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修德夫婦離開後，鍾燁坐在書房裏，將古仁叫來進來。
    古人有些拘謹地行禮：“屬下古仁參見總鎮。”
    既然成了鍾燁的手下，自然就要以下屬之禮見麵。
    鍾燁擺擺手道：“坐下說話。”
    古仁謝過，坐了半個屁股在桌案對麵的椅子上，腰背挺得筆直。
    這裏原來是他父親古有道的書房，現在卻已經物是人少。鍾燁搬進來之後並沒有怎麽改變這裏布局，隻是把一些無用的東西搬出去了，倒是比原來看著要敞亮許多。
    “你的字寫得很不錯，看著賞心悅目。”鍾燁從古仁的字打開了話題。
    “多謝總鎮謬讚。基本功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古仁謙遜道。
    鍾燁知道他這倒是實話，古代的讀書人，無論書讀的怎麽樣，學問搞得如何，但是一筆好字卻是最基礎的功底。考科舉時候字寫得漂亮也是有卷麵分的。相應的，字如果寫得醜的話，也是要扣分的。
    其實鍾燁自己的前身就是一個秀才，字也寫得不錯。寫字這東西是肌肉記憶，所以鍾燁也算是能寫一手好字。
    隻是跟古仁比起來就有點差距了。
    “看得出來，你臨摹的時候練的瘦金體多一些。”鍾燁繼續聊著寫字的話題。
    瘦金體就是北宋那位著名的道君皇帝宋徽宗獨創的字體，形體瘦削剛勁，頗有風骨。
    但是可惜這裏不符合字如其人的說法，因為宋徽宗是一個出了名的昏君軟蛋。
    後世也有很多人臨摹瘦金體，但是讀書人臨摹歐體，也就是歐陽詢的字體的更多一些。然後就是柳公權和顏真卿這兩位大佬的字體的稍少一些。
    至於臨摹瘦金體的還是比較少的。
    聽到鍾燁的話，古仁眼睛一亮，來了一些興致：“總鎮慧眼，以前的確臨摹瘦金體的時候多一些。不過歐體和柳體還有顏體等大家的字體都有臨摹過。”
    他不知道鍾燁是秀才出身，所以對於鍾燁竟然看出來自己寫的是瘦金體的確是有些驚訝的。
    不過鍾燁並不打算跟他進入討論書房的頻道裏，畢竟他是個冒牌秀才，雖然了解一些書法知識，但是卻興趣缺缺。
    鍾燁很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你去勸降金明達，結果如何？”
    古仁道：“他答應歸順總鎮了，隻是請求見總鎮一麵。”
    鍾燁聞言一愣，“他答應投降？真的假的？”
    古仁點頭道：“千真萬確，不敢欺瞞總鎮。金明達的確親口說願意歸順總鎮，為總鎮效力。隻是他要見一見總鎮，應該是想和總鎮談談條件吧。”
    這個金明達剛被俘虜的時候，天天喊著讓鍾燁弄死他，說什麽要殺要剮隨便，想讓老子投降門都沒有。
    要不是鍾燁打算從這貨嘴裏多掏一些情報出來，否則早就拉出去一刀砍了，成全他的鐵骨硬漢的願望了。
    讓古仁去勸降，其實也是隨口那麽一說，隨手那麽一試，真的沒期待能有什麽結果。
    沒想到古仁竟然還真的就給勸動了。
    “你是怎麽勸說的？這家夥可是又臭又硬的，我本來都對他不抱希望了。”鍾燁好奇地問道。
    “我剛去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確看起來有點暴躁，口口聲聲喊著要死。但是我觀察了一下他的樣子，發現他的衣服還算是整齊，靴子也算是幹淨，就連腦袋後麵的鞭子都編的整整齊齊，臉上也沒有什麽汙跡，所以我就知道一個嘴上喊著求死的人卻把自己依然收拾的幹淨整潔，這樣的人並不是真心求死。他之所以表現出來求死的態度，要麽是做給別人看的，要麽就是他心有顧慮，讓他不得不這麽做。”
    “這裏是總鎮府，不可能會有清兵的奸細，所以他不可能是做給別人看的。那麽隻有第二種可能了，那就他心有顧慮。”
    古仁將自己去見金明達的過程緩緩說來，竟然吸引了鍾燁的興趣，讓鍾燁不由得開始期待他的下文。
    沒想到這個家夥看著像個書呆子，還懂得一些行為心理學，果然是個人才。
    “那你覺得他有什麽顧慮呢？”鍾燁饒有興致地問道，體現了一個捧哏應有的素養。
    “屬下一開始也不知道他有什麽樣的顧慮，但是我就想人類的悲歡雖然並不相通，但是很多事情卻可以感同身受。我就給他將古家的事情，見古家是怎麽發跡的，是怎麽壯大的，又是怎麽衰敗到破滅的。還講到了總鎮對我恩情這些。他一開始是不願意聽的，對著我大喊大叫。但是我不管他，依然自顧自地講。他慢慢地就平靜了下來，開始認真地聽我講。”
    “等我講完之後，我發現他的臉上有一種既擔心又牽掛的神情，所以我就問他是不是在擔心他的家人。他沉默了一會告訴我，他有妻兒，妻子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清軍之中軍紀嚴厲，軍法嚴酷。如果知道他歸順了總鎮，他的妻兒就會被殺死。他雖然不想死，但是卻更不想讓妻兒死，所以才不願意投降，每天大吼大叫就是為了激怒總鎮，讓你早日斬殺他，如此才能保全他的妻兒，還能讓妻兒得到一份撫恤金。”
    鍾燁心中此時對古仁已經有些佩服了，這家夥有當心理輔導師的潛質啊。
    幾句話就套出了金明達不願意投降的真正原因。
    原來不是不怕死，是擔心連累家人。
    這一點鍾燁倒是也有所耳聞，清軍之中軍法嚴酷，一旦將領兵敗被擒，投降敵人的話，那在後方的家人肯定會被牽連的。
    遇到那些心硬的，老婆孩子死了就死了，大不了重新娶一個再生就是了。
    但是金明達偏偏是一個顧家好男人，自然就不能隨便投降了。
    鍾燁點點頭，好奇地問道：“那你最後是怎麽消除他的顧慮的。”
    古仁道：“我告訴他，就算他真的死了，他的妻兒失去了他的護佑，也不一定就能拿到那筆撫恤金。而且孤兒寡母沒有了男人依靠，不知道以後會遭遇什麽樣的危難。所以如果真的要保護自己的妻兒，那最好還是活著。如果他願意歸順總鎮的話，我可以替他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哦？那你想到了什麽辦法呢？”鍾燁的笑意更濃了，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他越聽越覺得這個古仁是個人才了。隻是以前在古家沒有他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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