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裏，已是臨近正午。
    陳羽做了豐盛的午餐，都是夏鼐棠喜歡的粵菜，還有兩道西餐，他的廚藝水平毋庸置疑，色香味俱全，廣受好評，讓平時胃口不佳的小老虎，這一頓也吃到差點撐腸拄腹。
    但對於夏鼐棠來說，之所以她胃口大好，陳羽一流的廚藝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今天中午，是屬於她和他的“燭光午餐”！
    浪漫的二人世界！
    好吧，準確的說，這是三人世界，還有夏淩霄這個可愛的小不點。
    小丫頭也吃得飽飽的，都吐奶了。
    這可心疼壞了陳羽。
    但夏鼐棠卻是覺得這家夥大驚小怪，不疾不徐地解釋道：“你別一臉心疼的表情，這有什麽？小孩子吐奶，很正常的。”
    陳羽一邊用紙巾給小淩霄擦拭小嘴，一邊解釋道：“我可不隻是心疼我寶貝閨女，我也心疼糧食啊！”
    “糧食？”夏鼐棠愣了愣，旋即俏臉漲紅，“不要臉！”
    “我珍惜糧食，怎麽就不要臉了？這可是傳統美德！”
    “你那心思，我都不好意思揭穿你！”夏鼐棠杏目圓睜，她總是被陳羽調戲，雖然兩人連寶寶都有了，但每一次被他口頭調戲，她還是會又羞又怒。
    “今天下午，你來照顧夏淩霄！”
    “好啊！”
    “這是你作為爸爸的責任！”
    “我知道。”
    陳羽樂意之至，他求之不得，多陪一分鍾寶貝閨女，就多一分幸福。
    夏鼐棠微微蹙了蹙柳眉，將小淩霄抱給他，叮囑道：“寶寶餓了的話，你給她衝奶粉，搭配少量、適當的輔食，對淩霄的成長，也有幫助。”
    “我知道，放心吧。”
    “嗯，我上樓去了。”
    夏鼐棠用手指肚輕輕碰了碰夏淩霄的粉嫩小臉蛋，目光柔和又充滿愛意，她還挺舍不得這丫頭的，但她也不想耽誤閨女跟爸爸之間的相處。
    她精致的臉蛋上現出一抹笑意，對閉著眼睛，時不時咂巴小嘴的閨女道：“媽媽去工作咯，你就盡情折騰你爸吧。”
    陳羽怔了一下：“工作？不是休息嗎？”
    “你當我是豬啊？”
    夏鼐棠杏眼瞪了他一下，然後就轉身上樓，隻給陳羽留下一個紮著高馬尾的背影。
    直至小老虎的倩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陳羽方才又看了看懷中安然入睡的夏淩霄。
    “小公主，你媽媽還是以前那股臭脾氣，等你長大了，可不能學她，知道嗎？”
    陳羽跟睡夢中的閨女吐槽了一陣，然後就抱著她，照顧著她。
    這漂亮又可愛的小丫頭，陳羽怎麽看，怎麽喜歡！
    等這丫頭醒了，睜開那雙大大的、閃著銀星般的杏眼，陳羽就會逗一逗她，扮一扮鬼臉，搖一搖潑浪鼓，這讓夏淩霄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她那如百靈鳥般的嬰兒的笑聲響徹別墅。當她怎麽都不笑的時候，也不會哭，就安靜地看著爸爸，杏眼之中全是好奇與疑惑，這個時候，陳羽就要檢查，她是不是餓了，是不是該換尿不濕了。
    作為兩個孩子的爹，陳羽這個奶爸，還是被訓練了出來，手腳麻利，同時也準備充分，早早給寶寶衝好了奶粉，等涼到溫度適宜後，便剛好可以喂自家閨女。
    夏淩霄平時都吃母乳，極少時間會喝奶粉，但她並不挑食。
    陳羽一邊舉著奶瓶喂她，一邊托著她的小小身子，眼眸中滿是愛意。
    夏鼐棠站在二樓的欄杆邊，看著樓下大廳的這一幕，不禁嘴角上揚。
    “這家夥，的確是個好爸爸。”夏鼐棠如是想著。
    見到他們父女倆的溫馨畫麵，她感動之餘，也徹底放下心了，就轉身回到臥室裏，關上門，坐在書桌前。
    然後，她回複了一封又一封的郵件。
    仔細一看，郵件雙方用的都是德語。
    他們談論的內容，不是科學技術研究及其相關的細節，而是關於獵頭的事情。
