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靈之血，是青龍精血啊……”
    白桃桃喉嚨中擠出一句低語，如同呻吟，情感複雜。
    它全程戰戰兢兢，連手指都沒動彈一下。
    不是不敢，是做不到。
    在真靈威壓下，它連螻蟻都算不上，即便僅僅是一滴真靈精血。
    可三界芸芸眾生，又有幾位能有機緣見到真靈的一鱗半爪。
    就算妖皇殿中大人物，都是隔空聆聽法旨。
    天妖界幾尊真靈，青龍無疑和白桃桃最為匹配。
    若這滴精血落到它頭上，甚至能直通煉虛圓滿。
    不過白桃桃從沒奢望過這事，很清楚在主人心中地位和滾滾差距有多大。
    一個微末時就陪伴在身邊，一個中途投靠過來，沒法同日而語。
    隻是真到了這刻，仍會忍不住生出野望來。
    “躺著都能進階妖神，真是好命，天妖界那些所謂的聖子都會羨慕到死……”
    白桃桃體下透出絲絲木質紋理，原本光潔如玉的皮膚近年來長出細細絨毛。
    像是一張張小嘴，盡數張開貪婪的吸收著來自十二翼春秋蟬散落的銀絲。
    這些年來，它受十二翼春秋蟬浸染，身體本質已開始轉變。
    原先隻是天地造化的靈根軀體，這會兒已逐漸成為天地壽元的具現，舉手抬足間皆在無聲無息的收割左近生靈壽命。
    影響範圍，已從早先的周身十丈擴張到了數裏。
    與人交手，不知不覺就偷盜了壽數。
    雖隻是單純的壽元大道，但在外人看來和光陰大道沒多少區別。
    不過實力越強，白桃桃愈發須臾不敢離主人一步，生怕被人捉了去。
    “不成合體，我是別想在地仙界中單獨行走了，老老實實抱住大腿就好……”
    白桃桃抬起手臂，一股誘人清香飄上來，勾的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隨著它越貼近壽元大道，和先天靈根的出身產生反應，某種意義上它正往一味不死藥轉化。
    身上零件，血肉毛發，都是一等一的延壽靈物。
    吃上它的一塊肉，長生不死誇張了些，但延壽千載真能做到。
    隻要出現在外邊，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合體大能親自下場，將它豢養圈禁起來。
    “隻要主人能夠合體，光陰大道顯化於世，說不定天下人壽元暴增，延壽靈物層出不窮，不用多努力我也能登上七階。”
    白桃桃心中安定下來，一片澄淨，竟讓先前席卷洞天的時光長河殘留真意全向它湧去，臉上泛起溫潤玉光。
    ……
    一座沾血的高台，隻要靠的近些就能聽到聲聲咒罵，亙古至今，已經縈繞了上百萬年。
    哪怕再過百萬年，這份混雜了不屈、憤恨、求饒的咒罵都不會消退，實在有太多強者死在了這裏。
    久而久之，他們的殘念沒有徹底消散，形成了這種獨特現象。
    沒有修士敢於靠近，這份複雜執念能讓合體以下的所有人都陷入迷思。
    死去前人的惡意，會將每一名活人拖入其中，直至失去自我，成了沒有靈魂的一具行屍走肉。
    這便是凶名傳遍三界的斬仙台！
    八大先天神靈，三頭遠古荒獸，上百位異族大能，還有數不清的人族大能，都命喪於台上。
    本就是天帝所煉的至寶，再加上執念加成，曾有七階圓滿的鍛體修士押到斬仙台，都沒能撐到第二刀。
    凶名盛時，那些被擒的修士情願自戕，也不想上斬仙台。
    被斬仙飛刀一斬，神魂泯滅，轉世輪回機會都無。
    風雷滾滾，有位相貌平平的白袍人背著一個大葫蘆，從遠處走了過來。
    斬仙台種種異象，對他來說風輕雲淡，沒能造成任何阻礙。
    甚至已經來到石台下，那一聲聲咒罵變的如此清晰，好似剛在耳邊喊出。
    一個個虛幻的身影衝了出來，滿麵血汙，或沒了腦袋，或攔腰斬成兩截，拖著半邊身子行動。
