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株參天菩提樹燃起青色光焰，燒的枝葉枯萎，焦黑一片。
    無數生靈痛哭哀嚎，慘狀猶甚地獄，佛主視而不見，結涅槃印，盤坐中心。
    整座佛土上的白蓮全數凋謝，功德池枯竭見底，凝成一尊透徹佛陀。
    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目顧四方。
    “若我證得無上菩提，枯即是榮，榮即是枯。”
    宏大之音傳遍，菩提樹又長出新枝，青意盎然，在廢墟上長的比過去更高更盛。
    枯榮對照，衝擊感更為強烈。
    “若我證得無上菩提，光明無量，萬物嚴淨，極樂世界再無苦厄。”
    光明陡升，從佛陀身上向外擴伸，將佛土之外的幽暗宇宙逐步照亮。
    哪怕是無量混沌，陰陽未分的最初宇宙，也有佛光潤物無聲的照耀進來。
    一切邪祟，一切外魔，在佛光照耀下無所遁形，隻能灰飛煙滅。
    “若我證得無上菩提，佛國諸生，無病無災，皆能善終。”
    那些菩提葉子裏的淨土世界，消失的生靈再次出現，仿若未經劫難。
    外界的變化根本影響不到他們，依舊平淡生活，演繹不同人生。
    “若我證得無上菩提，所有眾生，生我國者，能見百千億諸佛世界，可共往下個紀元。”
    所有淨土世界環繞佛主，不停旋轉推高，讓他變得虛幻，好似跳出了真實界。
    一道道報身融入，讓佛主氣息接近實質，同時有一個個不同曆史節點上的印記點亮。
    這個過程一旦開始，就不能中途結束。
    要麽成就萬佛之祖，抵達前所未有境界，為佛門開辟新道路。
    要麽就拖著婆娑佛土並無數個淨土世界一同毀滅，讓佛門徹底消失。
    今後在地仙界，隻能從典籍文字中見到這個曾經顯要一時的宗門。
    後來人看見佛家功法，隻會嗤笑玩笑，認為是前人臆造編纂的內容。
    因為不管怎樣嚐試，都不會有修習成功的可能，連第一縷引氣都別想完成。
    隻有到了此刻，才知曉婆娑佛土底蘊之深厚，佛主之無量神通。
    起碼有三位七階圓滿的報身趕來，看這架勢，還有更遙遠世界中的報身未至。
    佛主根本不該被列入人族五子，比其他幾位要超班太多。
    真要全力出手，隻怕連道庭都抵不過婆娑佛土。
    他一人，就能接下六禦中現存的幾位。
    “待魔佛因果消化，我即為萬佛之祖！”
    無數張麵孔在佛主臉上變來變去，一百零八隻手臂各掐一印。
    婆娑佛土無限擴大，佛光照到哪裏，邊界就延伸到何處。
    每過一個刹那，都比前一個刹那更偉岸，更高大。
    但離圓滿無暇，總是差著一線。
    或許一瞬，或許永遠都到不了。
    依佛主自身推斷，千載之內成就不了，榮轉向枯，便再無機會。
    才會命佛門盡數動彈起來，不用再遮掩實力，所有布置全部啟動。
    為佛祖誕生，再大犧牲都是應該。
    ……
    小沙彌出了佛土中央，身軀驀地長大，成了一名唇紅齒白的青年和尚。
    寶光重重，禪意高深，竟也是位七階佛陀。
    往前兩步，神足通踏過一方方淨土，落在一座巍峨佛殿中。
    神足通比在佛土中央時超越了千百倍，可謂超神入化。
    並非有意藏拙，而是受規則限製。
    “傳主人旨意，五大佛陀出征天淵，受了苻召的靈獸依計劃行事，不得延誤……”
    麵對滿堂佛陀，如林羅漢，小沙彌神態自若。
    待在佛主身邊侍奉，就算修為佛法都遜色幾位婆娑佛土高層，可地位分毫不差。
    “我主終於踏出那一步了！”
    左首那尊通體琉璃，一手執藥器，一手結三界印的佛陀站了起來，失態驚呼。
    作為婆娑佛土真正高層，藥師佛是知道佛祖大致計劃且一直期盼著的。
    佛主這條道路，有項宏願便是立地成佛，意味著他們這些人同樣能依附佛土享另類長生。
    “吾立即征調佛兵，好早日抵達天淵。”