    “夏，你提出的條件很不錯，我不僅感受到了你的誠意，也真的很心動。不過我與我的公司之間，不隻是簽署了競業協議，而且還簽署了許多嚴格的保密協議，所以很抱歉，我無法加盟你們的研究院。”
    “尼爾森教授，我明白您的難處，但我先生真的非常需要您和您團隊的加盟，不管多高的薪水和科研經費，我們都願意且有能力支付。”
    “這不是錢的問題，也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夏，你的誠意我已經收到了，不過，還是很抱歉。另外，看在我和你導師沃斯教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勸你一句，不要把任何科研經費浪費在人類已經研究過並取得了卓越成果的項目上！你同樣也是世界一流的科學家，應當明白，這種無效的內卷，對整個人類的發展毫無意義！”
    “尼爾森教授，您說的這些，曾經的我也這樣認為，科學無國界，科學家應該把寶貴的時間、精力和經費都投入到拓寬人類知識邊界中。但後來，我的先生告訴我，雖然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是有國籍的，他還告訴我，沒有劍，和有劍不用，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
    “夏，你的意思是，在日益高漲的全球一體化、地球村的時代大背景下，會出現科技和商業領域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對抗嗎？容我先笑一笑，你和你先生太杞人憂天了。首先，我認為你們所擔心的絕不可能發生！其次，即使將來發生了你所擔憂的對抗，甚至封鎖，那也是大國之間的事情，跟歐洲，跟荷蘭也沒多大關係，跟我們ASML更沒有關係，我們的光刻機生意，不會受到任何影響！最後，就算是你們一意孤行，花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去攻克光刻機技術，也注定會失敗！
    理由有二：
    其一，從科技上來說，全世界隻有我們荷蘭，隻有我們的ASML公司可以設計並生產光刻機，即使科技強如M國，它也做不到！更不要提技術積累遠遠落後歐美的華夏，你們在芯片設計與生產領域，幾乎沒有自研方麵的積累，更不要提光刻機領域，你們華夏的技術積累，約等於零。
    其二，從商業上來說，即使你們華夏攻克了上一代光刻機技術，我和我的團隊，已經又將光刻機技術更新換代了。你要知道，技術越是更新換代，製造更高性能芯片的單價就越低，萬億美元級的芯片市場，高通、博通、英偉達，這些芯片巨頭們，都會用腳投票選擇ASML。又或者，你們有上帝保佑，緊隨我們之後，研發生產出了最新一代的光刻機，但當你們的光刻機上市出來，ASML就選擇打價格戰，以低價對全世界進行傾銷，你們的光刻機公司，屆時也隻有迅速破產倒閉這一條路！
    夏，當今世界的芯片產業格局已定，不是你們光有一腔熱血就能撬動的……”
    看著尼爾森老教授發來的這封洋洋灑灑的長郵件，夏鼐棠的柳眉緊緊蹙起，不得不承認，他的這些分析雖然帶著一種白人長期以來的傲慢，但的確是奶糖網絡進軍光刻機領域，必須要麵對的現實問題。
    但她就是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格，尤其是在被人質疑能力行不行、智商行不行的時候，她更有一種“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讓你輸得心服口服”的那樣高傲的、不服輸的心氣！
    或許也正是這種不服輸、不肯跪的堅毅本性，讓性格差異巨大的她和陳羽，就像是異性相吸的磁鐵一樣，無論前世今生，他們的心很快就能走到一起。
    夏鼐棠沉默了很久，也思索了很久，最終隻回複了很簡單的幾句：
    “尼爾森教授，我們華夏人，不信上帝！要創造華夏老百姓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
