才，未免也太過於武”
    正當眾人激憤之際，魁梧漢子身旁的小女孩開口
    聲音清脆，宛若黃
    “哪裏來的女娃娃，大人的事，就別亂插嘴”當即有人教訓
    又有人說道：“莫非你這女娃，自認有蓋世之才，能壓過天下讀書人不成？”
    集賢樓內，眾人轟堂大
    “是極，是極，你若是有遠超大人的才華，倒是可以出來證明一下，我等讓你揚名金陵”
    “你說別人七歲能寫出驚世之作，認為我們說得不對，看你已有十一二歲，那你能否做到？若是做不到，又如何說我等說得不對？”
    ……
    聽著樓中此起彼伏的質疑聲，嘲笑聲，小女孩俏臉微
    “我自然是做不到”她大大方方的承
    “恰巧今日樓中，也有一位七歲的小公”
    小女孩伸手指向躲在侍衛背後的朱允熞，道：“我看這位小公子就有驚世之才，年齡也不過七八歲的樣子，大家何不向他請教一二？”
    刹時間，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朱允熞身
    朱允熞隻覺得一陣陣頭皮發
    這算什麽事？
    明明隻是旁觀看戲，竟然看到自己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