    全是死在斬仙台上的各族強者，彰顯著道庭鼎盛時期的赫赫武功。
    怨毒痛恨之意形成實質，一浪接著一浪，足以讓合體修士心悸變色。
    白袍人走到伸手就能觸碰到斬仙台的位置，雙手合十拜了一拜，取下背後的大葫蘆。
    “天帝在時，三界中人聞斬仙台無不誠惶誠恐，生怕輪到自己要去上邊走一遭……可到了今日，卻是荒涼如成棄地，連再催動一回都成奢望。”
    維續斬仙台，起碼要有一位天尊級修士常年坐鎮，再輔以十數位合體方可正常運轉。
    如今道庭還拿得出這股力量，但不可能為了一座斬仙台付出如此巨大代價，其餘各部沒法正常運轉。
    同理，天宮同樣試圖接管斬仙台來彰顯正統性，但不到百年就放棄了。
    後來道庭還取了此地一塊巨石，運回去後仿製了一座斬仙台，用去數不清的天材地寶，才有紫府奇珍的檔次。
    大葫蘆被端正擺在地上，拔去瓶塞，無窮金氣吞吐，藏盡天下凶器。
    “龍華勝會宴瑤池，萬靈統禦傳教旨……諸仙獻壽，列聖稱觴……”
    白袍人低聲念誦，一縷縷煞氣自四麵八方而來，撲入葫蘆口。
    斬仙台上的這些煞氣，是多少年才積攢下來，那些惡意執念的附加產物。
    附著在那三口明晃晃的斬仙飛刀上，凶煞氣息足以讓一些六階法寶提升一級的威力。
    當然，法寶被煞氣侵襲，本體開裂瓦解那是後話。
    隻看黃皮大葫蘆咕咚咕咚吞了上百道煞氣，表麵毫無異樣，隻換來腹中金氣攪的越來越響。
    像有成千上萬件兵刃在交錯撞擊，喧鬧無比，就知道這葫蘆不簡單。
    白袍人麵色如常，似對這情形早有預見。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烏雲都淡了幾分，大葫蘆才算吃飽，自行跳動起來。
    傳出一聲飽嗝，蹦躂兩下回到白袍人腳邊。
    天上少去的那點煞氣再次生成，像是不曾有過改變。
    “上古金庚幻形法也隻有借著斬仙台才能快速修成，換個場景不搭進去成千上萬件破損神兵別想修成，還要不斷斬殺生靈培育凶性。”
    白袍人捧起黃皮大葫蘆滿意的搖了搖，聽著裏邊刺耳的金戈聲露出一抹喜色。
    “都說這個十萬年是劍道天下，我們五行法術的風光已經過去太久，可隻要眾誌成城，不見得就會弱於當世顯道。”
    三十萬年前，鍛體靈物頻生，還會天降大藥，鍛體修士風頭最盛。
    最誇張時候，人族五子中有兩位七階圓滿鍛體。
    五十萬年前，五行輪轉，分外活躍，造就了以五行變化聞名於世的七嶽宗。
    而如今，隔三差五就有適合煉劍的天外精石落下，同時劍道突破難度明顯降低，劍意同大道聯係更加緊密。
    此為天地大勢，非人力能夠扭轉。
    但並不代表其他修士就沒了出路，隻是無法搭上順風車，需正常修煉罷了。
    上古金庚幻形法能排在七嶽宗全部神通的前十，論單純殺傷力更是數一數二。
    加之金氣可幻形任意神兵，同樣能沾劍道的光，在這個時代更顯優勢。
    白袍人能以煉虛圓滿的修為來斬仙台下走一遭，除了自身足夠優秀，有個好背景同樣重要。
    這葫蘆是開天辟地時一根仙藤上所結，經地水風火淬煉，能納世間萬物。
    最早被人用來收納地仙界最重的素陰玄水，一葫就能盛下足夠淹沒一個小千世界的水量。
    後邊換了主人，又裝起地仙界最陰損的太古毒焰，其他容器都會被侵蝕到內裏，隻有它不用擔心泄露磨損。
    幾經輾轉，落到七嶽宗先輩手上，先時還沒發現作用。
    直到上古金庚幻形法的出現，這門大神通的鋒銳穿透金氣需要有一個足夠堅固容器才想到了它。
    有了黃皮大葫蘆，這門大神通的修煉難度下降了許多倍。
    否則隻憑依附在神兵上的那點金氣，想要修成是千難萬難。
    而想到抽取斬仙台煞氣來加速修煉的法子，更是走了一條大大的捷徑。
    黃皮大葫蘆在手，裏邊金氣沒用盡前，完全能把他視作一名有合體攻擊水準的修士。