    “另外，白人能做到的，我們華夏人，憑什麽不行？我不認為，我們比你們矮一截！”
    “最後，我沒有針對您的意思，也感謝您的建議。”
    夏鼐棠表明了自己的堅定決心，也沒忘記對這位科學界前輩的禮貌性的尊重。
    但她的內心之中，卻是升騰起一股火焰。
    這就是他們的傲慢！
    口口聲聲說反對種族歧視，但他們白人早就把這些思想刻在了骨子裏！
    “李世民說的沒錯，夷狄，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不把他們打服了，他們就永遠不會懂如何尊重你！”
    夏鼐棠咬著小虎牙，喃喃低語了兩句。
    但吐槽了一番後，她又開始憂慮起來，國內在芯片領域真的很落後啊！
    不僅沒有技術積累，連人才積累都沒有！
    說來也諷刺，在全球頂級的光刻機技術專家，還有芯片領域的頂級科學家中，大部分都是華人或者華裔！
    就連全球最大的GPU公司――英偉達的創始人，皮衣刀客。
    也是華人！
    造成這一局麵的原因，有很多。
    夏鼐棠認為，最主要的一點，就是國內無法提供數量龐大的高端研發崗位。
    同樣的一份工作，M國佬、歐洲人給一個頂級科學家幾百萬美金的年薪，還有各種期權、股票、獎金和別的福利待遇，而國內的企業不是給這樣的科學家、工程師多少薪酬待遇的問題，是根本就沒有這樣的高端崗位！
    而之所以沒有這樣的崗位，就是因為沒有哪個企業家敢去挑戰西方的以芯片為主要代表的科技霸權！
    以前是這樣的，但現在不同了！
    有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同時也站了出來，不計代價地投入資源到科技研發中。
    想到這裏，夏鼐棠突然心頭一暖，冒出一股自豪！
    因為那個踏著七彩祥雲，要領著千軍萬馬，試圖挑戰西方科技霸權的英雄，不是別人，而正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寶貝閨女的父親！
    “陳羽那家夥，居然就這麽成了我的偶像！”
    夏鼐棠蹙了蹙漂亮的柳眉，有點不服氣，卻是片刻後沒忍住，噗嗤一笑，猶如出水的芙蓉花，明媚而又驚豔。
    當然啦，她也明白，別的華夏企業家沒去挑戰西方的科技霸權，也不能去指責，因為不是所有企業家都足夠高，看得足夠遠，有強大的戰略能力。
    很多企業家都是因為踏上了一個風口，順應了時代的潮流和需求，才獲取了巨量的財富，正如陳羽之前接受采訪時說的，站在風口上，連豬都能飛起來。
    而另一方麵，陳羽也說過，“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虧本的買賣沒人做”，國內企業不去自研芯片，去攻克光刻機問題，也是因為他們害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幾百億，上千億的資金投進去，可能連個泡都不會冒！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自信。不過……我就是喜歡他身上那股莫名的自信。”
    夏鼐棠笑眯著美眸，月牙彎彎，如是想著，卻是腦海中浮現出的少年，從來都不怎麽正經，很難將他和他做的這些事聯係在一起。
    他哪是一個戰略級的企業家啊？分明就是一個小色胚嘛。
    但越想，她嘴角的笑意，就更加濃鬱。
    ……
    日暮西斜。
    夏淩霄已經吃飽喝足，安靜又舒服地睡在嬰兒車裏。
    陳羽在一旁陪著她，輕輕地哼著小曲兒，夏鼐棠從樓上下來，瞧見他優哉遊哉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但她來到陳羽身邊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有些高冷。