    通體金黃，右手仰掌的寶相佛負責征伐，當即開始調兵遣將。
    一時間，大殿上佛陀羅漢皆忙碌起來。
    唯有未來佛靜觀掌心，老僧入定，隻等佛主召喚。
    “我那小師弟如何了？”
    等到眾佛退下開始忙碌，小沙彌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問出這問題。
    “佛子一絲真靈藏在定海舍利子中，不過連舍利子都被打出裂紋，養在十二品蓮台頂上……至少還要五六十年將定海舍利子養好，再慢慢重塑了肉身，才能複活過來。”
    藥師佛掌管消災延壽，救治佛子這塊正是他來負責。
    當然無需親自出手，座下數位羅漢專職此道。
    “如此就好，不可忽視，省下步驟讓小師弟重聚的身軀有了缺陷。”
    小沙彌語重心長的關切著。
    “放心，全按最上等最詳盡的流程來做，絕不會讓佛子漏掉一項環節。”
    這等小事，藥師佛當然會賣麵子。
    在衝擊佛祖境的最關鍵時刻，佛子不在身前服侍，到最後論功行賞時就很難排到前列。
    他已經領先了大段，但小心一些避免有人彎道超車，總是好的。
    ……
    陷空島。
    俊俏僧人踏海狂奔，如履平地，來到一座險峻山峰頂上。
    一張金色符籙，看不出玄妙神奇，像是底層散修常用的符紙。
    平平無奇，就那麽貼在山壁上，上書‘唵嘛呢叭咪吽’六個大字，金光閃閃，透著無窮威勢。
    上前朝著符籙拜了三拜，俊俏僧人一把將黃紙符籙撕下，山峰抖了兩抖就不見變化。
    “奇怪，這符隻是鎮著那妖物不能動彈，離將它鎮死十萬八千裏，怎得沒有動靜……”
    等了半天，俊俏僧人隻能掐了個搬山咒，將山峰挪開百丈。
    山底仰天躺著一隻碩大白鼠，閉著眼睛，沒了呼吸。
    “偷天大聖，奉佛主之命，請您出山……移地脈，改河道，使五寒仙域氣溫回升，冰川融解。”
    俊俏僧人行了一禮，自顧自說道。
    “唉，老家夥的便宜沾不得，還不如當年應下道庭要求，去做萬年護山靈獸。”
    過了良久，白鼠翻了個身，化形成一名精瘦道人。
    “這活計將我放火上烤，那幾家走霜華冰魄路子的宗門不得恨我入骨，剝皮抽筋都是輕的。”
    俊朗僧人沉默不語，隻是將符籙托在手中，向前呈上。
    “知道了，知道了，哪敢耽擱老家夥的事……天妖界回不去，再得罪了你們，三界都無我容身之地。”
    白鼠翻了下眼白，左腳一跺，化作一溜灰煙沒了蹤跡。
    偷天大聖，白坎君一族的佼佼者，血脈神通為遁法和虛空法術。
    曾盜走妖神殿一盞果盤引發軒然大波，被視作挑釁妖祖，被幾大聖族共同緝拿。
    一路逃遁又打傷好幾位聖族，在天妖界再也待不下去幹脆來了地仙界。
    那時，麵對道庭和婆娑佛土同時拋來的橄欖枝，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真螭島。
    一名腰間裹布的赤膊羅漢駕龍到來，在島外百裏就開始高聲大喊。
    “奉佛主命，宣阿難陀龍王攻打三仙島，占據傳送陣，不許有一兵一卒從六福仙域離開。”
    無數條龍獸升空，怒視著這名不速之客。
    白衣少年默默接下佛詔，一言不發，點起島上龍子龍孫。
    並將二十三口水井倒轉，數不清的龍屬妖物跳入海中，掀起陣陣巨浪。
    頃刻功夫，就列起數隻大軍，規模比五龍海內部預估的翻倍不止。
    目標直指三仙島，卻將五龍海中各家勢力驚的雞飛狗跳。
    實在是被平素不聲不響的真螭島嚇到，暗地裏竟藏了那樣多位妖聖。
    龍屬妖物在海中速度自然極快，沒幾日就過了爛柯山，往五龍海之外行進。
    妖物大軍規模之大，直接改變了一條洋流的走向。
    黃瓦坡。
    一隻堪比山丘的白象搖晃著身軀，踏平丘陵，撞斷山峰，將這塊土地改造成平原。
    身後還有隻體型小上許多的白象，一張口就是十串芭蕉，趴在地上進食。