    “斬我，一定要斬我……斬我……”
    白袍人正要離開，突然在五花八門的咒罵中聽到了一句不同的內容。
    這個聲音同樣有深深地執念，但不是怨毒仇恨，而是懇切、焦慮。
    除了他這種因為修煉神通需要長時間待在斬仙台下，又有異寶護體能免疫惡意執念衝擊的人會意外發現，其他修士應當是少之又少，甚至能夠說接近為零。
    相信沒有人會留下來細細聽說，這咒罵還有什麽區別不同。
    “求人殺死自己，還有這麽古怪的要求？”
    白袍人愣了一愣，不過死在這裏的強者太多太多，出現一個怪胎不足為奇。
    “天劍閣閣主離開天淵，進入天魔界連斬三名七階魔頭，按師尊猜測已將人族五子其餘四人拉開差距……個人實力是一方麵，劍道上升也有很大影響。”
    “本宗已式微太久，再不發聲地仙界第一流勢力中快沒本宗名號，恐在之後的大變局中失了先機……師尊要我邀戰其他幾家嫡係傳人，闖些存在感出來，要不先拿天宮弟子練手？”
    將黃皮大葫蘆重新背好，白袍人不算出眾的五官洋溢著自信。
    七嶽宗三十萬年來綜合資質最高的弟子，不論大道天賦，法術悟性，鬥法天份，全是天驕級別。
    單論一項，可能向上追溯幾代能找到弟子勝過他。
    可結合到一起，如此平均，如此全麵的弟子，絕對是獨一份。
    在其他宗門或許不用那樣全麵，隻要長板夠長，一樣能得到最優的培養。
    可七嶽宗不一樣，因五行法術而生，幾部根本大法都需要以技推道，不能缺了一角。
    光大七嶽宗者，非他莫屬。
    ……
    暗室生光，青袍中年和紫衣青年同時醒來，四目相對。
    “火蓮童子死了？”
    “高震的神籽也回歸了鬼神位業圖……”
    “煉虛圓滿的死了三位，化神圓滿的二十七人……不對，三十三人，變成五十七了……”
    傷亡數字不斷跳動，不用離開龍潭就能清晰感知，沒有比鬼神位業圖更準確的回饋了。
    關鍵爛柯山的大陣沒有任何反應，島上亦無外來強橫氣息，就有大片大片的弟子陣亡。
    “少央親自出手，還新掌握了什麽神通！”
    紫袍中年語氣篤定，隻有合體才能做到這個程度。
    火蓮童子他們實力不差，雖然神通單一，同質化高，但催動起來就和修煉了千萬年一樣，不會有丁點破綻。
    被瞬間秒殺連警示都來不及傳出，隻可能遇上了完全不在一個層麵的敵人。
    而爛柯山剛立，‘呂正陽’第一回出現在五龍海時少央沒有動手，同四望島鬥的熱火朝天時沒有出手，今日來的如此果決加上之前情報，也能推斷出少央底氣何在。
    定是修成強力神通或得了某件至寶，自覺實力大進，才敢主動上門。
    “來的正好，正好試試我養了這樣多年的劍！”
    二人同時起身，相視一笑，攜手回歸韶華洞天。
    麵對合體，兩具不過化神圓滿的化身實在太脆弱。
    一個眼神，一口吹氣，就要粉身碎骨，上場便是添了麻煩。
    本體回歸真實界，身上氣息還有些起伏，數息之後才穩定在了煉虛圓滿。
    “結丹鬥元嬰，元嬰戰化神，下界時候嚐試多了……沒想到來了地仙界，還是逃不過越階逆伐的命，怎麽就不能讓我安安穩穩修煉到合體呢。”
    白子辰身邊天地還在細微調整，像是太虛和真實界沒有完全契合，有著一圈模糊混沌界限。
    來回晃動兩下，才是恢複正常，真正來到了這個世界。
    轟！
    在白子辰的視線中，有一道高大身影突然出現，撐滿了天地，頭頂十二旒冠冕，身披日月星袍。
    紫氣環繞，道德加身，立刻成為了整個世界的中心。
    天地元氣，陰陽兩儀，五行四象，全都以他為運轉起來。
    “少央！”
    哪怕沒有見過一麵，白子辰還是第一時間確認了來人身份，這是他首次直麵一名充滿殺意，要分出生死的合體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