    “閨女吃了？”
    “對，尿不濕也換了，還擦了嬰幼兒護膚霜。放心吧，淩霄是我閨女，我肯定照顧得很好啊。”
    “誰問你這些了？”
    “你不就是想關心閨女的情況嗎？我就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訴你了唄。”
    夏鼐棠看著他幾秒，微微嗯了一聲，又彎下腰，目光投向熟睡中的夏淩霄，目光溫柔似水，帶著讓人心動的笑容。
    隻是這丫頭這會兒看不到，倒是讓他爸爸看得入了迷。
    “晚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陳羽回過神來，笑著問道。
    “聽你的。”
    “那行，我給你做幾個你喜歡的法式菜吧。”
    “嗯。”夏鼐棠微微頷首，然後將小淩霄輕輕抱起，小丫頭嘴裏發出一點囈語，咿咿呀呀，但很快又在媽媽的懷中睡著，夏鼐棠又道，“我抱閨女上樓了。”
    “好，我去廚房。”
    “對了……”剛走兩步，夏鼐棠陡然回過頭，問道，“你問問我爸媽回來吃飯不？”
    “不用，今天下午你爸想外孫女，就打了個視頻，他說他和你媽今晚在姑姑家住。”
    “哦，好吧。”夏鼐棠沒有多想，就抱著小淩霄上樓。
    陳羽聳了聳肩，然後去翻冰箱，找食材，接著到廚房忙活了好一陣。
    再然後，就是兩人真正的燭光晚餐。
    陳羽將餐桌和大廳都精心布置了一番，外賣送來的新鮮玫瑰花束，留聲機播放著莫紮特的古典音樂，餐桌上配一瓶德文希爾家族酒莊的秘藏葡萄酒，隨著夜幕逐漸降臨，透過搖曳的、豆大般的燭光，能看到一種名為曖昧的浪漫。
    “都老夫老妻了，你還弄這些做什麽？”夏鼐棠清冷的禦姐音從二樓傳了過來。
    這直接給熱情似火的陳羽澆了一盆冷水。
    這個小老虎，怎麽這麽不領情？
    虧你還在歐洲留過學！
    羅曼蒂克，懂不懂啊？
    陳羽有些失望，在心中吐槽一陣，然後轉過身，望向二樓的時候，卻是直接愣住了，隻見欄杆旁，小老虎披散著如波浪、如瀑布的烏黑秀發，穿著酒紅色的真絲吊帶睡裙，修長美腿裹著緊致的黑色絲襪，遙遙望去就能感受到磨砂般的質感，還有她一雙玉足踏著高跟鞋，走動的時候，發出噠噠噠的踩地聲，無時無刻不再展示她那完美的身材，渾身散發著成熟而迷人的氣質……這一幕幕，讓陳羽就覺著，夏EE又回來了！
    最重要的是，小老虎永遠都這樣口是心非。
    她明明就很在意自己的啊！
    等到夏鼐棠下樓，陳羽關心道：“不怕摔著？”
    “又沒懷孕，怕什麽？”
    “沒懷孕，摔著我也心疼啊！”
    “真心疼，還是你不喜歡？”夏鼐棠坐在餐桌椅上，平靜地問道。
    “喜歡，也心疼！”
    陳羽認真地回道，然後看著小老虎，兩人對視一眼。
    視線沒有移開。
    像是在玩一個遊戲，誰先挪開視線，誰就輸掉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終究是夏EE同學被看得不好意思，偏了偏腦袋，看向一旁。
    當她回過頭，看向陳羽的時候，卻是陳羽先開口道：“奶糖，今天的西餐，嚐嚐？”
    “嗯。”夏鼐棠剛想用刀叉，卻是看見陳羽起身，推過來一杯紅酒。
    “我在哺乳期，不能喝酒。”
    “誰告訴你這是酒了？你喝的是葡萄汁汽水，我喝的才是葡萄酒。”
    “你喝了酒，晚上怎麽回家？讓小狐狸來接你嗎？”
    陳羽搖了搖頭，坦坦蕩蕩道：“誰說我要回家了？今晚我就住這兒了。”
    夏鼐棠其實早有預料，她太了解這個色胚頭子了。
    但她還是配合著演出，柳眉一蹙：“不回家？！”
    “對啊，我想多陪一陪我閨女，不行嗎？”
    “陪閨女的話……好吧，給你一個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