    “佛主有召，該回報時候到了。”
    白象額頭浮現一個蓮花印，已經明了自己要做什麽。
    安頓好唯一血脈，向前衝刺起來，六根閃爍寒光的象牙長了出來，同時身軀進一步擴大。
    七階六牙天象，衝撞起來那是驚天動地，任憑麵前擋著什麽不過一撞破開。
    尤其六根象牙，每根都凝聚了血脈神通，相互加持，擋者披靡。
    朝著一座巍峨仙城，狠狠地衝撞過去，腳蹄踩在地麵猶如悶雷。
    如此景象，在地仙界各處上演，大同小異。
    直到此刻，大家才發現婆娑佛土在妖物中居然有如此大的號召力。
    那些從天妖界叛來的妖神，大半都走的婆娑佛土路子。
    不知為何，全在同一時間發狂，丟掉過往麵紗，行凶作惡。
    ……
    外邊紛紛攘攘，紫竹林中靜謐雋永。
    數不清的紫竹竟是五階靈竹，偶爾還會見到幾株六階的紫竹。
    “所謂的天尊烙印，究竟要從哪裏著手？”
    白子辰的確感受到了，每次竹林晃動，時間運轉規律就有所變化。
    合體以下，根本察覺不到這種變化。
    而合體大能，就算察覺到，除非拆了整座紫竹林，一樣抗拒不了。
    不過他有仙基燼夜燈，不會迷失方向，免去壽元流逝的災厄，這對他來說就不成難題。
    他覺得，與其說隻有青帝成功感悟了長生天尊烙印，不如說其他強者知難而退，沒有一條道走到黑。
    萬一往紫竹林一走，尋到烙印又感應失敗，千載壽元先丟出去了太劃不來。
    這種不確定回報率，風險極高的舉動，隻適合一無所有的亡命徒。
    合體修士混的再差，都很難做出孤注一擲的行為。
    那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提前知道結局，帶著答案來走完紫竹林。
    “人族五子中出身最卑微一位，沒有顯赫親長，沒有高門望姓的世家支撐，沒有師尊助力，能做到今日成就絕非表麵看到的那樣簡單。”
    白子辰摘下一片竹葉，輕吹了口氣。
    “自創青帝長生劍，如不是長生天尊托夢，窮極一生未必能有這樣驚豔想法……莫非真是長生天尊的轉世，可離那個時代也太遙遠了，是中途幾次輪回都沒能覺醒宿慧？”
    如果青帝是首任長生天尊轉世，那許多行為就有說的通地方。
    且也吻合鍾燭所說，太薇福地和青帝是一家人的說法。
    緣何那時還名聲不顯的青帝敢挑戰長生天尊烙印，而太薇福地高層也就那麽答應了。
    這麽想來，一切都對上了。
    什麽紫竹林頓悟，從天尊烙印中領悟出真正的光陰大道，不過是接下前世傳承，當然一路順暢。
    “到了，紫竹林中光陰真意最濃，對我吸引力最大的地方……”
    燼夜燈指明方向，連時光長河中支流都迷不了他的眼，何況一座紫竹林。
    白子辰蹲下身子，撥開厚厚落葉，露出一個小土坡。
    上邊一塊石碑，篆刻著一行金蝌靈文‘盧延平之墓’。
    “這是哪位的墓穴，為何會匯聚了這樣多光陰真意……不是外力驅使，而是自發匯聚。”
    想過很多種可能，但翻出來一座墓穴還是超出預計。
    “是太薇福地的某任主人？不對，時間對不上，應該早過他們所有人。”
    “且死後還能引來光陰真意縈繞，形成光陰守墓的奇景，也非普通合體能夠做到……”
    直到快放棄，伸手摸向石碑，腦海中驀地閃過一道靈光。
    天劍子同他提過，首任長生天尊姓氏，似乎就是姓盧！
    首任長生天尊的具體名諱，似乎同天帝得道前的信息一樣，從時光長河上被人抹去。
    不然這樣重要人物，生平不可能被忽視。
    如此看來，這位盧延平很有可能就是首任長生天尊！
    隻是為何他的墓穴如此簡陋，沒有生平經曆，沒有道號評價，就像一名結丹散修的孤墳。
    為何沒有將靈牌供在中極仙城，又在太薇福地立下墓穴。
    “天帝失蹤後沒有多久，就迎來道庭分裂，好像長生天尊就已很少露麵，才讓玉皇天尊拉走了大批元老……他具體坐化時間，倒真沒有記載。”